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8章 怒髮衝冠

皇宮。

端方殿。

定王朱慈炯緊張的一夜未眠,當天色大亮,消息陸續傳回,說周延儒陳演已經率領群臣奉詔,並於內閣值房候命,白廣恩和唐通控制了精武營,張純厚「伏法」,董琦「畫押」,太子在京營親信,都被一掃而光,蔣德璟范景文李邦華等人的宅邸都被京營所「保護」,不能外出,也不能聚集鬧事,一切盡在掌握之後,他才長長地鬆口氣,如釋重負的坐了下來。

李守錡站在他面前,老臉陰冷地說道:「殿下……只差最後一步了。」

定王暗暗吸口氣,慢慢抬頭:「王德化在哪?」

「在外面候著呢。」吳勝回。

「讓他進來。」

「是。」

……

天色已經大亮,端方殿的晨風有點冷,王德化站在廊檐下,不知道是因為天氣還是因為心情,他臉色慘白,雙眼裡的恐慌根本藏不住。

唐通白廣恩的兵,忽然入京,由英國公張世澤帶領,手舉張皇太后的懿旨,接管了精武營留在京師的八千新兵,同時的,蔣德璟范景文等人被軟禁,首輔周延儒次輔陳演等百位大臣,被困在內閣值房,京師戒嚴,里外一片肅殺,這麼大的動靜,自然是瞞不過王德化……

身為東廠提督,王德化知曉的情況,比一般百姓和朝臣多的多,所以在驚駭之餘,他不免會想,定王為什麼這麼大的動作?這哪是緝拿兇手,分明是要政變奪權啊。

可太子已經遇害,這天下已經是定王的了,定王何用奪權?

難道京師流言果是真的,太子並沒有死,此時正帶兵歸來,所以定王才會鋌而走險,調外兵進京,意圖控制京師情勢,然後篡取大位?

如果是,那他王德化可就罪大了。

他相助定王的這些事情,一定不會被太子輕饒。

如果是在東廠,王德化立刻就會召集心腹,尤其是找來李晃,商議如何應對?

但可惜的是,他沒有這樣的機會,

半夜的時候,他就被定王請到了端方殿,說是有要事和他相商。

到現在,他一直在等待,京師里的這些情況,都是定王身邊的近侍,也是他另外一個徒弟,吳勝一字一句告訴他的。

「乾爹,殿下請你進去。」

吳勝出現,非常恭敬的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王德化定定神,邁步進入殿中,他知道,定王召見他,一定是和京師的大變有關,而他有一種預感,今次的見面,對他絕不是是一件好事。

殿中靜寂。

紗幔低垂。

不見定王身影。

只有一個穿著武將勛貴服的乾瘦老者站在裊裊香爐之邊。

晨光映著他陰沉的老臉——正是襄城伯李守錡。

不見定王,只見李守錡,王德化心中就是咯噔一下,他知道,李守錡口中一定沒有好話。

「公公,你我都要死了。」果然,坐下之後,李守錡的第一句話就石破天驚。

「啊。」雖然有所心理準備,但李守錡的話,還是驚出了王德化一身冷汗,他眉眼急跳,強自鎮定地說道:「伯公玩笑了……」

李守錡面無表情地盯著他,聲音冷冷:「不是玩笑,是真的,今日,有確切的消息傳來,說太子沒有死,從九宮山裡走出來了,現在他不但已經回到了軍營之中,而且知曉了京師情況,此時正率領大兵返回。」

雖然已經猜出,但是當李守錡親口說出、自己親耳聽到之後,王德化還是忍不住驚的跳了起來,瞪大眼,口中結巴地說道:「這這這怎麼可能?怎麼可能?駱養性不是說已經發現他的……」

說到這,他忽然明白了什麼,驚叫道:「啊,駱養性這狗賊傳假消息!」

……

端方殿。

兩人坐在殿中。

一個是知曉真相後、跌坐在椅子里、臉色煞白、冷汗涔涔的王德化,另一個是老臉扭曲,面部猙獰的李守錡。

李守錡冷冷的看著王德化:「是啊,我們都被駱養性騙了,但埋怨他也是沒有什麼意義了,你我還是都想想自己吧。滿朝文武之中,太子最恨的就是你我,因為你我一直都在幫定王,若不是我們,定王根本掌控不了京師的局面,也殺不了那麼多的太子的親信,以太子睚眥必報的性子,我們誰也逃不了,等他回來,你我必死!」

王德化大汗淋淋,眼神驚恐,他想說,不,我沒有,我沒有幫助定王!

