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12章 暗夜黑影

很快,在尚可喜被凌遲,京師群情振奮之外,當今國丈,嘉定伯周奎,拿出了六萬兩巨銀,用五輛馬車裝著,運到正陽門的戶部衙署,用五車銀子,換取了朝廷的國債券的消息,轟動了京師。

六萬兩啊。

國丈果然有錢!

但驚異的是,國丈一向小氣,視財如命,這一次怎麼這麼大方?恩,不用問,一定是因為此次國債發行,乃是太子主事,嘉定伯身為太子的外公,豈能不大力捧場?

這麼一想,倒也合情合理,嘉定伯府能得那一塊「公忠體國」的牌匾,倒也是實至名歸。

百姓驚異,勛貴們卻是驚慌失措。

他們原本以為,以周奎吝嗇的脾氣,最多拿出一兩千的銀子就了不得了,他們八百五百的,也能交代過去,但想不啊,周奎竟然一次性的拿出了五萬兩銀子,這不是把嘉定伯府壓箱底的銀子都拿出來了嗎?周奎這是怎麼了,吃錯藥了嗎?

購買國債,有點像是隨禮,周奎一馬當先,隨了六萬兩,他們這些勛貴又該出多少呢?

雖然朝廷承諾,明年會連本帶息的歸還,但大部分勛貴都是不信的,朝廷或許會歸還小民的國債,但他們這些勛貴的銀子,十有八九會有去無回。

忽生變故,勛貴們著急要商議。但自從成國公朱純臣、定國公徐允禎倒台,西山煤案爆發,一大批的勛貴受到牽連,應城伯孫廷勛被褫奪爵位之後,勛貴們的氣勢就受到了極大的打擊,面對朝廷發行國債,並且點名勛貴外戚要先行購買,以為百姓商人的榜樣的情況下,他們不敢公開聚會,只能急急地私下聯絡,交換看法。

而這其中,爵位最高的英國公張世澤,是馬首是瞻的所在。

但張世澤年輕,又和撫寧侯朱國弼,恭順侯吳惟英一起被崇禎帝任命為京營的協理,等於是太子的副手,面對太子領銜處理的國債,張世澤不好說話,或者說,他本就是一個沒有多大主見的年輕人,面對各家的問詢,他一問三不知,毫無主見。

另兩個太子的副手,恭順侯吳惟英病重卧床不起,撫寧侯朱國弼則是聰明的選擇了迴避。

至於勛貴的另一個主心骨,一向被大家認為最有主意的襄城伯李守錡閉門不出,各家勛貴派往襄城伯府的管家和親信,一概都被擋了出來,沒有一人能見到他。

沒有領頭的,也沒有智囊,朝廷日期又壓得近,勛貴們無所適從。

「英國公,發行國債,利國利民,嘉定伯先拔頭籌,認購了六萬兩,論爵位和影響,您可比嘉定伯強多了,不知道您打算認購多少呢?」

黃昏時,太子身邊的貼身太監唐亮,忽然造訪英國公府。

英國公漲紅了臉……

從英國公府出來後,唐亮又去了撫寧侯朱國弼的府邸。然後定西侯、武清侯……

消息傳開,各大勛貴就更是憂愁,太子親自派人上門,出的少了,不給太子面子,多的話,下一次出銀子,怕又被太子找上,在破財和守主之間,眾勛貴小心翼翼地進行拿捏……

坤寧宮前。

太子朱慈烺已經跪了半個時辰了,雖然拿了六萬兩銀子,但卻也惹了周后傷心,眼見周后的氣,一時難消,朱慈烺只能叩了一個頭,起身離開,他並不擔心周后的怒氣會持續多久,因為他清楚知道,周后是一個明理之人,她現在的怒氣,未必完全是沖著自己,其中怕有很大一部分是沖著娘家人的,等過了這幾天,周后的怒氣,自然就會消去。

……

深夜,嘉定伯府。

周奎正躺在榻上哼哼唧唧,

室內昏暗,只點了一盞蠟燭,另外的兩盞,都被周奎吹熄了,周奎沒有明說,但下人都明白他的心思——無緣無故的沒有了六萬兩,只能從小地方節省了。

腳步聲響,門一開,夜風湧進,周鏡忽然推門走了進來,臉色緊張的稟報:「爹。有客來。」

「滾出去,我沒有你這個逆子~~」

周奎卻依然在為失去六萬兩銀子而肉疼,他騰的坐起,抓起茶碗,就向兒子擲去。

周鏡急忙側身。

「啪!」

茶碗掉在地上,摔了一個粉碎,潑濺起的茶水,飛到了周鏡身後那人的靴尖上。

黑色的斗篷,將上半個臉都隱藏,只能看到他半張消瘦的老臉和下巴上的斑白鬍須。

周奎一愣,他隱隱覺得這個「黑色斗篷」有點眼熟,一時卻又想不起是誰?

