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70章 岳州戰起

中軍帳。

張獻忠笑問:「朱家小兒到了沒有?」

「還沒有到。朱家太子並沒有直接到武昌,而是先去了揚州,而且還在揚州殺了兩淮鹽運使丁魁楚。揚州的鹽商,也都被他抄家了。聽說,抄出的銀子,有好幾百萬兩呢。」這次回答的是商人探馬。

「殺官抄家?」張獻忠笑道:「朱家小兒這是在跟額老張學啊,只不過額老張能殺,他卻未必能殺。他這麼做,不怕崇禎跟他急,不怕那些當官的造他的反嗎?」

「朱家太子這麼大膽子?居然敢殺三品的鹽運使,還抄了揚州鹽商的家?」汪兆麟卻是有點不信,作為一個參加過鄉試,差點中舉的江浙讀書人,他深知鹽政的敏感和兩淮鹽商背影之強大、關係之複雜,即便是太子,好像也不敢輕易掀翻,惹的兩淮大亂吧?更何況還殺了丁魁楚?

如果是真的,那就說明,朱家太子為了籌集錢糧,已經被逼的不擇手段了……

正待說話,孫可望卻已經搶先向張獻忠拱手:「大大,朱家太子這是在籌集糧餉,準備和咱義軍長期做戰啊!」

張獻忠眯縫著眼:「敢向當官的開刀,這朱家小兒,倒是有些狠勁。」

目光看向百姓探馬:「朱家小兒的京營主力到武昌沒有?」

「沒。小的離開武昌時,京營主力還沒有到湖廣,這三天里,即便他們行軍再快,最多也只能到德安府。而且根本沒有什麼號稱的十萬,最多不過兩三萬人。」

「你肯定?」張獻忠瞪眼。

「這消息是小的用十兩銀子買到的,小的敢以向上人頭作保!」這探馬也是張獻忠營中的老人,一向機靈,探查情報十分得力。他既然敢這麼保證,就是有相當的把握……

商人探馬也回答:「小的也探了,從京師來的商人說,京營一共不過才十萬人,大部分都留守京城,能派出的,最多也就一兩萬。」

張獻忠笑了,他雖然凶煞,但跟隨他的老兄弟都知道,他並不喜歡一味順從的部下,如果你能提出正確的不同意見,並且敢于堅持,八大王不但不會怒,反而會獎勵你。

今日就是如此。

見兩個探馬回答的堅定,情報也一致,張獻忠很滿意,他接著問:「說說武昌的情況吧。」

「左良玉,牛成虎,還有承天巡撫宋一鶴的兵,都已經到武昌了,他們都按兵不動,但看起來並沒有追擊我義軍的打算,好像是要等朱家太子到了之後再做決定。」

汪兆麟和孫可望的表情都微微一松,武昌距離岳州五百里,就算官軍現在就出發,最少也需要十天才能趕到岳州,而那時,他獻營肯定早已經越過岳州,逃離包圍圈,到別處逍遙自在了……

汪兆麟和孫可望輕鬆,張獻忠卻依然皺著眉頭,從崇禎二年到現在,他張獻忠所以能從無到有,從小到大,甚至幾番覆滅又幾番再起,靠的可不全是運氣,而是他極其靈敏的嗅覺和謹慎狡猾的性子。

只要風向稍有不對,他就會立刻逃走,武昌距離岳州五百里,看似很遠,其實卻是很近,如果官軍派出一支精銳騎兵,三天多的時間,就可以殺到岳州。

不說那朱家小兒,只說那賊求子的左良玉,就有輕騎突襲、三百里的距離,兩日殺到的先例,信陽之戰時,張獻忠就吃了左良玉騎兵突襲的大虧,差點全軍覆沒,這個教訓,張獻忠可是不敢忘記呢。

因此,雖然是相隔五百里,但他一點都不在意,為了防止官軍突襲,他在身後放了無數的探馬,時時通報,只要官軍進到二百里之內,他立刻就可以知道。

「還有其他嗎?」張獻忠問。

「聽九江商人說,官軍的水軍正在大規模的集結。安慶九江到處都是戰船,怕是很快就會殺到岳州。」好消息之後,商人探馬又報了一個壞消息。

張獻忠眼睛一瞪:「武昌可有官軍的戰船?」

「只有破船十幾艘,戰船一艘也沒有見到。」

張獻忠點頭:「這麼說,他們還沒有到武昌……恩,你們探的好,賞!」

孫可望摸出兩個金錠,一人一錠扔了過去,兩個探馬接過,叩了個頭,歡天喜地下去休息了。

張獻忠轉對汪兆麟和孫可望:「你們怎麼看?」

「官軍水師怕是要先來!」汪兆麟拱手:「事不宜遲,我義軍應立刻展開攻擊,先滅了岳州水師,不然等官軍水師趕到,前後夾擊,我義軍想要控制岳州水面就難了!」

孫可望拱手:「軍師說的對,不但水軍,步軍也得準備好強攻。」

張獻忠卻不著急說話,眯縫著眼睛,想了半晌,然後惡狠狠地說道:「娘求的,來就來吧,反正老子是非入川不可!今日讓他們準備,明日一早,老子親自督戰水軍!!能奇,你去城下,明日幫定國一起攻城!」

