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32章 新督上任

如果說,此次抗擊建虜,太子首功,吳甡次之,那張國維就是第三功,張國維年不過五十,卻一頭白髮,那乃是在安慶任上,為了擊退流賊,一夜愁白了的,到任宣大之後,整飭邊防,勤勉清廉,此時建虜入塞,他又親率兵馬馳援京師,勞苦功高,滿朝上下,都對張國維尊敬有加,因此,張國維為趙光抃求情的奏疏,很有份量。

但張國維和趙光抃素無交往,卻為什麼要冒險為趙光抃這個後生晚輩求情呢?

對於張國維冒險上疏,為趙光抃之事,朝臣多有猜測,但具體原因為何,卻沒有人知道了。

為什麼說是冒險?因為大明慣例,督撫喪地敗師,是為最大的罪過,死刑是基本,這個時候,任何人敢為之辯解,都有可能被殃及,袁崇煥就是例子,己巳之變後,當日為袁崇煥求情的,從閣員到大臣,沒一個好,最後全部被崇禎帝貶斥,東林領袖錢龍錫更是因此被流放貴州。

從那以後,重臣們都對打了敗仗的督撫,唯恐避之不及,即便有冤屈,也無人敢為他們仗義執言了,顏繼祖、鄭崇儉就是最明顯的例子,像孫傳庭那樣,被投入大獄,但保有性命的,就更是不用提了。

十幾年來,朝廷光斬殺督撫,就斬殺了十幾位,每一個都是血淚斑斑。

張國維起了頭,接著,兵部尚書馮元飈又站出來為趙光抃緩和,如此,崇禎帝的怒氣,才消了一點,馮元飈以為,趙光抃到任薊州不到一年,但巡視邊關,整飭防務,更用自己的私財,招募兵馬,緩解朝廷之急,有勵精之心,不如降而使用,令他戴罪立功。

崇禎帝猶豫很久,始終難下決定,而趙光抃也就一直被押在詔獄中。

直到昨天夜裡,崇禎帝翻到大同的奏疏,方才下了決心,於是今早在朝堂上,同意將趙光抃降職使用,貶到大同,擔任大同北的七品兵備道。

從二品總督變成七品的兵備道,連降九級,可謂是朝廷少有。

但比起菜市口,已經是莫大的恩賜了。

消息傳來,朱慈烺也微微鬆了一口氣,不管怎樣,趙光抃不但保住了性命,而且還保留了官身,但是在大同做出成績,日後還可以起用,也不枉自己的這一番苦心了。

「湖廣有消息嗎?」朱慈烺問。

現在他最擔心的,其實是湖廣戰局,算日子,吳甡應該已經快到襄陽了,劉肇基率領的兩萬精銳,已經過了河間府,照現在的行軍速度,大約二月下旬,最遲三月初,就可以到湖廣。

「張獻忠屠了黃州府,屯兵麻城一代。」唐亮回答。一邊回答,一邊為太子取過湖廣地圖。

這個魔頭。

朱慈烺心情沉重,恨的牙癢:「其他呢?」

「沒新的消息,只有侯恂被錦衣衛押解,正往京師而來。」唐亮回答。

侯恂。

這一次怕很難再從詔獄走出來了。

朱慈烺心中想,目光則投到湖廣地圖之上,並死死盯著武昌府不放,他知道,張獻忠的下一步很有可能是武昌,歷史上,張獻忠就是在攻下武昌之後建政,自稱大西王的,雖然在這一世里,沒有李自成在開封的策應,張獻忠顯得有點孤單,但他目前的兵力,卻也是超過真實歷史的,他的野心,應該也是在膨脹中,所以,張獻忠攻打武昌,是大概率的事情。

只是武昌有楚王,親王失陷是大罪,吳甡現在已經赴任湖廣總督,如果武昌在這期間失陷,朝廷降罪,吳甡怕是要出師未捷身先死啊。

盯著地圖,朱慈烺腦子裡想著各種可能的謀劃,以為遠在千里之外的吳甡拾遺補缺。

……

湖廣。

不比京師的寒冷,二月初的襄陽,已經春風拂面,作為七省通衢,南船北馬,萬商雲集的之地,襄陽是明末湖廣第一大城,同時的,襄陽也是湖廣西北部的軍事重鎮,自古就是兵家必爭之地。有說據襄陽,進可居高臨下,直搗武漢,奪取中原,退可依險固守。清初著名歷史地理學家顧祖禹說,湖廣之形勢,以東南言之,則重在武昌;以湖廣言之,則重在荊州;以天下言之,則重在襄陽,由此可知襄陽的重要地位。

前番,楊嗣昌督師時,就將行轅和屯糧之所都設置在了襄陽,用以左右調度,不想他大兵出擊,留守的襄陽知府王承曾怠忽職守,被張獻忠偷襲取了襄陽,燒了糧草,殺了襄王,導致楊嗣昌驚恐而死。

