第1054章 敬酒不吃

京師。

所有當日蟻附定王,為定王助威的勛貴,都遭到了重處。

刑部都察院大理寺處置堅定,威嚴的紫禁城中,隆武帝的態度,不言自明。

不過還是有勛貴想盡辦法,託人到了張皇太后的面前,哭訴懇求,求皇太后救他們一命。

張皇太后一聲嘆:「定王作亂時,爾等相助為亂,沒有一人為朝廷著想,現在卻想要讓哀家去求情。陛下剛剛繼位,如果不能明正典刑,又何以立威?這個情,哀家求不了。」

……

很快的,東廠錦衣衛順天府衙的人就出現,開始抄家罰沒。

新任錦衣衛指揮使李若鏈,連著司禮監行走太監秦方,還有幾位御史,一起出現,共同執行抄家。

嘉定伯府。

周奎正在嚎啕大哭。

兩位國舅爺,周鏡和周訓,也都是如喪考妣,哭泣不已,

——革除爵位,貶為平民,沒收國債券,限期遷出京師,於永平府監視居住。

周奎沒有想到,自己的親外孫,竟會如此處置自己。

「太后啊,臣早應該隨你去了啊。」

周奎一邊哭,一邊猛撞地磚。

而他奢華的嘉定伯府,這時已經是人心惶惶,僕從家人亂糟糟,臉色無情的錦衣衛已經出現……

有人說,新君無情,連外公的爵位都要革除,又有人說,新君還是念及了親情,對周奎從輕處置了,不然以周奎當日在內閣值房的瘋狂,勛貴聚會之時,他拚命支持定王,又令身為錦衣衛的兩個兒子,周鏡和周訓,為定王效力奔波,更暗中咒罵太子早就該死,無論哪一條,都夠抄家流放了。

但新君還是手下留情了。

不為其他,只是為了周后……

……

晚間,又有消息從宮中傳出,說新君仁善,不忍見張世澤蔣秉忠孫永成駱養性等府中的無辜家人也被誅,因而特赦了這些人,除了張世澤蔣秉忠薛濂孫永成吳崇烈和尚在半途的朱國弼,被斬立決,罪無可赦之外,其他人都不牽連,即便是這些人的妻子和兒女,也一概特赦,從死罪改為了流放雲南。

這一來,最少活了七八百人。

勛貴被處置的同時,幾個朝臣的處置也出來了。

陳演抄沒家產,杖二十,流放雲南,永世不得錄用,張縉彥斬監候,並抄沒家產,其他負有責任的兵部幾人也都被免職流放……

至於參與作亂的錦衣衛,也被徹底清洗,一些無用的,尸位素餐的人事,全部被清出了錦衣衛,錦衣衛的人數,減少了三分之二,但精悍程度,卻是超過了以往任何時候。

密雲總兵唐通被免去所有職務,勒令回家養老。總兵之職,由河南總兵陳永福接任。

唐通最大的罪,並不是帶兵入京,而是聽從張世澤之命,殺害了精武營的人。但隆武帝還是看在他過往的功績和犯後積極懺悔、沒有繼續作亂的態度上,饒了他一命。

「謝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唐通跪在地上,連連叩首,對他來說,保住了性命和家財,身邊人也都沒有受到牽連,已經算是幸運了,在得知太子殿下安然無恙,已經出現在阜成門的那一刻,他三魂六魄,立時被嚇飛了一半,現在能平安退下,沒有身死族滅,已經是幸運了。

……

玉田。

總兵府。

甲士肅立。

順天巡撫潘永圖手捧詔書,進入大堂,站定了,環視一圈,展開詔書,開始宣讀。

白廣恩帶著手下的副將參將游擊跪拜聽詔。

直到此時,白廣恩眼中的懊惱和悔恨,還沒有完全散去。

如果知道太子沒死,他是說什麼也不會帶兵到京師的,倒不是因為外軍不能入京的紅線,而是因為他深深知道太子的厲害。

但是太子在,誰也撼動不了太子的位置,甚至說一句大不敬的話,怕是陛下也不行。

但後悔已經晚了,誰讓他被豬油蒙了心,相信了定王的密使,眼饞那世襲罔替的爵位呢?

