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1章 左營之變

「咚咚咚咚……」

鼓聲中,史可法馬士英宋一鶴等文官,以及全營參將以上的將領按位階尊卑,進入中軍大帳,聽候太子命令。

所有人都是興奮抖擻,只有撫寧侯朱國弼臉色發白。

重新換上銀甲銀盔的朱慈烺在田守信佟定方的護衛下,從後帳轉出。再然後是李紀澤等參謀司的諸位參謀。太子歸來,他們每一人的命運都隨之發生了變化,又或者,他們每個人的身家性命,都和太子捆綁的更緊了……

「參見殿下~~」

太子坐定,眾將轟然之聲,響徹大帳。

朱慈烺目光一掃,微微點頭,先聽取史可法馬士英宋一鶴李乾德以及帳中眾將的報告,了解現在湖廣的局勢和獻賊殘餘可能的流竄方向和地點。

羊樓鎮之戰,張獻忠精銳盡失,僅以身免,但留在岳州城下,擔任疑兵的孫可望,卻卻還保留了一定的力量,雖然張獻忠留給他的都是老弱,但卻也有兩三千的老賊作彈壓,當羊樓鎮戰敗的消息傳來後,孫可望立刻率領這兩三千的老賊,拋下老弱,連夜逃去。

但孫可望究竟逃到了哪裡?現在還不能完全確定。只是在前有岳州,左有大江的情況下,孫可望好像沒有別的去路,只能逃進湖廣江西分界的綿綿大山之中……

如果沒有太子失蹤,斬草除根,絞殺張獻忠,不使其再起,一定是各部官兵的重中之重,但因為太子失蹤,這二十幾天里,所有人都在尋找太子,對張獻忠余匪的剿滅,是有所疏忽的,今日朱慈烺歸來,就是要布置此事,將官軍的戰略,重新拉回正軌。

又請眾人建言獻策之後,朱慈烺開始發布命令。

第一,令湖廣總督馬士英領黃得功劉良佐牛成虎繼續追剿張獻忠的殘餘,務必全面剿滅,不使一人漏網。除了湖廣之外,也要調動江西巡撫郭都憲,令其守衛群山的各個隘口,不使流賊逃出群山,竄入江西。

第二,流賊俘虜的處置和難民的安置,則由南京戶部和湖廣總督馬士英、以及宋一鶴李乾德,還有江西巡撫郭都憲共同負責,務必妥善安置,不使其再生禍亂。所需錢糧,由南京戶部和揚州轉運籌集。

第三,虎大威劉肇基等人全部恢複原職。

——和陳奇瑜楊爾銘是被聖旨拿走的不同,虎大威等人被革除職位的並非是聖旨,而是兵部的命令,以太子的職權,完全可以覆蓋。

第四,朱國弼在京營所做的人事調派,全部作廢,回歸原樣。各營將領和勇士,開始敘功,準備上報朝廷。

最後,在張獻忠精銳盡滅,出京任務基本完成的情況下,朱慈烺宣布,京營各部準備班師回朝……

如果崇禎帝康健、京師穩定,沒有後顧之憂,朱慈烺說什麼也是不會班師回朝的,出京一次不易,他一定要將張獻忠連根拔起,徹底解除湖廣的賊亂。但現在,崇禎帝病重,京師隱隱風雲變幻,所以他不得不壓下最初的念頭,改變想法,返回京師。

有黃得功劉良佐和牛成虎一萬秦兵的相助,又沒有了李自成的策應,就算馬士英不能徹底剿滅張獻忠,也應該可以控制吧?

至於左營之亂。現在只能暫時按下,等時機成熟再處置。

想到左營,朱慈烺就皺眉,如果左營四萬兵馬在,官軍兵力充足,他有何必擔憂?

但現在,雖然宣布班師,但他心中卻有些惴惴,擔心馬士英不能剿滅張獻忠。

太子的命令,清楚而堅定。

聽到太子立刻就要班師,馬士英微微有些不安。太子一走,壓力就都到他的肩膀上了。

朱國弼則臉色蒼白,手心後背都是冷汗。

太子提前回京,顯然是察覺到了什麼,一旦太子回京,而定王尚未繼位,一切都將無法挽回。

另外,在朱國弼看來,今日不是軍議,而是對他的一次凌遲啊,他能感覺到,帳中每一個將官,尤其是京營將官,都在冷冷地斜眼瞥他,回想起來,他發號施令,成為京營一尊,不過就是兩天前的事情,想不到兩天時間,天地變幻,他偷雞不成蝕把米,不但沒有撈到好處,反而已經被太子殿下懷疑。

但朱國弼此時根本顧不上眾人鄙夷的目光,他現在所思所想的是,如何將做過的那些醜事,磨滅痕迹?

磨不掉的,可能被太子發現的,又如何推到駱養性的腦袋上呢?

