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1章 仇轉父子

朱國弼心中驚懼,但不敢問,只點頭拱手:「到時定忘不了指揮使。」

路養性點點頭,邁步下山。

朱國弼望著他背影,眼中的驚恐忍不住的流了出來:如果太子真回來了,那可怎麼辦啊?駱養性真敢殺太子嗎?那一來,自己肯定也是要被牽連的。

一步天堂,一步地獄,這一刻,朱國弼忽然有點後悔,自己身為侯爺,何必參與到這種危險的事情里,只因為不甘寂寞,想要更進一步嗎?但此時想要退縮,已經是不可能了……

……

夜晚,滿山的火把依舊。

史可法陳奇瑜都已經是身心疲憊,但卻依然支撐著帶人搜索群山,文臣如此,營中的武將就更不必說了,即便是身體大不如前的左良玉,也是支撐著,每日都要進山走一趟。

深夜,回到帳中,左良玉疲憊不堪,正要休息,左夢庚忽然來了。

「爹。」

看到這個兒子,左良玉氣就不打一處來,也就是他其他幾個兒子當年都被叛軍殺了,不然他是絕對不會再留左夢庚在身邊的。

——這個酒囊飯袋,好色,貪財,吃嘛嘛不夠,幹嘛嘛不行,一無是處,羊樓鎮之戰,大好的戰局,生擒活捉張獻忠,本應該是他左營的大功勞,他左良玉也可因此揚眉吐氣,加官晉爵,但想不到啊,別人都頂住了壓力,只有被他賦予眾望,想要在羊樓鎮立下大功的兒子,出了漏子,放跑了張獻忠。

更沒有想到的是,因為追擊張獻忠,太子在九宮山遭遇流賊襲擊,至今下落不明,如今二十天過去了,太子怕已經是凶多吉少,如果太子最後真是出了什麼,他左良玉的大罪一定是跑不了。

今日錦衣衛指揮使駱養性到來,雖然沒有斥責他左營,也沒有具體的責罰,但等到新任總督馬士英到任,怕就不會輕饒他,誰都知道,他左良玉和馬士英可是死敵,前番朝廷要用馬士英為湖廣總督,就是因為顧忌他左良玉,才改派吳甡的,現在馬士英起來,肯定會新仇舊恨一起算,痛打他這個落水狗……

而這一切,都是因為這個不爭氣的孽子。

……

左良玉寢帳。

「你來幹什麼?」左良玉沒好氣,放跑張獻忠之後,他將兒子左夢庚降為千總,負責最辛苦的巡營,以示懲戒,現在正是巡營的時間,左夢庚怎麼可以亂跑?

「爹,有要事。」

左夢庚一邊說,一邊向帳中的親兵使眼色。

眾親兵明白,都悄悄退出帳去。

只有左夢庚和他帶來的那個客人,留在左良玉的面前。

「恩?」

左良玉的目光越過左夢庚,看向他身後那人……

那人披著大氅戴著帽子,此時正抬手摘帽。

燈光下,一張面無表情的臉,出現在左良玉的眼前。

待到看清楚後,左良玉吃了一驚,急忙站起行禮:「指揮使大人?」

駱養性上前一步,躬身回禮:「不敢,左帥客氣。」

「是有密旨嗎?庚兒,快擺香案!」

左良玉自覺和駱養性素無交情,駱養性深夜秘密出現在面前,一定是有密旨,於是急忙招呼。

「左帥不需忙,並沒有密旨。」駱養性笑。

「哦?」左良玉心中驚疑,隱隱意識到怕是和太子有關,但也不主動問,只請駱養性坐下。

左良玉請駱養性上座,駱養性堅辭不坐,最後,左夢庚搬來一把椅子,兩人相對而坐。

「久聞左帥大名,駱某在京師時就頗為敬仰,今日在軍中,眾目睽睽之下,不宜和左帥親近,但有怠慢,還望左帥見諒。」駱養性態度和藹,說話極為客氣。

左良玉心中更是驚疑,他一個帶兵的武夫,何敢被錦衣衛指揮使這般高看?要知道,每一個錦衣衛指揮使,都是皇帝的心腹,有句話說,寧得罪朝中的大臣,也不能得罪錦衣衛和東廠,不然你死都不知道是怎麼死的。

