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93章 潭水深幾許

「我自有辦法。」李若鏈快速換衣,聽到蕭漢俊三字,他眼睛裡不由就噴湧出了怒火。

換衣妥當,李若鏈掀簾下車,臨了,他望向李晃:「我有一疑,不知當不當問?」

「請問。」

「公公為什麼要幫我?」

「我不是在幫你,我只是在做我應該做的事情,這大明錦繡江山,絕不能落入一個陰謀者的手中。」李晃臉色嚴肅。

李若鏈點點頭,去了。

腳步聲響,漸漸遠去。

而馬車也迅速離開,載著李晃,溶於這京師的茫茫夜幕中……

……

九宮山。

太子殿下已經失蹤二十天了,這九宮山方圓兩百里,都已經被翻了一個底朝天,剛開始是官府的命令,後來很多百姓自發自覺的進山尋找太子,動用的官軍和民夫,已經超過四五十萬人,但卻依然沒有發現太子的蹤跡。

隨著時間的推移,大營中的氣氛越來越壓抑。

大明皇儲在軍中出了意外,隨行的文武百官,誰也逃脫不了責任。輕則下獄,重則怕就是要調腦袋了。尤其是幾個主事之人,從撫寧侯朱國弼以下,一個個都是惶恐不安,徹夜難眠。

給朝廷的奏疏,已經發出去了,皇太子失蹤這麼大的事情,朝廷一定會派出欽差來處置。而他們罪行能不能被減免,就看能不能在欽差趕來的這段時間裡,找到太子了。

這其中,尤其以陳奇瑜最為驚恐,連續十幾天,他已經是支持不住,病倒在了營中,每日里唉聲嘆氣,悄悄叮囑後事,已經做好了赴死的準備了……

「老爺,有消息,有消息了……」

一個親兵忽然瘋也似的跑了進來。

「啊!」垂死病中驚坐起,陳奇瑜一下就從卧榻里彈跳而起。

「五十里之外,在山道邊的荊棘樹上,發現了一塊布片,經武襄左衛確定,正是太子殿下的貼身衣物……」親兵報。

「五十里,五十里……」

陳奇瑜嘴裡呢喃,忽然叫道:「撫寧侯知道了沒有?快,快,傳令移營五十里!」

……

五十里之外。

山道邊的荊棘枝上,掛著一小塊碎布,現在碎步已經被取下來了,在陳奇瑜朱國弼左良玉宋一鶴劉肇基馬德仁劉耀仁楊軒賀贊李紀澤宗俊泰佟定方等人手中傳遞,每一個人都是激動,尤其是宗俊泰佟定方,兩人都已經滿臉是淚。太子失蹤,作為太子的近衛,他們罪不可赦,凌遲都是可能的。而在大罪之外,兩人更痛心的是自己的失職。若他們盡心,事先偵查到周圍還有流賊殘餘,太子又何至於遇險?

一小塊碎布說明不了很多,但卻能可以說明,太子殿下並沒有死在了懸崖之下,而是被人帶走了,從這個方向,一支往東南去了——其實這一片的區域早就搜過,只不過前幾次的時候,沒有人注意到荊棘枝上的這小小碎布,這一次重新搜索,終於是有人注意到了。

懸崖之下,沒有找到血跡,這裡也沒有,也就是說,很有可能太子殿下並沒有受傷,也就更沒有生命危險,而太子有命,他們才能有命,不然他們都得為太子殉葬。

但和眾人的激動不同,撫寧侯朱國弼的表情卻隱隱有點怪異,不止是今天,熟悉他的人,都能感覺到,太子最初失蹤的時候,朱國弼是最最驚恐的那一個,幾乎是嚇灘了,嚇傻了,蹲在地上嗷嗷哭,責罵宗俊泰,又罵陳奇瑜和楊爾銘,說他們三人一起害死了太子,而他卻被他們牽連,他恨死他們了……

但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朱國弼好像不再那麼驚恐了,他不再隨著眾人的惶恐而惶恐,對於太子的下落,也不再每天反覆追問幾十遍,每日躲在帳中,不知道和幾個機密心腹在商議什麼?

