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94章 殺與不殺

山林中。

朱慈烺絞盡腦汁的思索,同時急切的觀察,不過很快的,他就發現自己是徒勞的,他雙手雙腳被捆,不能說話,連身在哪裡都不知道?前後的流賊又對他十分警惕,他根本無法可想。

另外,跳崖的後遺症,開始漸漸顯示,他感覺自己全身發疼,骨頭都快要散架了,顛簸之中,疲憊漸漸包圍了他,不知不覺,他就睡過去了……

再醒來時,天色已經漸亮,他驚訝的發現,這幾個流賊竟然是輪流抬著他,在山林中穿梭了一夜!

左右看,發現流賊一共九人,為首的正是那個女刺客——勁裝黑衣,腰懸短劍,背著短弓羽箭。雖然她把長發在頭上盤了起來,成一個髻子,男兵的打扮,但朱慈烺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她。

此時,女刺客正站在前面的小山坡山觀望,好像是在尋找下一步的道路。

其他八人則都分坐在地上休息。一夜趕路,一個個都累的賊死,感覺站都不站起來了。

朱慈烺小心地左右看,想要知道自己所在何處?同時找尋逃跑的機會。

「嗚嗚……」唐亮爬了過來,到了他身邊,兩人用眼神交流——對於太子落到流賊手中,唐亮比太子更焦急,他眼神里充滿了自責和愧疚,朱慈烺向他點頭微笑,示意沒關係,我們一起想辦法逃脫。

「狗太子,該喝水了……」腳步聲響,那一個對朱慈烺充滿惡意的壯漢走了過來,手中拿一個水葫蘆,到朱慈烺身邊,俯身拔去朱慈烺口中的布團,水葫蘆倒轉了,往朱慈烺嘴裡猛灌……咕嚕咕嚕,一口水差點把朱慈烺嗆死。

壯漢哈哈大笑,笑聲中透出報復的得意,然後他收回水葫蘆,將那個布團,又狠狠塞回了朱慈烺口中,

轉頭對唐亮重複了一遍,而動作就更加的粗魯了。

經過一夜,朱慈烺已經知道這個壯漢的名字叫靳統武,乃是李定國手下的一個悍將,對官軍和朝廷,極度仇視。昨日激戰,他和李定國走散,現在跟著女刺客。聽他們的議論,他們的第一目標是擺脫官軍的追擊,然後再想辦法和流賊的殘餘匯合……

「官軍很快就要搜到這裡了,我們得趕緊走!」

女刺客下了山坡,走到眾人面前,聲音一如記憶里的清澈。

她目光看都沒有看朱慈烺,彷彿被捆在擔架上的朱家太子,根本不存在一樣。

但朱慈烺卻不能不讓自己存在,因為在這其間,他發現了一個機會,於是他猛地用力,向旁邊滾去——他雙手雙腳都被捆在擔架上,無法站立,不過並不表示他不能動彈。現在流賊都休息,擔架放在地上,他全身全力,整個人連著擔架就翻滾了起來,順著山坡,向下面咕嚕咕嚕而去。

李湘雲大驚,不過她反應極快,兩個箭步就已經追上了朱慈烺。伸腳一踩,就已經死死踩住了朱慈烺。

朱慈烺不能動彈了,心中苦笑,堂堂太子,竟然如此狼狽……

不過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旁邊的荊棘枝勾住了他的肩膀,用力一掙,正好撕下了一塊布頭,如果官軍搜尋這裡,只要稍加仔細,就一定能看到的。

靳統武他們都是吃驚咒罵,一個個拎著兵器追上來,靳統武伸腳朝著朱慈烺的腦袋就要踢。但李湘雲腳尖一松,朱慈烺一滾,恰到好處的閃過了這一腳,靳統武還待再踢,李湘雲卻已經說道:「好了,快帶他走吧。」

靳統武恨恨不平,啐了朱慈烺一口,說道:「餅妹,我覺得不能留他了,他是太子,官軍瘋了一樣的找他,一天沒有他的確切消息,官軍就一天不會放鬆,咱們這麼帶著他,遲早要被官軍追上,不如一刀宰了,徹底斷了官軍的念想,那樣咱們也可以輕裝離開。」

見餅妹皺起秀眉,好像十分不滿,於是他又補充道:「不用其他人,就我動手就可以,殺狗太子者,靳統武是也!反正我孤身一人,也不怕狗朝廷誅我的九族!」

李湘雲終於忍不住了,粉臉一沉:「你胡說什麼?朱家太子,豈是可以隨便殺的?」

「為什麼不可以?他殺老百姓的時候,可沒有多想過!」

靳統武道。

「做人要講良心啊~~~~殿下沒有殺過老百姓,一個也沒有!他愛民如子,他殺的都是貪官污吏和無能的將官,為的乃是天下的太平和百姓的安居……」唐亮忽然大叫了起來。

原來,剛才靳統武喂水之後,塞回他口中的布團有點敷衍,唐亮一直默默地試圖在掙脫,當見到靳統武試圖對太子不利的時候,唐亮急了,他將嘴往荊棘枝上一伸,不顧被刺的滿臉是血,只趁著荊棘枝勾住口中布團的那個機會,用力一甩,將口中的布團甩了出去,然後大叫了起來。

