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65章 兵臨城下

方國安兵敗之後,就一直躲在九江,原本他期盼的是,馬士英上疏為他說話,他可以戴罪立功,繼續做他的總兵,而在他重金賄賂之下,馬士英也的確是動心了,上疏朝廷,拐著彎為方國安說話,希望朝廷能珍惜將才,准方國安繼續戴罪立功。

不過馬士英的奏疏還沒有獲得朝廷答覆,太子的密令就到了,令其拿下方國安。

得到太子密令,馬士英立刻就翻了臉,先令人將金銀退回方國安,然後趁方國安不備,一舉將其拿下。

方國安大呼小叫,咒罵馬士英,但卻也無濟於事……

九江。

戰船之上,朱慈烺終於見到了馬士英這個集大奸大惡,大亂大昏,一把好牌耍到爛,弘光朝不到一年就覆滅的最大禍首,但最後卻能為大明殉節的矛盾體。

四方臉,大鬍鬚,緋色官服,普通的相貌,但也有一些威嚴之氣。見到太子時,臉上帶著惶恐尊敬之色。

劉良佐,字明輔,北直隸人,因常騎一匹雜色馬,人稱花馬劉。在南明覆滅,建虜秋風掃落葉,迅捷平定江南的過程中,劉良佐這一位享受大明榮華富貴,原本應該是大明柱石的四鎮總兵之一,卻屈膝投降建虜,成了建虜的馬前卒,從揚州,蕪湖,江陰……死在他刀下的忠臣義士不計其數,其間更數度屠城,尤其是在揚州,劉良佐幾乎是將人性之惡,發揮到了極點。

南京的四鎮總兵,高傑,黃得功,劉澤清,劉良佐四人之中,高傑和黃得功戰死,劉澤清被建虜解除兵權,只有他劉良佐得以繼續領兵,為建虜賣命。也因此,他對大明造成的禍害也最大。

如果以歷史功罪,遇上劉良佐這樣的貳臣,千刀萬剮才是他應該的結局。

但此時此刻,馬士英是大明的鳳陽總督,劉良佐是大明的九江總兵,就剿賊來說,兩人都還算是中規中矩。只要建虜不到江南,他們兩人想要作亂或者投降,也是沒有機會的。

雖然心中不喜,但朱慈烺還是以平常心態,接見了馬士英和劉良佐二人。

張獻忠放棄武昌,率軍南下的消息,馬士英和劉良佐都已經知道了,馬士英請令,帶兵跟隨太子殿下西上,圍殲張獻忠,以將功贖罪。朱慈烺沒有同意,只令馬士英守好九江和瑞昌——武昌敗後,劉良佐部損失嚴重,短時期難以恢複戰力,加上九江位置重要,為了避免重蹈楊嗣昌精銳盡出,結果被張獻忠偷襲老巢的覆轍,此次大戰,朱慈烺不打算用馬士英和劉良佐,當然了,隱隱可能也是心理膈應的原因。

「馬部堂,你和獻賊交戰許久,可有良策與我?」最後,朱慈烺微笑問。

馬士英說道:「臣不敢,臣以為,獻賊雖然有三十萬,但多是烏合之眾,只要岳州能夠堅守,阻敵前方,我大軍於後方痛擊,以京營之精銳,殿下之運籌,擊潰獻賊不是問題。」

朱慈烺心道:「馬屁精。」臉上卻是笑著頜首:「部堂所說,本宮記下了。」

砰砰砰砰,這時,腳步踩在甲板上的聲音急促,於海上到了二層:「殿下,岳州軍報!」

朱慈烺臉色一變:「快拿來!」

……

岳州。

城頭之上,軍旗飄動,軍士們在牆垛邊肅立,一個全身甲胄的大將,正舉著千里眼,向城外的原野,徐徐觀望,正是劉肇基——流賊前鋒已經到了,人數最少有兩萬人,且有不少的騎兵,此時正在城外的原野賓士,往來探查情況,如果照劉肇基的本意,他很有可能會主動出擊,奪一個開門紅,給流賊來一個下馬威,不過想到太子殿下的叮囑,他還是壓住了主動出擊的衝動,決定憑城固守,現在在他的身後,城中青壯正將各種守城器械和物資,運上城頭,或者是堆積在城牆下面等待使用。

而在城外,經過數萬民夫連續十幾天、日夜不停的勞作,已經掘濠三重,間設陷坑、木樁、竹籤,京營精銳和岳州守軍間步其中,將城外貫通南北的狹長平原,變成了一道難以逾越的天塹。

岳州北面的長江江面上,臨時組建的岳州水軍已經封鎖住了整個江面,西面是洞庭湖以及湘江,敵人如果來攻,只能打東面和南面,就岳州城防來說,在京營一萬兵馬趕到,又撤回咸寧四地的守軍之後,整個城防和防守實力,得到了極大的加強,偏沅巡撫李乾德已經從最初的惴惴不安,漸漸安定下來,但劉肇基卻依然不敢掉以輕心,不止是流賊人數眾多,將近三十四萬,壕溝戰術,或可以大量殺傷流賊,但如果流賊不顧一切,用血肉填充壕溝,壕溝也未必能堅守到最後,那一來,就需要是面對面的直接砍殺了。劉肇基對自己部下的戰力,充滿信心,但對岳州兵以及李乾德的偏沅兵,卻不能完全放心。

