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79章 山中伏兵

……

這一夜,朱慈烺睡的很晚,他站在地圖前,久久沉思,腦子裡面一直在想兩個名字,一個張獻忠,一個李定國。

這兩個都是明末的風雲人物,也都是危險人物,張獻忠坑了楊嗣昌,李定國坑了吳甡,就謀略來說,朱慈烺自認是不如楊嗣昌和吳甡的,他唯一勝過他們兩人的,就是穿越歷史而來的史書、科技記憶和身為太子國本的天然優勢,另外,因為是穿越者,知道張獻忠和李定國的厲害,也是他略佔優勢的地方。

有楊嗣昌和吳甡在前,他必須更加的小心謹慎。

此時,在對面羊樓鎮,領兵的既不是張獻忠,也不是李定國,而是一個並不太出名的艾能奇。按理說,朱慈烺應該輕鬆才是,畢竟艾能奇只是以勇猛為名,論謀略和用兵,他比張獻忠李定國都差得遠。

但不知道為什麼,朱慈烺就是輕鬆不起來,他隱隱覺得,事情有點蹊蹺。

——攔截之兵,關乎獻營成敗,就算張獻忠親自在岳州城下督戰,脫不開身,也應該是派李定國才對,怎麼會是艾能奇呢?

難道艾能奇是張獻忠的棄子?

但如果艾能奇敗的太快,張獻忠豈不是把自己也棄了?

會不會情報有誤,對面並不是艾能奇,而是李定國呢?

如果是李定國,那就要小心了……

「殿下,該休息了。」唐亮再一次催。

……

大約是因為在軍營夜宿的時間多了,每每到早上,軍中起床的第一遍鼓聲敲響之前,朱慈烺就會很自然的睜眼醒來,今日也不例外,他準時醒來,帳中還是漆黑,天還沒有亮,他抹黑坐起來,摸索著披上衣裳,穿差不多了,才叫一聲唐亮,等唐亮走進來,點亮燈燭時,他衣服已經穿好了,唐亮見怪不怪,為他系好後襟,然後急急去準備早餐。

就在早餐準備之中,朱慈烺卻已經披了大氅,出了大帳,騎上戰馬,衝到營前去查看了。帳前侍立的武襄左衛急忙都跟上。

等唐亮急急慌慌的跑來,太子早已經不見影了。

唐亮一臉苦笑,急急追到時,朱慈烺已經站在角樓上,舉著千里鏡,借著晨光,仔細觀望對面的流賊大營……

同一時間,張獻忠也已經是醒了,親隨為他準備好了他最愛吃的米湯燒餅配馬肉。

但今日張獻忠卻一反常態的沒有吃,而是披了大氅,急步登上院中的鼓樓,向對面看。

「娘求的,朱家太子的排場,還真是不小啊~~」

看著代天巡狩的大纛和一面面官軍大旗之時,張獻忠又冷笑又心驚。

……

天色大亮時,朱國弼,左良玉虎大威牛成虎連同京營眾將來到中軍帳,參見太子。

太子正在用餐。

參見之後就是議事。

岳州正在被流賊猛攻,流賊派兵在羊樓洞攔截的用意,大家都是心知肚明,心急如虎大威者,嚷嚷著事不宜遲,應該立刻進攻,擊潰羊樓鎮的流賊,殺向岳州,決不能讓張獻忠跑了。

即便是陳奇瑜和楊爾銘等文官,包括參謀司的一干參謀,也都認為應該進攻——對面流賊約有十萬人,最多十二三萬,官軍八萬人,兵力並不落下風,何況從左營秦兵到京營,都是一時之精銳,面對十萬流賊,沒有不勝的道理。

朱慈烺卻不急,他首先要搞清楚的是,對面流賊主將究竟是誰?雖然連續抓來的兩撥舌頭,都說是艾能奇加上藺養成馬回回等人,但他卻不能輕信。現在,照他的命令,參謀司李紀澤江啟臣,見那幾個舌頭都提到了後營,正在嚴加審訊,結果出來之前,他還不想冒然行動。

至於岳州的危局,他對劉肇基有信心,尤其是在南京水師控制江面之後,岳州再守個五六天應該不成問題。

因此,雖然眾將連續請命,但朱慈烺卻始終不動聲色——打仗重在知己知彼,在不了解敵人的情況下,他不會輕易做出下一個決定的……

腳步聲響,李紀澤腳步匆匆地進入帳中,將剛剛審完的口供,交到朱慈烺案上,然後說道:「殿下,經過臣嚴密審訊,確定被抓來的幾個舌頭,都是張獻忠的第三子艾能奇的手下,他們奉了艾能奇的命令,為流賊前鋒。但他們自從離開岳州,急急往蒲圻而來之後,就沒有再回過中軍,中軍的情況,他們並沒有親見。艾能奇為主將,藺養成馬回回等人為副將之事,乃是他們從流賊頭目口中聽到的……」

聽到李紀澤所說,帳中人都微微驚訝,難道舌頭們的供述有假,不然太子殿下為什麼要令李紀澤重新審問?

