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17章 風波乍起

轉眼,就是臘月二十三,小年了。

這是春節前的一個大節。

照習俗,這一天,百姓們都會祭灶,為灶王爺準備豐盛的祭品,尤其麥芽糖和酒是必不可少,祭拜之後,百姓們食用祭灶食品為晚餐,還會放鞭炮,送灶王爺上天,歡慶今年,祝福來年。

雖然這些年年景不好,但百姓們對「小年」依然很重視,進入臘月二十,京師大街小巷都開始喜氣洋洋,不論富商還是乞丐,都準備要過年了——照傳統,一入臘月二十三,就等於正式邁入年節,蒸花饃、剪窗花、辦年貨,各家忙忙碌碌,歡喜過年,衙門裡的官員,準備封印。除非是特別緊急的事務,否則一律都等到明年再說吧。

民間如此,皇家亦不例外。

臘月二十三,崇禎帝會在坤寧宮親自祀神,設供案,奉神牌,備香燭、燎爐拜褥,坤寧宮內灶間東壁上設有灶君牌位:「東廚司命神牌」,御茶房、御膳房設供獻三十二品加黃羊一隻。祭祀時,宮殿監奏請皇帝詣佛前、神前和灶君前拈香行禮。整個儀典,異常肅穆莊重,比民間可嚴厲多了,因為皇帝祈禱的,可不是自己一家,而是全天下的百姓。

崇禎帝繼位十六年,每一年都如此鄭重,不管平常多麼節儉,這一天對灶王爺都是不能小氣的。

祭祀完畢之後,崇禎帝會召集所有嬪妃和兒女,包括張皇太后,一起品嘗祭品,一家人和和睦睦,團團圓圓,為七天之後的大年做預備。

因為是每年照例的祭祀,所以一個星期前,宮殿監御膳房就忙開了,各級太監宮女,各司其職,都忙忙碌碌的為祭灶而準備——崇禎帝對祭祀一向重視,若是出了漏子,保准讓他們吃不了兜著走。

此時此刻,對整個皇宮來說,臘月二十三的祭灶,乃是目前的頭等大事。

不過就在準備祭灶的繁忙之中,卻有一股暗流,正慢慢捲起……

臘月二十,永王騎馬,不慎從馬上摔了下來,折了小腿。

一般來說,大明皇子都不尚武,雖然學習騎馬是必備,但卻也僅限於此,永王今年十三歲,正到了學習騎馬的年紀,教習騎馬的師傅和太監小心謹慎,想不到還是出了這樣的事。

消息傳出,崇禎帝急急到承乾宮看望,見兒子只是骨折,醫官說沒有做瘸子的危險,他這才放了心,連帶著,崇禎帝也再一次的看望了田貴妃,隔著帘子,聽著田貴妃不復柔美,已經乾澀沙啞的嗓音,想到過去的恩愛和田貴妃的絕美,崇禎帝忍不住紅了眼眶……

皇子摔馬是大事,古代醫學不發達,很有可能會造成殘疾,繼而影響皇家的形象,歷史上,唐太宗的長子李承乾就是因此失去了李世民的鐘愛,繼而謀反而被貶為平民,永王的傷雖然不重,醫官也說了不會有傷殘的危險,但崇禎帝依然怒氣難消,要處罰隨性的騎馬師傅和太監。

隔著帘子,田貴妃帶著哭腔為下人求情,崇禎帝這才作罷,又安慰了田貴妃一番,崇禎帝才嘆息的離去。

等殿中靜寂,崇禎帝和跟隨的太監都遠去,沈霑走進殿中,向帘子行禮。

「怎麼樣?永王沒事吧?」田貴妃急切的問。

「沒事。只是一點小傷,不過傷筋動骨了,得三個月才能康復。」沈霑回答。

田貴妃嘆一聲:「這樣也好……這團亂局,就不用他參與了。不知道這個主意,是誰給他出的?」

「是李晃。」

「就知道是他。」田貴妃劇烈咳嗽,隨即嘆道:「罷了罷了,隨他去吧,事情都妥了嗎?」

「妥了。」

「張天師什麼時候到?」

「明日就可以進京。」沈霑回。

田貴妃欣慰點頭:「其他不會有意外吧?」

「不會,雲南和芸娘那邊,也已經在我們的控制之下。」

「不能大意,尤其不能走漏消息,否則,我們就前功盡棄了……咳咳……」

「娘娘放心,保密之事,有李晃負責,各個地方,他都已經安排了人手。」

「還是要小心……」田貴妃一口氣好像喘不上來。

「娘娘!」

「不用擔心,我還死不了……不為我兒神張冤屈,出了這口怨氣,我死也不能瞑目!」田貴妃擺手:「去忙吧。」

「是。」

……

沈霑說的肯定,但不想還是出了意外。

「沈公公,徐公公叫你去一趟。」臘月二十二,祭灶的前一天,一個小太監忽然來報。

沈霑臉色微微一變。

徐公公,就是坤寧宮的主管太監、同時也是整個皇宮的太監總管徐高,雖然不比司禮監、東廠提督等幾個能干預朝政的內廷太監職務,徐高總管太監的職務,只局限在後宮,但他的權力,亦是相當廣泛的,