見被塞著嘴的小太監忽然說話,靳統武吃了一驚,轉身一看,登時大怒,一腳就將唐亮揣在地上。

唐亮雖然倒地,但口中呼喊卻不絕:「我說的都是實話!遼餉是太子殿下廢除的,河南百姓的賑濟,也都是太子殿下大力支持的,更不用說擊退建虜入塞,救了多少的百姓?你再看看你們,從黃州到武昌,你們害死了多少無辜的百姓,又有多少良善的人,被你們害的家破人亡,死無全屍?要說殺百姓,你們才是第一呀!今日你們膽敢害了太子殿下,必遭天譴,天下的百姓,也都不會放過你們的……」

「放你娘的屁。你這個黑了心肝的狗奴才!」靳統武連續猛踹,唐亮卻不停息,連續呼喊,只被踹的滿臉是血。

朱慈烺被捆在擔架上無法動彈,見唐亮為了衛護自己,被靳統武如此凌虐,激動的想要掙扎,但卻無法成功。

「我宰了你!」

靳統武怒不可遏,猛地拔出了腰間長刀,向唐亮砍去。

「叮」的一聲火星四濺,雙刀相交,一把短刀卻是攔住了他的刀鋒,靳統武抬頭一看,是李湘雲。

李湘雲粉臉無比嚴肅。

「餅妹,你幹什麼?」靳統武瞪著眼:「狗太子不能殺,難道他身邊的狗奴才也不能殺嗎?」

李湘雲冷冷:「暫時還不能。」

「為什麼?」靳統武忍著氣。

「武哥,」李湘雲聲音稍微放緩:「羊樓鎮大敗,獻帥和我哥哥現在下落不明,要是他們落到官軍手中了,只有朱家太子才能換他們,而到時,這個小太監是通報消息的唯一人選,不然不管我們派誰,官府都是不會輕易相信的,因此,暫時還不能動他。」

靳統武的刀,慢慢放了下來,但臉上的怒氣卻依然不能消去。

唐亮卻不懼,叫道:「殺了我我也不會改口的,天下可以沒有我,但不能沒有太子。沒有太子殿下,這天下不知道有多少人會家破人亡,又有多少百姓會流離失所……」

「堵上他的嘴!」靳統武怒指。

兩個流賊衝上來,手忙腳亂的堵上唐亮的嘴,唐亮再無法出聲。

而朱慈烺已經淚流滿面。

李湘雲默了一下,抬步離開。

靳統武低聲咒罵,而為了防止朱慈烺搗亂,他用一塊布條蒙上了朱慈烺的眼睛。

這一來,朱慈烺什麼也看不見了。

不過還好,他能感覺到,唐亮雖然被踹了很多腳,但都是皮肉傷,並沒有生命危險。

擔架又被抬起,流賊帶著朱慈烺繼續向前穿行。

唐亮一瘸一拐,被一個流賊押著,跟在後面。

見唐亮真的沒事,朱慈烺微微鬆口氣。

山林漫漫,道路難行,好像永遠都沒有盡頭。

不得不說,這幾個流賊的腳力和體力真是利害,昨夜在山林中穿梭,今晨剛休息不過一個小時,就能咬牙繼續上路,雖然一個個看著非常的疲乏,但卻不礙他們繼續上路。

在山林中穿梭了兩個多時辰,中午的時候,流賊終於是累了,於是就在一處避風的山洞中歇息。朱慈烺被蒙著眼,看不到周邊的景象,只能是靜聽,也因為如此,他心中才越發的焦急,因為他能感覺到,自己離著九宮山已經是越來越遠了,宗俊泰他們如果是要尋找自己,一定是在九宮山著重尋找,但卻不知道,他早已經被帶離九宮山了……

怎麼辦?如何才能脫困?

朱慈烺絞盡腦汁,但卻想不出一個辦法,只能且看且走且等待。

「嗚嗚……」

唐亮爬了過來,用肩膀和太子交流,朱慈烺被蒙眼,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感覺到他的動作,心情就微微放鬆,不管怎樣,唐亮沒事,只有傷情無礙,身體康健,脫困就有可能。

晚間,急急行走了一天的流賊終於是停下,決定在一處背風點過夜,不過剛停下沒有多久,就出了一點意外,那就是兩個到山間捕獵的流賊,一直都沒有回來,架子和篝火,都預備好了,但他們想要的兔子野雞,卻同兩個流賊,卻遲遲沒有出現,流賊都有不安,靳統武親自去尋找,一會回來了,臉色很是難看,小聲的和李湘雲嘀咕。

朱慈烺被蒙住了眼睛,但耳朵卻賊好,他隱隱聽到,靳統武說,那兩人好像是被野狼襲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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