……

軍議結束,太子退帳,眾將精神振奮、面帶微笑的各去執行,朱國弼正要離開。

一人忽然出現在他面前,冷冷抱拳行禮道:「撫寧侯,殿下召你。」

卻是京營中軍官佟定方。

「哦。」

刷的一下,朱國弼額頭就流出了冷汗,雖然他知道自己躲不過,但這一刻真正來臨的時候,他還是極端恐懼,只覺得太子的鋼刀,已經是架在自己脖子上了……

駱養性可以跑,宣旨太監孫節也已經押著陳奇瑜和楊爾銘回京,他們都逃過了和太子直接面對,但他這個撫寧侯卻是逃不過……

朱國弼心中不由升起哀嘆。

「侯爺請隨我來。」

佟定方在前引路。

朱國弼驚恐不安,強自鎮定的在後面跟著,這一刻,他悔死了。

來到太子的寢帳之前,朱國弼卻並沒有被立刻召見,原來,太子殿下急招了史可法馬士英進帳,好像是要有什麼緊急事務要商議,佟定方留下一句:「撫寧侯在此稍等。」然後就進帳了。

朱國弼驚懼不已,獨自一人站在原地等待。

午後的陽光照著他,他仰頭望一眼,心中哀嘆,這陽光,我不知道還能望多少日?

……

同一時間,進入太子寢帳的史可法馬士英,也都是震驚。

原來,那個在蒲圻被俘的左營傷兵,就在剛才,開口招供了,事情得到了確定,因此,朱慈烺立刻召集他們,並將供詞交給他二人看。

看完供詞,史可法和馬士英都是色變,他們兩人這才明白,怪不得左營會不顧命令,急急拔營離開,原來是做賊心虛,害怕被太子問罪!

馬士英霍然站起,向太子拱手,怒不可遏地說道:「殿下,左良玉喪心病狂,已經是罪無可赦,臣以為,縱然他兵馬眾多,也非是剿滅不可,不然必成國家大患!」

史可法卻一臉震驚,放下手中的供詞,向太子拱手:「殿下,供詞說的清楚,左夢庚並非是要襲擊殿下,而要是要襲殺偏沅巡撫李乾德……」

「史部堂!」馬士英打斷他的話,怒道:「這是左夢庚的奸巧之詞,你難道看不出嗎?如果直說襲擊太子,又有誰敢跟他去?夜黑風高,刀箭無眼,如果不是太子殿下沉著應對,怕是已經糟了他的毒手!」

「左良玉雖然桀驁,但並非不知忠義,襲擊太子殿下,這樣的彌天大罪,對他究竟有何好處?我實在想不明白……」史可法搖頭。

「定是因為其子左夢庚放走張獻忠之罪!」馬士英道:「若非左夢庚失職,殿下又怎會遇險?左夢庚是他的獨子,他一向愛護有加,現在殿下歸來,左良玉擔心太子殿下治其罪,為保平安,喪心病狂,做出大逆之事,也不是不可能。」

史可法默了一下,然後向朱慈烺拱手:「殿下,臣和左良玉雖沒有深交,但對其心性,自認還是有一些了解的,臣以為,這其中怕是有蹊蹺,現在左良玉帶兵離去,如果冒然對他定罪,必然會掀起大禍,為萬全計,臣以為,此事還需要詳加調查!」

馬士英冷笑搖頭,對史可法之言,頗不以為然,不過他卻沒有再出言諷刺史可法,不是因為他嘴下留情,而是他察言觀色,發覺太子對史可法之言,好像有所贊同,於是他便住口不言了。

朱慈烺臉色冷靜,望著史可法,緩緩說道:「這件事,的確是有些迷惑不清之處,原本我的意思,將他左家父子叫到帳前,當面對質,釐清真相,自可分出責任和罪行,我也好懲處,但現在,左營沒有命令,擅自拔營,就令人不得不懷疑他父子的動機了……退一步講,即便我不疑,左家父子怕也是要自疑,連夜拔營就是明證。左營兵馬七八萬,幾乎是湖廣之兵的全部,一旦左良玉心中不安,剛剛平靜下來的湖廣,說不得要再起禍端……」

聽到此,史可法明白了,立刻拱手:「殿下,臣願意親往襄陽,面見左良玉,曉以大義,溫言安撫,斷不使他生出禍心。」

朱慈烺深深望向他:「部堂,就算左夢庚不是殺我,但襲殺朝廷巡撫,亦是作亂的死罪,左家父子此時必然都是惶恐不安,你去勸說,他們能聽你?」

史可法撩袍跪下:「這正是臣要懇請殿下之處!」

「所請何事?」

「請殿下從寬處置左夢庚……」史可法道。

朱慈烺默了一下,緩緩說道:「部堂真乃干臣也,恩,我答應你。見了左良玉,或者是左夢庚,你可以明確的告訴他們,本宮堅信他們父子乃是我大明的忠臣良將,如果是被奸人蒙蔽陷害,以至於有人犯了糊塗,誤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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