但他只是張嘴,但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因為他的確是幫了,從知道太子死訊後的欣喜若狂,到通過東廠和錦衣衛,不遺餘力的對定王提供幫助,給定王上殿以巨大的支持,甚至還直接插手到了太子府的內部事務中。

樁樁件件,零零總總,若不是他王德化的力挺和支持,定王根本控制不了京師內外,現在他要說他沒有幫,不但別人,就是他自己也不能相信。

「太子回到京師之時,就是你我的死期之日,王公公,你我兩個將死之人,一起喝了這杯酒如何?黃泉路上也好一起做個伴。」李守錡面無表情的舉起酒杯。

王德化的手,卻無法抬起,他大汗淋淋,手指都伸不出來了,只是用目光驚恐的盯著李守錡手中的酒,顫抖地問道:「這是,毒,毒酒?」

李守錡眼有譏誚:「公公想要喝毒酒?」

王德化終於是承受不住了,一拍桌子,嗷的一聲吼了出來:「你到底想要咱家做什麼?痛快說出來,何必用這種方法折磨咱家?」

說到最後,幾乎是要哭了。

這個樣子,哪有一點像是內廷三公、東廠提督?

李守錡老眼鄙夷,盯著他:「公公不想死?想活?」

「廢話,屁話!」

王德化本就出身市井無賴,這一刻,他恨不得將所有的污言穢語,都拋向李守錡。說著說著,他忍不住就流了淚。對於死亡,他太害怕了。

李守錡放下酒杯,仰頭乾笑了兩聲,然後起身,無比鄭重的向王德化深輯一禮,說道:「剛才不過老夫的一番試探,事情遠沒有到最後那一步呢。公公莫要見怪。失禮失禮,該死該死!」

王德化哼了一聲轉開頭,心說你個老賊早該死了,若不是你,我何至今日?

李守錡猛一撩袍子的前擺,重新坐下:「公公勿要驚慌。現在,唐通和白廣恩已經入京,並且控制了精武營,善柳營和右柳營現在也已經被定王控制,朝中大臣,從首輔周延儒以下,都已經唯定王馬首是瞻,不論軍政朝政,都在定王囊中。誰勝誰敗,還遠為可知呢,更何況這個消息,群臣都還不知道,太子遠在開封,最少得一個月才能回京,這中間里,只要發生一點什麼事情,就足以天地變色,逆轉山河了!」

聽到此,王德化抬起頭,驚駭的瞪向李守錡,隱隱地,他似乎有點明白李守錡的意思了。

李守錡不迴避,他和王德化四目相對,老臉無情地說道:「公公不必用這種目光看著老夫,若說機智巧變,殺人狠毒,公公不在老夫之下,當初,三言兩語,害死首輔薛國觀,不就是公公你的傑作嗎?」

「但那是文臣,現在可是……」王德化驚駭的全身顫抖。

「誰都一樣!」李守錡猛地抬高聲音,打斷他,無比鄭重的望著王德化:「公公,如果你不想死,你就沒有其他選擇,不然你就立刻飲了這杯毒酒,也省去了那凌遲之苦!」

「啊!真是毒酒!」

王德化驚的跳起,遠遠離開桌上的酒。

李守錡追上去,一把揪住他的袖子,念咒語一般地說道:「你我的性命和榮華,能否繼續,不在定王,更不在太子,而在於我們自己!現在王之心得了急病,王承恩在乾清宮,現在你就是司禮監掌印,宮中一切,從內監到侍衛,都應該聽你的!」

「你什麼意思?」王德化結結巴巴,驚恐的問。

「公公何必明知故問?」李守錡冷冷。

「咱家不明白,不明白!」王德化吼。

「那老夫就告訴公公,公公只要做好一件事就可以了。只要成功了,不但無性命之憂,而且永遠榮華富貴!」

「什麼?」王德化顫抖。

李守錡盯著他的眼,壓低聲音,一字一句:「隔絕乾清宮,控制王巨,遣散王承恩身邊所有人,除了定王的人之外,不使任何人踏入乾清宮一步,不需要多,只要給定王半個時辰就足夠了。」

「……」王德化眼神大恐,雖然李守錡說的隱晦,但他卻已經明白李守錡的意思,雖然他做的不多,只是隔離乾清宮,控制王巨,但如果事發論罪,他也跑不了一個凌遲處死、夷滅九族的下場,想到這一點,他身體再一次的劇烈顫抖了起來,雙腿似篩糠一般,再也站不住,一屁股癱軟在了地上。

……

東華門。

李晃同樣在流汗,他冷汗淋淋地站在宮門前。

宮門緊閉。

武鑲右衛持槍而立,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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