另一個好消息,經過詳細拷問和重金懸賞,岳州知府王章從逃入城中的數萬逃難百姓中,成功甄別出了一百多個混入其間,想要為內應的流賊,全部收押在牢,這一來,等於是消除了城中的隱患。

流賊,尤其是張獻忠慣常使用內應開城之術,派部下假裝為逃難的百姓,混入城中,等張獻忠殺到城下時,他們在城中製造混亂,並尋機打開城門,很多原本能夠堅守的州府郡縣,就是這麼被流賊攻破的。而最近的例子就是武昌。

因此,如何在收攏難民的同時,甄別出混在其間的流賊姦細,一直是各地官員頭疼的一個大問題。

岳州地位關鍵,張獻忠既然決定攻打岳州,那麼他一定會提前派遣姦細進入岳州,不但探取城中情報,也是為攻城的內應。如何甄別,成為岳州知府王章必須面對的一個難題。

於是,劉肇基照太子所說,向王章提了幾個建議。

第一,登記難民身份籍貫,老弱和青壯分開,免的青壯裹挾老弱。

第二,再將青壯難民中有家屬和沒家屬的分開,有家屬的青壯,十人編為一隊,五隊編為一甲,各任命隊長和甲長,承擔後勤和修建城防的各種工作。十人小隊中,實行連坐制,彼此相互監視,但有流賊姦細,其他人沒有發現或者隱瞞,隊中十人,皆以姦細論處。

同樣的,如果一隊騷動,其他隊沒有制止,整個甲,也都會受到牽連。

第三,對於剩下的、沒有家屬的青壯難民,實行重點甄別,嚴密監視,固定區域居住,不得亂跑,違者以姦細論處。

觀察一段時間之後,選出其中的老實者,將他們分批分次的安置到各個隊中,以一隊三人為上限,就算他們是姦細,但在其他十人的監視下,短時間也難以掀起什麼風浪。

有嫌疑者,則繼續關押。

第四,發動群眾,宣傳流賊之害和姦細的可惡,讓百姓們提高警惕。同時重金懸賞,但有發現流賊姦細者,賞銀五兩,流賊姦細幡然醒悟,願意歸順朝廷,指證同夥者,賞銀二十兩。

幾管齊下,可以最大可能的消除流賊姦細。

王章聽完,說了一個「善」字,照著執行,果然成效不錯,成功的挖出了一百多個混入城中,想要作亂的流賊。

但壞消息也是有的,從咸寧等四地撤退的百姓,一部分腿腳慢的,被流賊追上,攜帶的糧食輜重都為流賊所得。

而糧草問題,正是劉肇基心中最大的隱憂。到今日為止,城中存糧不到十日,雖然因為緊鄰長江和湘江。不怕流賊圍城,糧草隨時都可以通過水路運到城中,但怕就怕,上游荊州以及南面的長沙府無糧可運。一旦沒有糧草,兵馬再多,城防再堅固,也是無用……

同一時間,城下的原野中,一個流賊年輕將領,正立馬旗下,遠遠觀望岳州城。

岳州城頭旗幟不多,軍士看起來也稀疏,乍一看,城中守軍好像並不多,但城外東面原野里的壕溝,卻讓他心驚。少小被張獻忠收為義子,十年的戎馬做戰,馬踏南北,他見過的城防和官軍守備有很多,但卻沒有一城,像今日岳州這樣,硬生生地將城外的原野,挖成了一道道的溝塹,他能想像到,一旦戰事打響,那一道道壕溝將會吞噬很多義軍的性命……

「城裡有消息傳出嗎?」李定國問。

「沒。」

李定國眉頭皺著更深,照岳州城防看,岳州官員和守將早有準備,事先派出去的內應,怕是難有作為。

「梁大勛!」李定國轉頭喊。

「在!」

一騎躍馬而出。

「你回去稟報我義父,就說岳州城防堅固,急切怕是難下,我義軍上策,應該還是避實就虛,利用水軍,打通水路,從長江直入湘江,繞開岳州城,直取長沙,如果義父非取岳州不可,也要做好萬全的準備,我說的話,你都記下了嗎?」李定國道。

「記下了。」

「那快去!」

「是。」梁大勛撥轉馬頭,帶了幾個人,急急回後方稟報。

李定國轉頭再望向岳州,對左右說道:「岳州接納了咸寧等四地的百姓,城中糧草必然缺乏,官軍如果要運糧,一定是要通過水路,告訴弟兄們都休息,選一些精通水性的兄弟,明日凌晨,隨我突襲,佔據城陵磯,將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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