侯恂為湖廣總督之後,也將行轅設在了襄陽,加上左良玉的總兵府,襄陽繼續成為湖廣南直隸的剿匪中心,而在侯恂為督師後,左良玉也確實頗為用命,追的張獻忠到處跑,但浮山一戰,左良玉大敗而回,損失過半,不得不退回襄陽修整,而他的恩公則被崇禎帝一道聖旨拿下,半月之前,已經被京師來的錦衣衛索拿回京了。

「黃州太慘了,血流成河,婦女小孩一個不剩,河溝都堵塞了。」

「不是人啊。」

「聽說了嗎?新任湖廣總督吳甡吳大人,馬上就要到了。」街頭巷尾,有百姓憂心的在議論。

「吳老大人在河間府擊潰建虜,當之無愧,乃是我大明現在的第一督撫啊。他一定能打敗流賊。」

「但願吳老大人能早日擊破流賊,還我湖廣太平。」

……

左良玉總兵府。

左良玉坐在大堂正中。臉色陰沉。

作為一名起身於行伍,三十多歲才第一次嶄露頭角,被侯恂器重和推薦,繼而一路升遷,其間還差點因為貪墨軍餉而被殺的左良玉來說,侯恂不止是他的恩公,也是他的靠山,即便侯恂在詔獄裡一蹲就是六年,但憑藉著侯恂的東林招牌,他還是可以得到很多文官的幫助。

因此,左良玉對侯恂非常尊重,他知道,自己的一切,都是侯恂給的,侯恂為湖廣總督之後,左良玉也的確奮發,想要給恩公長臉,同時給自己建功立業,奈何時運不濟,浮山竟然大敗。

都說勝敗乃兵家常事,但左良玉自己卻清楚,浮山之敗,不同於以往,不但折損了一半的兵力,而且其中很多都是他左部的精銳,短時間之內,他左部很難恢複過往的戰力了。

兵馬受損,而自己的恩公靠山,卻又被朝廷索拿走了,侯恂心中極其不滿,倒不完全因為侯恂是他的恩公,另外一個原因是,在侯恂麾下,他糧餉得到完全的保證,侯恂充分信任他,也充分給他授權,但如果換一個督撫,就肯定不會有這樣的待遇了。最重要的是,浮山之敗,朝廷索拿了侯恂,同時也收回了他的「平賊將軍」印。

對左良玉來說,這是相當嚴厲的一個懲罰,等於他不再是「左帥」,而只是一個普通的總兵官了。

歷史上,即便左良玉在開封大敗,朝廷也沒有收回他的將軍印,只是降了他的官銜,原因就是投鼠忌器,左良玉雖然敗了,但麾下仍有十幾萬的兵馬,不論是繼續剿匪,還是安撫左良玉、不讓他的亂兵鬧事,朝廷都必須隱忍,但這一世不同了,在浮山兵敗的消息傳回京師後,關於如何處置左良玉,在朝堂上有過一番爭論,有人以為,應該照例安撫左良玉,畢竟左良玉手裡還有五六萬的兵馬呢,剿匪仍需倚重他,但御史馬嘉植認為,左良玉應該一併懲處,不然不足以警示那些驕兵悍將。

左都御史李邦華支持,太子默許,而朝臣對左良玉的不滿早已經累積很久,即便左良玉打的是東林人的旗號,東林人這一次也都沒有放過,面對朝臣的一致意見,崇禎帝沒有猶豫,即刻下旨,奪了左良玉的將軍印。

歷史上朝廷不敢懲處左良玉,反而縱容,乃是因為朝廷手中沒兵,得繼續倚仗左良玉,但這一世不同,朝廷有京營,京營兵馬就好比是定海神針,也是朝廷的底氣所在,朝廷敢於處置像左良玉這樣的大軍頭了。

消息傳來,左良玉氣炸了。

平賊將軍印可是他最大的尊榮,也是他能率領十萬兵馬的根據,如果沒有了平賊將軍印,他統帥這麼多的兵馬,就不那麼名正言順了。

因此,當聽到新任總督吳甡已經快到襄陽之時,他惱怒的不想去迎接,他倒不是惱怒吳甡,而是惱怒朝廷,他為朝廷打了那麼的仗,出生入死,只為了一次浮山之敗,就剝奪了他的將軍印,讓他實在是不滿。

「父親,你真的不去嗎?」其子左夢庚站在左良玉面前,小聲問。

左良玉冷冷道:「不去!恩公被拿,我左良玉如果高高興興的去迎接新督撫,豈不是要被人以為是一個無心無肺之人嗎?」

「可是兒子聽說,吳甡是一個眼裡不揉沙子的人,如果不迎,他說不定會給咱們穿小鞋……」左夢庚一臉擔心。

「那也不迎!」左良玉一擺手:「就說我有病難以起身,去吧。」

左夢庚不敢再勸,只能去了。

左良玉一個人在坐在堂中發愣。

除了將軍印,另一個讓他鬧心的事情是,吳甡這一次不但是帶來了一千京營騎兵,而在騎兵之後,還有兩萬精銳的京營步兵,正向湖廣開拔而來——過去,崇禎十五年之前,有人做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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