一直跟在身後,默默不語的艾能奇抱拳:「是,大大。」

……

岳州兩面為水,北面是長江,西面是湘江和洞庭湖。湘江和長江相連,洞庭湖又和湘江相連,現在官軍水軍扼守住了岳州江面,流賊水軍無法通過,大軍也被攔截在岳州城下。但如果流賊水軍能擊敗岳州水軍,肅清岳州水面,那麼接下來不管是經湘江入洞庭湖,或者從岳州後方登陸,殺向長沙,戰局的主動權就完全在張獻忠的掌握中,因此聽完探馬的回報之後,張獻忠對水戰就更加重視,決意不惜一切,打通水路。

第二日清晨,獻賊從步軍到水軍,都是飽餐一頓,隨後戰鼓咚咚,各部兵馬從營中轟隆隆而出。

江面之上,晨霧尚未散去,一艘艘地漁船改成的戰船,就已經在江面上排列了。

「奉天永昌大元帥到!!」

「娃娃們,殺官軍,分田分糧,分女人啊~~」張獻忠操著陝西話大笑。

「奉天永昌大元帥有令,但使擊破官軍一艘小船,賞銀十兩,大船二十兩,奪船而歸者,賞銀五十兩!」

張獻忠親到江邊,更是鼓舞了流賊水軍,於是賞賜激勵的語言不絕於耳,流賊水軍士氣大振,隨著錢文選的一聲命令,無數的船槳飛舞,水花亂濺中,向岳州水軍壓去。

為了防守岳州水面,從偏沅巡撫李乾德到岳州知州王章都想了很多的辦法,他們將搜集來的五百多艘漁船進行改裝,連同二十艘巡檢船分成前、後、左、右、中五隊,選精壯之士任命,日夜操練,不過畢竟不是正經的水軍,操練時間又短,能否擋住流賊水軍,從李乾德到王章,信心都有點不足,但危局關頭,也容不得他們多考慮,只能一面鼓舞士氣,一面向南京請調水軍支援,但時至今日,南京水軍還沒有出現。

當今日清晨,流賊水軍出現在岳州江面,浩浩蕩蕩,帆如疊雪,檣若叢蘆,大小船隻最少在一千艘以上時,李乾德和王章都是臉色發白,他們知道,這一戰,怕是不好打了。

一旦水戰失利,岳州就危險了。

但他們卻也顧不上水軍,因為同一時間,流賊步軍也已經在城下擺開陣勢,

號炮連響,旗幟搖動,人潮漫山遍野,流賊呼喊之聲,震天動地,而在隊伍的最前方,他們推出了幾十輛連夜趕製的盾車,準備盾車開刀,用木板和泥土袋填平城外的壕溝和護城河,然後再發動攻城。

小小地岳州城,在數十萬流賊的包圍中,宛若江邊的一艘小舟,隨時都有可能被傾覆。

「劉總鎮,賊兵勢大,你怎麼看?」岳州城頭上,偏沅巡撫李乾德臉上有汗,急問劉肇基。

劉肇基卻冷靜,他放下千里鏡:「岳州城防無憂,關鍵是水戰。」

見李乾德和王章都臉色發白,眼有懼色,他安慰地說道:「兩位大人不必太過擔心,流賊雖然船多,但他們和咱們一樣,大多數都是民船,船上沒有炮,只有弓弩和長槍,而且操船的水手大多數是俘虜的百姓,勉強打槳,勉強扶舵,看似強大,其實並沒有多少戰力,只要能頂住他們的三板斧,拖延時間,我水軍就能勝利!」

李乾德和王章微微鬆口氣,對劉肇基的判斷,他們都是信服的。王章拱手:「劉總鎮以為,可否用火攻?」

劉肇基搖頭,文士們看小說看多了,總以為火攻是對付水軍的不二法門,卻不知,火攻要想成功,需要相當條件,其中有一點,對方需都是大型船艦,轉向不靈,但流賊多是小船,進退靈活,現在又沒有風向,根本不懼火攻。

何況,經過三國演義的傳播,即使是操船的老漁夫,也知道要防備火攻,何況流賊將領?

今日,只能是真刀真槍的硬拼。

這時,就看見一個挑著三角白旗的騎兵從流賊大陣中緩緩而出,一邊出,一邊搖動手中的三角旗,漸漸來到了官軍壕溝一百步之前,官軍靜寂,沒有人開火,只靜靜看著他。

「城中的,快快投降,我奉天永昌大元帥,只殺官,不殺民,只殺強,不殺降,但使開城投降,人人都有賞銀~~~如果頑抗,攻破城池,必然雞犬不留……~~」

那流賊扯開了嗓子,在官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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