左良玉臉微微皺眉,兩批舌頭都是他抓獲並審問的,如果有假,那他可就失職了。

朱慈烺看完口供,交給唐亮。

唐亮遞給撫寧侯朱國弼,朱國弼看完之後,給了陳奇瑜,隨後,一一傳遞。

陳奇瑜心思通透,看完之後,立刻就知道了朱慈烺的心思,於是拱手道:「殿下是懷疑……流賊使詐,主將並不是艾能奇?」

朱慈烺點頭:「是啊,從這些舌頭的口供中就可以知道,不論攻城還是做戰,張獻忠平常最倚重的乃是四子李定國,何以這麼重大的任務,不交給李定國,卻交給了三子艾能奇?」

「或許是李定國輔助獻賊攻城,脫不開身……」陳奇瑜沉思。

朱慈烺搖頭:「以張獻忠之能,並非一定要用李定國輔助,攔截任務艱巨。留艾能奇在身邊,令李定國領兵,才是最恰當的,也是最合理的。張獻忠不用李定國,卻用艾能奇,令我有點不解。另外,大軍主將是誰?有誰跟隨?雖然不是軍中的最高機密,但好像也不應該為前鋒小兵輕易能聽到的,所以我不得不謹慎……」

陳奇瑜眼神一驚:「殿下的意思,這是流賊故意讓我們知道的?」

朱慈烺搖頭:「只是懷疑,並不敢肯定。」

陳奇瑜深思。

其他眾將卻對李定國、艾能奇什麼的,沒有什麼太大的重視,就算是李定國又如何?難道他還能擋住八萬大軍不成?

虎大威忽然站起,握拳說道:「殿下,如果是李定國,那我軍就更應該進攻,李定國害死吳部堂,決不能放過!」

「對!」京營劉耀仁,馬德仁,賀贊楊軒等人都是響應。他們對吳甡的感情,可比地方將領深。

朱慈烺示意眾將坐下,然後臉色嚴肅地說道:「李定國雖然年輕,但卻不可小視,縱觀浮山、漢陽、武昌之戰,其人很少和官軍面對面的硬拼,從來都是以智謀取勝,如果對面流賊頭領真的是他,我軍就不能大意,需想好對策……」

「殿下擔心,李定國有詭計?」陳奇瑜問。

朱慈烺點頭:「李定國不會擺開陣勢,和我軍真刀真槍的硬拼的。因為他知道,如果真刀真槍,流賊絕不是我天兵的對手,但今日羊樓鎮的流賊,卻是擺出了一副死戰攔截的架勢。要不是我懷疑錯了,對面賊首不是李定國,要不……就是李定國另有圖謀。」

眾將沉寂,有人心中想,殿下是不是太小心了?對一個小賊也這麼重視?又想,兩軍對戰,流賊能有什麼陰謀……

這時,一直沉思不語的監軍御史楊爾銘忽然說道:「剛才殿下說到浮山之戰,臣忽然想到……浮山之戰時,崑山將軍統領大軍和張獻忠的主力殺的難解難分,我軍甚至佔據優勢,但關鍵時刻,一支流賊騎兵忽然在後方出現,到處放火,擾亂了我軍的陣腳,從而造成了我軍大敗……」

聽到浮山之戰,坐在左側上首、朱國弼之下的左良玉立刻就漲紅了臉,浮山之戰是他近年來少有的大敗,他左營也因此元氣大傷,每每提起,他就覺得丟人,今日在太子殿下面前,就更是如此了。

楊爾銘卻不管他的想法,繼續說道:「今日流賊在羊樓鎮擺開陣勢,攔截我軍,會不會故技重施,等我們上攻,和流賊陷入焦灼、難解難分之際,忽然從背後殺出呢?」

眾人心中一凜。

朱慈烺的眼睛,卻是微微一亮。說道:「拿地圖來!」

唐亮和佟定方拿過地圖。

眾將也都圍了過來。

「這兩座山,叫什麼?」朱慈烺一眼就看到了羊樓鎮附近的山嵐。

「一個松峰山,一為馬鞍山。」李紀澤回答。

「山勢如何?山上可能藏兵?」朱慈烺問。

「山並不高,也不險峻,南北綿延幾十里,樹木茂盛。臣到羊樓鎮之後,派人搜查三十里之內的所有地方,並沒有發現有流賊的蹤跡。」這一次的回答是左良玉,他是大軍的前鋒,又是宿將,和流賊大軍在羊樓鎮相遇,紮下大營之後,第一件事情就是派出偵騎,將周圍三十里來回翻了一遍,防備的,就是流賊的殘餘和伏兵。

朱慈烺皺著眉頭:「那就再搜一遍,松峰山和馬鞍山是重點,一定要來來回回,仔仔細細的搜!」

羊樓鎮周邊都是平原,難以藏兵,如果流賊真有伏兵,那麼,松峰山和馬鞍山是唯一的兩個地點,如果能搜出伏兵,那一切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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