如果是平常,他這麼怪異,早有人注意到了,但太子失蹤之後,營中兵荒馬亂,人心惶惶,所有人都在拼力尋找太子,對於朱國弼的怪異,也就沒有人再注意。

此時此時站在山道邊,望著荊棘枝,又往東南方面的綿連大山,朱國弼和其他人的表情,明顯不同……他眼睛裡不是希望,而是隱隱地擔心。

「追,往東南方向!經過的所有地方都要翻三遍!」陳奇瑜道。

「不急!」朱國弼卻忽然說道:「這一小塊碎步究竟是不是太子殿下的?我覺得,不能貿然決斷,還是要再商議……」

「商議什麼呀?再商議黃花菜都涼了!」陳奇瑜跺腳:「追,立刻就去追!」

朱國弼臉色一沉:「陳奇瑜,我看你是忘記了吧?你只是一個戴罪之身,並沒有發號施令的權力。」

陳奇瑜卻是不懼,不說他過去五省總督的身份,只說現在的生死存亡,他就容不得有人耽擱,於是說道;「撫寧侯什麼意思,難道是不追嗎?」

「誰說不追?本侯爺的意思,是要先確定!如果是流賊的迷敵之策,又或者這根本不是太子殿下身上的衣物,我等冒然去追,豈不是耽誤時間?」朱國弼振振有詞。

「這絕對是殿下的衣物!」

不等其他人,中軍官佟定方已經第一個站出來:「卑職可以用性命擔保!」

「那就沒什麼可說的了,去追!」陳奇瑜大聲下令:「所經過的地方,一寸一厘,都不能放過!」

「是!」眾將聽令,都去追,連左良玉都抱拳。

「站住!回來!」朱國弼大吼。

但卻沒有一個人聽他的。眾將包括左良玉在內,都急急離開,彷彿沒有聽見他的嘶吼。

而陳奇瑜和楊爾銘也快步離去,根本沒有把他這個侯爺放在眼裡。

「好,好,」朱國弼氣的咬牙:「你們有種,等欽差到來,你們就知道我的厲害了!」

……

所有人都在等待太子的消息。

生,死?

又或者是永遠的失蹤?

但現在朱慈烺卻是有苦難言……

死亡是什麼滋味?酸甜苦辣咸?死亡是什麼顏色?橙紅黃綠紫?

朱慈烺沒有感覺,他唯一感覺的,就是徹骨的冰冷。

就像他前世里,被人推入冰河裡一樣,這一世,他忽然又感覺到了前世被人推入河中的驚嚇,以及被河水淹沒包圍後的絕望和無助,直到跳入水潭的那一剎那,他才忽然警醒,自己只會狗刨,以他的泳技,無法在水中施展,如果潭水夠深,下墜的力量夠大,他是沒有辦法從水中脫困的,只怕這下墜的力量,就足以把他砸暈。

朱慈烺沒有暈,只覺得跳入譚中之後,身體下墜,潭水冰冷。整個人被潭水包圍,不知道東南西北,嘴裡不知不覺的,已經灌了好幾口的水。他拚命掙扎,但卻感覺自己依然在下沉,就好像是有一個死亡的漩渦,一直在盤吸著他,令他無法掙脫……

「噗!」

忽然,朱慈烺感覺有什麼東西抓住了他的後領,將他猛然提出了水面。

在貪婪的,大口呼吸空氣的同時,他也看到了一張沾滿水滴、冰冷俏麗的粉臉。

「壞了。是那個女刺客!」朱慈烺心中一驚。隨即明白,對方跟著自己跳了下來,而且對方水性極好,完全不懼深潭。

想要掙扎,但手臂四肢完全無力,腦子嗡嗡,肚子鼓鼓,不知道灌進了多少的潭水。

隨即他就感覺,女刺客將他拖出了潭水,按在潭邊的砂石上,用腳踩著他的後心,連續不停,使勁催吐,踩得他五臟六腑都是翻滾,腹中的潭水,哇哇地吐出,連吐幾口之後,他抬頭想要看拖自己出水的女刺客,但此時天色已經漆黑,他竟是看不清人臉了,只看到女刺客冰冷的眼。

「狗太子!」旁邊忽然衝出一個壯漢,渾身也是濕漉漉,手中提著一把長刀,一下就放到朱慈烺的脖子上,吼道:「你也有今天,我非殺了你不可,為在羊樓鎮死難的兄弟報仇!」

說著,就要往下刺。

但他卻沒有刺到,因為女刺客猛地一推,將他推到一邊,因為力量太大,壯漢甚至是被推的踉蹌。

他驚訝的看向女刺客:「餅妹,你?」

原來,女刺客李湘雲的小名叫餅妹。

李湘雲冷冷看著他:「你瘋了嗎?好不容易抓到朱家太子,就是為了讓你過一個痛快,一刀殺嗎?」

「可咱們在羊樓鎮死了那麼多的兄弟,難道是要白死嗎?」壯漢支吾。

「誰說是要白死了?」李湘雲冷冷:「現在情況不明,還不是殺他的時候……」

就在兩人爭執的中間,朱慈烺猛地跳起,想要逃跑,但李湘雲一直都防著他呢,伸腳一絆,又猛的一腳踩在他的脖頸,力量恰到好處,直接將他踩暈過去了。

「沒跑了……」這是朱慈烺昏迷前的最後一個念頭。

……

再醒來時,朱慈烺感覺自己正在顛簸中,周邊漆黑,不知道身處哪裡?只感覺周邊都是山林樹葉,雙腳雙手卻不能動彈,脖頸還是隱隱作痛,嘴裡好像塞著什麼東西?使勁睜大了眼,這才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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