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8章 四個破綻

電光火石間,發簪如暗箭一般的射來。

朱慈烺反應極快,側頭一閃。

那發簪嗤的一聲,穿破帳篷,不知道射向哪裡了。

這其間,眾人一擁而上,手持長刀就要亂砍。

「要活的!」

朱慈烺大叫。

眾人的刀,這才有所偏移,不然驚怒之中,他們非把陳樹剁成肉醬不可。

即便這樣,陳樹也挨了好幾刀。

「捆起來,捆起來!」李乾德跺腳大叫,驚的臉色煞白。

陳樹已經失去了抵抗的能力,後背那一刀深入骨髓,幾乎將他脊梁骨都斬斷了,鮮血噴涌,眾人一擁而上之時,更是對他連踩帶跺,將他踩的鼻青臉腫,太子殿下如果出了意外,在場的人都是死罪,所以誰能不怒?

很快,陳樹被五花大綁的提了起來,他咬著牙閉著眼,一言不發。

帳中人都是臉色發白,一個個彷彿都還沒有從剛才的兇險中拔身出來。李乾德尤其汗多。

唐亮滿頭大汗的爬起,走回朱慈烺身邊,見朱慈烺無恙,他微微笑。

朱慈烺也已經是驚出了一身冷汗,若非他發現了破綻,沒有留下刺客單獨詢問,說不定現在那一根尖銳的發簪,就已經刺在他的咽喉里了……

昨夜襲營,今日暗殺。

自穿越以來,朱慈烺感覺自己從來沒有經歷過這樣的危險,戰場上也就罷了,想不到在大軍軍營之中,竟也會連續遭到襲擊和暗殺。

「臣等死罪~~」

李乾德孔希貴蔡道憲連同帳中的衛兵,都拜伏在地,每一個人都是一頭一臉的冷汗,剛才那一下實在是太險了,若非太子殿下機敏,身手靈巧,說不得真要出大事。而他們每一個人,都將死無葬身之地。

「都起來吧。」

朱慈烺卻沒有動怒,他知道,此事怨不得這些人,就算這些人又疏忽,現在也不是處置的時候,他目光望向刺客:「你是誰?為何要刺我?」

陳樹揚著下巴,斜眼冷笑:「要殺便殺,何必多問?」

「大膽!」

李乾德一聲怒斥,然後對朱慈烺:「殿下,何必和他饒舌,押下去,嚴刑拷打,就不信他不說!」

……

大帳中。

朱慈烺不理李乾德,只看著刺客。聲音冷靜地說道:「刺我是誅滅九族的大罪,就算你什麼也不說,我也能查出你的身份,到時,他們將逃無可逃,但如果你能坦白,說出一切,我可以饒他們不死,百年之後,他墳前不會太冷清,而你在黃泉路上,見了你的祖先,也不會太慚愧。」

陳樹卻閉上眼,一副隨你千刀萬剮,我絕不會說一個字的樣子。

朱慈烺盯著他:「你可以下去想,我今日所說的話,三日之內有效,三日之後,天上地下,再沒有人能救你的家人。」

陳樹卻彷彿沒有聽見,依然閉眼冷笑。

朱慈烺知道此人非一時所能說服,而事情危急,他也容不得多耽擱,於是說道:「將他押下去,嚴加看管,防止他自戕。」又對李乾德道:「收拾一下,即刻起行!」

「殿下,現在還要起行?」李乾德驚訝……

李乾德以為,出了這樣的大事,太子殿下一定會驚嚇恐懼,留在原地,休息半日,想不到太子居然和沒事人一樣,依然要按照原計畫起行。

恩。

朱慈烺點頭,目光望向北方,憂慮地說道:「軍中恐有大變,我一刻也不能停。」

其實,他內心想說的不是軍中,而是京師。

軍中就算有大變,他自信只要自己出現,一切事情就都可以平息,他對他一手整飭創立的精武營和左柳營都有無比的信心,對於秦兵不擔心,左營雖然有隱憂,但他自信也可以掌控。

但對於京師,朱慈烺心中的不安,卻是越來越強烈。

風從北方來,必有源頭,這一切的一切,一定是源自京師……

……

「起行~~~」

朱慈烺全身甲胄,翻身上馬,唐亮高聲一喊,眾人簇擁之中,隊伍繼續向前。

……

遠處的小山坡上,一身黑袍的駱養性正臉色煞白的望著起行的偏沅兵。

沒有大亂,沒有停頓,偏遠兵繼續向前,由此可知,陳和尚也失手了,太子安然無恙,所以偏沅兵才會按照原計畫,繼續向前。啊,駱養性心在顫抖,手也在顫抖,他顫抖著取出紙筆,刷刷寫了一句,然後摘下了掛在馬鞍上的一個鳥籠,取出裡面的信鴿——這是從軍情司手中借來的,危急時刻,可以將情報迅捷傳回京師。

