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9章 奈何從賊

端方殿。

「殿下的憂慮,臣明白,臣對蕭漢俊也有擔心,但有一點是肯定的,蕭漢俊已經不可能再倒向太子了,就算他有私心,想要用聞香教作祟,等到殿下登基,再收拾他也不遲,此時此刻,還是要用他之能的!」李守錡道。

定王被說服了,點頭:「好,就令蕭漢俊徹查此事,告訴他,如果他能完成此事,本宮可再對聞香教法外施恩!」

「殿下英明!」李守錡拱手。

……

東緝事廠。

後院。

李晃靜靜地看著魚缸里的魚。

和王德化不同,李晃雖然也喜歡魚,但卻他從來都不投食。

倒不是因為姜太公釣魚願者上鉤,而是因為無功者不得祿。

腳步聲急促,有人進來了。

卻是李晃身邊的心腹小太監。

他到了李晃身邊,小聲低語。

李晃聽完,臉色微微一變,眉頭不由就皺了起來……

……

同一時間。

換了一身錦衣,偽裝成是一名錦衣衛的蕭漢俊,在四品緋袍太監何成的帶領下,來到了屍房。

謝立功的屍體就停在這裡。

已經三日,屍體已經臭了。原本今日就要埋了,但蕭漢俊卻堅持要來查看。

蕭漢俊用棉布捂著口鼻,仔細查驗。

何成站的遠遠,捂住口鼻,根本不敢靠近。

終於,蕭漢俊查驗完畢,站起來,面無表情地說道:「走,去他住處看一看。」

於是,何成又領著蕭漢俊,來到謝立功的住處。

在這裡,蕭漢俊不但里里外外仔細查看一遍,還詳細詢問了和謝立功同住一屋的王姓太監,以及那日和謝立功一起煎藥的幾個青衣……

隨後,又轉往一處秘密地點,審訊幾個參與「點心案」,有可能知情並且泄密的幾個太監和宮女。

全部做下來,離開皇宮時,已經是黃昏。

但蕭漢俊一個人也沒有索拿,問話完畢之後,那些太監和宮女,全部安全離開。

何成一直陪在蕭漢俊,見蕭漢俊將所有人都放走了,一個嫌疑也沒有,原本的尊敬,漸漸變成了不耐。

蕭漢俊所問的問題,都是他曾經問的,太監和宮女的回答,他看不出一點疑問,現在同樣的問題,同樣的回答,蕭漢俊就能看出什麼嗎?

這也就罷了,關鍵是蕭漢俊常常問一些和案件無關的蠢問題,沒頭沒腦,徒自浪費時間,原本一個上午就應該結束的事情,生生拖成了一天,最後卻把人都放走了!

這樣的人,居然是太子親命的軍情司照磨。

他能揪出內鬼才怪呢。

言過其實,也怪不得保不住太子,會投向我們定王殿下……

「照磨可查出了什麼?」但何成還是問。

蕭漢俊一臉沉思的搖頭:「沒,現在還不能確定,還請公公先送在下出宮吧。」

何成心中鄙夷,忍著性子,送他出宮。

但走到東華門時,蕭漢俊卻忽然站住了,猛地回頭,沖何成道:「何公公,我知道泄密的人是誰了?」

「是誰?」何成忙問。

「你的乾兒,阮文貴。」蕭漢俊說的認真。

何成大驚:「不可能!他沒有理由,他也不知道這些事!」

「錯不了,就是他。」蕭漢俊冷靜無比:「如果錯了,公公可拿我人頭!」

蕭漢俊的態度,鎮住了何成,他愣了一下,隨即跺腳:「這個兔崽子!」

查了半天,想不到泄密的居然是自己的徒弟,如果定王殿下因此懷疑自己,那該如何是好?但現在也顧不了那麼多了,先把阮文貴抓起,確定真假才是當務之急!

何成立刻轉身,看身邊左右,低吼:「你們都跟我來!」

一行人疾步匆匆。

蕭漢俊也跟了上去。

但他們還是晚了一步。

阮文貴已經死了,耷拉著腦袋,喉嚨血跡一片,被人搶先一步,割喉殺死在了住處。

屍體還是熱的,兇手剛走不久。

「是誰?是誰?」何成狂叫了出來。

蕭漢俊皺著眉頭,一臉愁緒,但嘴角卻似乎流露出一絲「果然是你」的神秘笑意。

……

東緝事廠。

天色已經黑了。

一身青衣的李晃依然面無表情的站在魚缸前,目光深深望著魚缸,喉嚨微動,用一種只有他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嘆息道:「卿本佳人,奈何從賊?」