「實話說吧,駱某雖然沒有密旨,但卻有內閣和司禮監的機密交代,除左帥之外,軍中其他人,都不能告之。」駱養性臉色又凝重起來。

「上差儘管吩咐。」驚疑越來越多,但左良玉是見過大場面的人,因此他表情反倒是越發冷靜起來。

燭光下,駱養性微微前傾身子,壓低聲音,說了一句話。

「你說什麼?」左良玉驚的跳了起來。一瞬間,他五官好像都錯了位置……

……

左良玉中軍帳。

燭光下。

左良玉驚駭的跳起來,用一種不能相信的目光望著駱養性。

駱養性輕輕嘆,小聲重複。

「不可能,陛下還在盛年!」左良玉幾乎要叫出來。如果說,左良玉桀驁不馴,對文臣督撫們多有所輕視和抵觸,但他對崇禎皇帝的忠誠,卻是沒有問題的,而骨子裡,左良玉是有一定「忠義」,也愛惜面子的,歷史上,聞崇禎帝遇難,他大哭吐血,九江之變時,聽城中大亂,左部士兵在城中劫掠,在船中養病的他大叫一聲:我負袁公也!吐血而亡。

袁公,就是時任九江總督袁繼咸,左良玉答應袁繼咸,不會縱兵劫掠九江,但可惜,他那時已經控制不了麾下的亂兵了。

在這之前,左良玉也聽聞了崇禎帝生病的消息,不過想崇禎帝剛34歲,還在盛年,因此沒有多想,此時此刻,聽到崇禎帝病危、隨時都可能駕崩的消息,他不敢相信的站了起來。

「此乃朝廷的最高機密,為免人心浮動,朝廷封鎖了消息,現在整個大營之中,除了我,就只有左帥和令郎知道了。」駱養性道。

左良玉獃獃地又坐了下來,眼中有淚光,默了半晌,緩緩問道:「指揮使想要我做什麼?……」

駱養性肯定不會無緣無故的告訴他一個這麼重大而震撼的消息,一定是有所用意的。

駱養性站起來,向左良玉行禮:「大變在即……唯請左帥穩定軍心。」

左良玉驚訝:「末將不明白,雖然太子殿下失蹤,軍心不安,但並沒有人有作亂的心思,何用穩定?」

駱養性嘆氣:「原本是沒有的,但京營多是太子殿下的親信,如果京師真有變故,怕是有人會不甘……」

左良玉明白了,他雖然不識字,但心思卻極為聰明,他知道,駱養性所指,乃是今上駕崩,定王繼位之事……

這事太驚駭了,左良玉一時不知道該如何?他忽然雙手捂臉,嗚嗚地哭了出來:「指揮使找錯人了,軍中有史部堂,有侯爺,馬士英也即將到任,何用我這個武夫?再者,聽到陛下病危,我現在心都亂了……」

「史可法一介書生,朱國弼和馬士英,皆是無能之輩,朝廷任用馬士英,也是不得已,要穩定這十萬人,非左帥不可。左帥放心,馬士英這一次來,絕不敢和你為難,否則,朝廷必拿下他!」駱養性道。

左良玉還是捂臉搖頭。

「左帥……」駱養性道。

「上差請回吧,我現在心亂的很……」左良玉捂著臉,已經是哭出聲來了。

沒辦法,駱養性只能躬身一禮,轉身離開。

……

回到他自己的帳中,撫寧侯朱國弼已經在等待,一見面就迫不及待的問:「怎麼樣?」

駱養性卻不著急,撩袍在桌邊桌下,為自己倒了一杯茶,冷笑說道:「左良玉這個老狐狸,在我面前演戲!」

「怎麼?他不答應?」朱國弼驚。

駱養性將手中的茶水一飲而盡,放下手中的茶杯,笑道:「放心,他一定會答應。」

「為何?」

駱養性緩緩:「因為他有一個好兒子……」

……

左良玉大帳。

左良玉躺在榻上,長長嘆息。

「爹,駱養性說了,只要穩定大軍,定王繼位,不但赦免我在羊樓鎮失職之罪,而且加封你為寧南伯,我為平賊將軍……」左夢庚站在榻前,興奮的道。

「住嘴!」

左良玉憤怒的坐起來,將枕頭狠狠砸向左夢庚。

左夢庚反應倒也是快,側頭閃過,驚慌道:「爹……」

「爹什麼爹?你再這麼下去,我就要被你氣死了!」左良玉怒,又指著左夢庚的鼻子:「你也不用你的榆木腦袋想一想,駱養性算什麼東西,他隨便一句話,就能封伯?他是陛下還是太子?再者,你怎麼知道,太子就一定回不來了,這天下就是定王的?萬一有什麼差錯,我們左家就會身敗名裂,滿門遭殃!」

「爹,你是不是太謹慎了。」

左夢庚不服,硬著脖子說道:「太子都失蹤這麼長時間了,肯定是已經遭流賊毒手了,就算沒有,一個被流賊俘虜過的太子,還能是太子嗎?還在坐在龍椅上嗎?陛下現在又已經病危,湖廣距離京師兩千餘里,太子縱是有天下的本是也是不行了,所以這天下肯定就是定王的了!」

太子軍紀嚴厲,以羊樓鎮放跑張獻忠的罪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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