照制度來說,沈霑的直接上司並不是承乾宮的娘娘,也不是司禮監掌印王之心,而是這一位徐高。

「知道了。」

沈霑點頭,假裝輕鬆,吩咐了一下工作,然後就在那一位小太監,同時也是徐高親信的監視下,去見徐高。

……

坤寧宮。

側殿後的一間小院子里。

徐高正負手站在一株梅花前,靜靜地想著心事。

天冷了,院子里的花草都凋敝了,只有這一株的寒梅,在寒風中,綻放花朵,吐出芬芳。

看到梅花,徐高就想到了自己的家鄉。

和宮裡太監大部分都是北方人不同,徐高是南方人,和周后的老家,相隔沒有多遠,每當聽到周后的吳語,他就彷彿是回到了自己的家鄉——在他年少時,為了家族生意,徐父帶著家人從南方遷到了北方,但不想遇上了山賊,貨物被搶,父親被殺,母親染病亡故,徐高孤零零一人,差點餓死在街頭,為了維生,他不得不進宮。

幸運的是,徐高被分到了當時的信王府,當時信王剛剛受封,和周后成婚也沒有多久,信王和周后都還是年少,周后天性善良,對他們這些少年太監毫無鄙視,只是可憐,閑暇之時,周后教他們讀文寫字,徐高本身是讀過幾天書的,也認識字,但為了和周后親近,他假裝目不識丁,和秦方,連同另外幾個小太監,都規規矩矩地坐在廊下,聽周后講課。

幾人之中,秦方是最笨的,常常被周后打手心,但現在,秦方已經是司禮監的行走太監了,雖然不如秉筆太監地位高,但卻很得崇禎帝的信任,重要的聖旨,一般都是秦方去傳。

因為勤謹,忠誠,聰明,徐高很快就得了信王和周后的賞識,變成了周后貼身太監,俄而隨著信王的登基,他更是水漲船高,直接變成了坤寧宮的主管太監,這一晃,十幾年過去了。信王登基,他第一天進宮,成為坤寧宮主管太監的緊張和無所適從,彷彿還是昨天,但一晃,卻已經是十幾年過去了。

如今,徐高已經從少年變成了中年,鬢間也有了白髮,但他的心思,卻從未改變。

任何人膽敢觸犯周后,他都絕不放過。

「公公,沈霑來了……」小太監的腳步和稟報聲,打斷了徐高的沉思。

徐高抬頭:「讓他進來吧。」

「是。」

腳步急響,同樣穿著緋色宦服的沈霑急步出現,來到徐高面前,納頭就拜:「叩見公公。」

不論資歷,年紀還是地位,沈霑都遠在徐高之下,在徐高面前,他也一直都假裝恭敬。

徐高沒有令他起,大冷的天氣,地磚如冰的情況下,繼續令他跪在地上,目光掃他一眼,口中冷冷問:「知道咱家為什麼叫你來嗎?」

「奴婢不知。」

「哼,」徐高冷哼一聲:「不知?咱家看你是揣著明白裝糊塗!你真以為,你做的那些事情,咱家什麼都不知道嗎?」

聽到此,沈霑眉角猛的一跳,臉色也有點變,只因為他跪地垂首,所以徐高並不能發現,但他的聲音卻依然冷靜:「公公指的是什麼?奴婢實在不明白啊?」

「還嘴硬?帶上來!」徐高喝道。

一個渾身是血、奄奄一息的小太監被拖了上來。

沈霑抬頭看見,臉色頓時大變。

「沈霑,你還有何話說?」徐高厲聲。

沈霑再看了那小太監一眼,咬牙叩首:「這人是誰,奴婢不認識,也不明白公公在說什麼?」

「事到臨頭,還不承認!」

「前些日子,儲秀宮鬧鬼了,咱家一查,發現是這小子搞得鬼,他唆使對食,到處造謠,說儲秀宮夜間有孩童哭泣,鬧的人心惶惶,甚至驚動了陛下,現在,他和他的對食,都已經供認不諱了,怎麼你沈霑還想要頑抗嗎?」徐高厲聲,

對食,宮中太監和宮女,相互結伴,假夫妻的一種形式。

「徐公公,這事和奴婢沒有任何關係啊~~您明察啊。」沈霑連連磕頭,恐懼的渾身發抖。

徐高臉色寒霜:「沈霑,我勸你還是老實一點,不然誰護不了你!」

「公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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