京師一趟,沒有任何功勞,反而惹來了一身臊。

現在太子殿下繼承大統,順天巡撫潘永圖來宣詔,白廣恩心中已經暗暗下定決心,如果詔書對他不利,要治他之罪,那他立刻就會囚禁潘永圖,然後帶兵離開玉田,返回陝西,如果隆武帝不給糧餉,那他就一路劫掠,落草為寇也不惜。總之,他絕不會坐以待斃,聽任隆武帝的屠刀,落到自己的腦袋上。

「鎮守玉田,勞苦功高……」

潘永圖的聲音,在堂中回蕩。

一直到最後,都沒有提到一個懲戒的字,只是勉勵白廣恩整飭兵馬,嚴守邊關,報效朝廷。同時還帶來了慰勞的糧餉和美酒。

白廣恩暗暗鬆了一口氣,心想又過關了,我有兵在,隆武帝投鼠忌器,終究是不敢處置我。

「白總鎮接旨吧。」

宣完詔書,潘永圖捲起來,面帶微笑的看向白廣恩。

白廣恩起身,雙手接過,感謝皇恩,又假裝為崇禎帝掉了幾滴眼淚,隨即設宴款待潘永圖,潘永圖婉拒了,但白廣恩還是下令擺酒,為新君慶祝——緊繃了這麼一個月,不管白廣恩本人,還是下面的將官,都綳不住了,想要放鬆一下。

酒席擺上。

剛開始的時候,眾人還能為崇禎帝肅穆,白廣恩不但落淚,還哭嚎了幾聲,但很快,酒意上涌之後,一個個便都撕下了偽裝,大吃大喝,美酒狂飲,完全將崇禎帝薨逝之事拋到了腦後。

將官帶頭,軍士們有樣學樣,進入夜晚之後,玉田城中到處都是吆五喝六、飲酒行拳的聲音。

總兵府中。

白廣恩喝到興奮處,開始忘乎所以,不但吹噓自己過往的英勇,連松山的敗仗,都拿出來,炫耀了一番。

眾將高聲拍馬屁。

誰也沒有注意,不知道什麼時候,參將梁甫先悄然溜走了。

「幹什麼的?站住!」

正高興時,忽然聽見大堂外面傳來密集的腳步聲,同時人影重重,堂中都是刀口舔血的武人,立刻知道有危險,守在堂前的白廣恩的親兵大聲喝止,但卻喝止不住,雙方「叮叮噹噹」的戰了起來。堂中眾人一起跳了起來,想要找兵器迎戰,但一半的人已經醉的站不起來了,更有人腳下不穩,撞到了酒桌,狼狽的摔在了堂中……

白廣恩倒還有些清醒,他猛地站起來,瞪著通紅的醉眼,叫道:「梁甫先?梁甫先哪去了?」

今日是梁甫先輪值,但是有變,應該是梁甫先應對。

「卑職在!」

聽見一聲大喝,梁甫先全身甲胄,腰懸長刀,一臉肅然的出現在大堂之前。

堂中眾人驚住了……

與此同時,堂外的刀劍之聲停止了,白廣恩麾下的大部分都去喝酒了,只十幾個人留在堂前,根本擋不住忽然出現的兵馬。

眾人震驚的目光中,梁甫先在大堂門口站定,沖白廣恩抱拳,高聲報道:「稟總鎮,欽差東廠李公公已經入城,薊州總兵佟總鎮率兵相隨。現在已經接管了四門的防務。」

「什麼?」

眾人臉色更大變,很多人的酒意一下就被嚇醒了。

「梁甫先,娘求的,你背叛總鎮!」

白良柱跳起來,指著梁甫先大罵。

「梁參將沒有背叛,真正背叛的是你們!」

一人忽然高喝。

眾人尋聲看過去。

只見人影重重,一個滿臉怒意的緋袍大員領著幾十個軍士走進了堂中。

這些軍士不是梁甫先的親信,而是剛剛入城的薊州重甲兵。

緋袍大員不是別人,正是今日宣旨、婉拒酒宴的順天巡撫潘永圖。

潘永圖身後還跟著一個臉色凝重的青衣七品知縣,卻是玉田知縣張啓。

——張啓和梁甫先一向交好,正是他說動了梁甫先。

「叔,我們殺出去!」見到潘永圖和張啓出現,又見大堂已經被薊州兵和梁甫先的親信圍住,白良柱知道沒有好,他跳到白廣恩的身邊,手持長刀,試圖頑抗。

白廣恩還沒有下決定,就聽見鐵甲聲聲,腳步急促,有更多的軍士出現,舉著更多的火把,那熊熊的火光將大堂照的亮如白晝,隨即,一名全身甲胄、冷肅威嚴的大將護衛著一個青衣太監走入大堂。

眾人都認得大將,知道他乃是薊州總兵佟翰邦。

但卻沒有人認識青衣小監。

青衣太監在堂中站定。

燈光照著他的臉,他面色淡然,沒有喜樂,正是東廠提刑李晃李公公。

李晃雙手捧著黃絹,傲然而立,高聲道:「有旨意!白廣恩及玉田所屬聽旨~~~」

呼啦啦,所有人都跪下了,只有白廣恩的幾個親信不知所措的望向白廣恩。

白廣恩獃獃站著,到此時,他酒意已經完全醒了,心中知道,自己高興的太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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