……

晚間。

昏暗的燈燭下。

兩人相對而坐。

一個黑袍,一個灰袍。

「蕭照磨,」一雙銳利的老眼,緊緊盯著對面那留著三縷長髯、看起來瀟洒俊朗的灰袍中年人:「老夫有一疑,不知當不當問?」

「伯公請問。」蕭漢俊拱手。

「蕭照磨怕是當時就已經看穿了阮文貴了吧?為何當時不說?卻非要等到東華門前,才忽然告訴何成呢?難道是要給那幕後之人,留出殺人滅口的時間和機會嗎?」李守錡聲色俱厲,眼神里更是閃過殺機。

蕭漢俊先是一愣,接著色變,霍然站起,厲聲回道:「伯公這是什麼話?把蕭某當成什麼人了?如果不信蕭某,立刻就可以拿了蕭某,是殺是剮,蕭某絕無怨言,又何必說這等令人心寒的話?!」

李守錡不說話,只是抬起頭,冷冷看著蕭漢俊——他老眼犀利如刀鋒,像是要割開蕭漢俊的皮肉,直看到他的心底深處。

蕭漢俊不閃避,雙目和李守錡冷冷對視。

幾十瞬之後,李守錡仰頭乾笑:「哈哈,照磨莫要生氣,如此大事,老夫不得不小心謹慎。言語有得罪之處,還望照磨海涵。」

起身一輯。

蕭漢俊冷冷回禮,好像還在氣頭:「不敢。」

李守錡乾笑了兩聲,說道:「蕭照磨慧眼如炬,一日之間,就為定王殿下找出了身邊泄密之人,實乃是曠世奇才,還請照磨再接再厲,揪出那幕後之鬼,以競定王的大業,到時,定王定不會虧待你。」

蕭漢俊拱手,面無表情道:「不敢,都是蕭某應該做的。」

李守錡重新坐下,從袖中取出一封密報,收斂笑容,面無表情地說道:「照磨今日有兩功,一是為定王殿下找出了內鬼,另一功就是上報了太子的行程。」說著,緩緩展開手中的密報。

……

密室。

灰暗的燭光下。

李守錡和蕭漢俊相對而坐。

「照磨在密報里說,軍情司開封分司有鴿書到,說太子大軍已經行到信陽,信陽緊鄰湖廣,也就是說,太子大軍剛離開湖廣不久,距離京師還遠的很。太子一路大張旗鼓,宣揚平安的消息,並且還給你發來密令,要你監測京師情況,但是定王有所妄動,立刻要通知於他,可是如此?」

「不錯。」蕭漢俊點頭。

李守錡鋒利如刀的老眼,倏的刺向他,語氣透出不滿:「可是老夫記得……照磨你曾經親口說過,照磨你沒有能成功擒殺李若鏈,致使李若鏈逃脫,如果李若鏈到了湖廣,見了太子,必然會將照磨你轉投定王殿下的事情說出,太子一聲令下,到時,開封等地的軍情司必然不再為你所控制,傳來的情報也就不能信了。既如此,照磨你為什麼還要把開封軍情司的密報,呈送給定王殿下呢?如果軍情司開封分司,傳來的是假情報,豈不是要誤導定王殿下?」

說到最後,語氣越發嚴厲起來。

蕭漢俊卻不為所變,神色自若地回道:「伯公所說不錯。但京師距離湖廣兩千餘里,長路漫漫,什麼事情都可能發生,開封分司更曾經向蕭某彙報,說是擊傷了李若鏈,李若鏈傷重或者因為其他原因見不到太子,也是有可能的,也就是說,開封分司傳來的有可能是真實的情況,如果我隱瞞不報,豈不是辜負了定王殿下對我的恩遇?」

「至於鴿書內容到底是真是假?信與不信?唯請定王殿下定奪,如果定王殿下連這個也判斷不出,我看也不需要再有什麼大的圖謀了,安分守己的做一個親王即可……」

李守錡聽完一愣,隨即仰頭乾笑兩聲:「照磨說話……可真是大膽。」

蕭漢俊冷冷:「蕭某說的是實話,沒什麼大膽不大膽。」

李守錡看著他,忽然道:「撫寧侯朱國弼,照磨可知道?」

「知道。」

「他知道的事情可不少。你以為,他在太子的威壓之下,能堅持多久,又能保守多少秘密?」

「怕是一刻也堅持不了,他所知道的,會全部告訴太子。」

「那麼,太子定然是知道定王監國和京師的變局了,而你軍情司已經半個多月沒有向九宮山發送軍情了,就算沒有李若鏈,以太子的聰明和謹慎,也一定已經懷疑軍情司出事了,老夫說的對嗎?」李守錡盯著蕭漢俊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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