「完了完了,三世富貴,毀於一旦,唉……」

一切完畢,把信鴿扔上天空,信鴿騰飛而起之時,駱養性望著信鴿,心中哀嘆,他清楚的知道,只要太子回營,就沒有人能攔阻,不要說湖廣的十萬大軍,就算是京師局面,也必然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除非崇禎帝現在駕崩,定王已經繼位,成了皇帝,否則定王將毫無勝算。

而定王一旦失敗,他這個幫定王做事的錦衣衛指揮使,必然逃不過人頭落地的下場。

九宮山是不能回了,現在只能回京師,只希望京師的定王能迅捷反應,那樣,說不定還有一絲反敗為勝,又或者說是死裡逃生的機會。

「走!」

駱養性下了山坡,向京師急急而去。

……

「殿下,臣有不解,不知該不該向您問?」

隊伍前行,車馬轔轔之中,和朱慈烺並馬而行的蔡道憲忍了很久,但終究還是沒有忍住,他試探的問。

朱慈烺臉色憂慮的望著前方:「你是想問,我是怎麼看出刺客的?」

「殿下英明。」蔡道憲拱手。

朱慈烺卻並沒有著急回答,而是沉思了一會,才緩緩說道:「京營軍情司是我一手創建的,雖然不是親力親為,但軍情司的每一條規章制度,都經我反覆推敲,和眾人商議制定的,其中對於選人用人,有嚴格的規定。」

「此人自稱陳樹,乃是軍情司通州分司的人,手中也有軍情司的暗牌,乍看起來,毫無破綻,最初,我也被他蒙過去了,不過很快的我就想到,他手持的乃是鷹組的腰牌,鷹組都是由最健壯、武值最高的人擔當,因為執行的都是最危險的任務,極易落入敵人之手,因此鷹組的人,在軍情司中屬於底級,知道的機密最少,東廠錦衣衛圍攻軍情司,以他鷹組組長的身份,從通州逃脫是有可能的,但他第二個要找的,不應該是蕭漢俊,因為以他的身份,是根本不能知道蕭漢俊住在哪裡的。」

「蕭漢俊為人謹慎,經常會切換住處,不要說他,就是我找蕭漢俊,也無法直接知道他的住戶,只能通過軍情司傳達命令。」

「所以,刺客說他,連夜進城,見到蕭漢俊的宅子被錦衣衛所圍,幾乎是不可能的。」

蔡道憲眼睛一亮:「不錯。」

「這其一,其二,刺客雖然看著疲憊不堪,但如果仔細看,就會發現他額頭有一些油光。那不是汗水,而是最近大魚大肉,好吃好喝才能養出來的,刺客偏偏說他日夜馳騁,七日不眠,才趕到蒲圻,這令我不得不疑。仔細端詳,我又發現他眉毛短粗,右耳下有一顆痦子,於是我忽然想到了一個人……一個早已經死去,牌位都已經進了英烈祠的人……」

原來,自組建軍情司,任命蕭漢俊為軍情司照磨以後,朱慈烺並沒有完全撒手,他一直都在暗中盯著蕭漢俊,李若鏈都是他預備的後手,開封大戰之前,蕭漢俊曾經用軍情司的名義,從刑部大牢里換出一個死囚,當時李若鏈就向他報告,說那死囚名叫陳和尚,蕭漢俊說此人武藝高強,可為軍情司做大事,但李若鏈卻覺得事情並不這麼簡單,一直都在暗中調查這個陳和尚,也因此,朱慈烺見到過陳和尚的畫像,並曾經仔細端詳。

其後,在一次任務中,陳和尚忽然消失了,幾月之後,蕭漢俊以遇難殉職,向朱慈烺奏報,並將陳和尚的牌位,送入英烈祠,至此,陳和尚的事就告結束。李若鏈對陳和尚的調查,不了了之。

但今日,當發現陳樹的疑點,又看到他的短眉和右耳下的痦子之後,朱慈烺心中一凜,仔細端詳,心說這不正是那個死去的陳和尚嗎?雖然他長了頭髮,但五官相貌卻不能改變,尤其是那一顆痦子。

一個已經死去的人,卻忽然出現在面前,並帶給他一封驚駭的蠟丸密信,這讓他更加警惕。

當然了,朱慈烺並不敢完全肯定,所以才有了其後的一些試探。

蔡道憲更加佩服,拱手:「啊呀,臣怎麼看出來?臣慚愧啊,臣為他把脈,竟然說他疲憊休克,險些釀成大錯,臣慚愧啊~~」

朱慈烺笑道:「這些亡命之徒,心懷叵測,改變脈象,欺瞞醫者,是常有的事情,推官你光明磊落,自然不會知道這些鬼蜮伎倆。」

「但殿下卻發現了。」蔡道憲又慚愧又後怕。

「只能說上天保佑,刺客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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