周鏡卻已經離開,出門後,小心的關上了房門。

黑色斗篷一撩袍角,在周奎榻前的椅子里坐下。

到這時,借著昏暗的燭光,周奎終於是認出了黑色斗篷,忍不住失聲問道:「是你?你來做甚?」

黑色斗篷微微一笑,雙手放在膝蓋上:「怎麼,老朋友相見,不歡迎嗎?」

「哼!」

周奎冷哼一聲:「用不著你來幸災樂禍,有事說,沒事就請走吧!」

黑色斗篷嘆:「何必呢?我今日來,並沒有惡意。」

周奎轉開頭,顯然,他並不想同這個人多說。

黑色斗篷又嘆口氣:「好吧,那我就開門見山。」抬頭看了看眼前的這間卧室,用一種極低的,只有周奎能聽到的聲音說道:「四年前,武清伯被抓,定國公徐允禎深夜來找你,商議如何應付陛下募捐之時,想必也是在這裡吧?」

周奎臉色大變,差點從榻上摔下來,指著黑色斗篷:「你你你,你怎麼知道?」

論貪財,論吝嗇,周奎是第一,但論城府和智謀,他卻差的太遠。

黑色斗篷微笑:「我不但知道這個,而且還知道後面的事……」

這一次,周奎支持不住,真的是從榻上摔了下來,指著黑色斗篷,說話結巴,冷汗如雨:「你,你你……」

黑色斗篷卻依然微笑:「放心,我是不會說出去的,我今日來,不過就是給你提一個醒。有些事你做的並不幹凈,亡羊補牢,猶未晚矣。」

到這時,周奎忽然反應過來了,他掙扎著站起:「老夫根本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哼哼哼,胡言亂語,打攪人的清夢,走走走,老夫要睡覺了,沒時間聽你胡扯!」

黑色斗篷嘆:「老友……」

「什麼老友,我不是你的老友,送客!」

周奎卻是驚慌、急躁的不能自己,他轉過頭,不讓自己的目光面對黑色斗篷,以免被對方看穿自己的心事。

黑色斗篷站起,無奈的拱拱手:「既然老友今日心情不好,那咱們改日再談。」嘆息一聲,搖搖頭,起身離開。

等聽到黑色斗篷推門離開,夜風吹進來,吹的蠟燭搖晃,滿室寒意之時,周奎才慢慢轉過頭,望著房門,獃獃出神——燭光照著他的老臉,他額頭上的細密冷汗,清楚可見,彷彿現在不是寒冬臘月天,而是盛夏的三伏酷暑。

愣了好一陣,周奎忽然想起了什麼,叫道:「周鏡!周鏡!」

腳步聲急促,剛剛送客離開的周鏡急匆匆地走了回來,關上房門,將寒意關在門外,搓搓手:「爹。你喊我?」

周奎看著他嗎,問:「外面有人沒人?」

「沒有,剛才都讓我支走了。」周鏡回答。

「我讓你再去看看!」周奎幾乎是吼了出來。

周鏡嚇了一跳,急忙又出門查看,前後左右,轉了一圈,確定府中的下人和丫鬟都已經休息,周圍沒有他人時,這才回到房間,重新關上房門:「爹,沒人。呀,爹。你臉色怎麼這麼難看?」

周鏡這才發現,他老爹的臉色,難看的像是死人——雖然老爹從上午到晚上,一直躺在榻上哼哼唧唧,罵這個罵那個,但臉色卻紅潤,這一會功夫沒見,就變得蒼白如紙,難道是和剛才的訪客有關?

「我沒事。」周奎搖頭,盯著兒子:「我問你,你在錦衣衛時間也不短了,你有沒有認識什麼可靠的亡命之徒?」

「爹,你什麼意思呀?」周鏡越發不解,而且惶恐了起來,從「訪客」出現,他就感覺有事,現在這種感覺就更是強烈了。

「回答我!」周奎很急。

周鏡想了想。點頭:「有。」

現在這個世道,只要有銀子,什麼事情都有人替你做。

「那好,你去窖子里取五十兩銀子,不,一百兩,你取一百兩,找兩個身手好的,替爹去殺一個人。」周奎壓低聲音說道。

周鏡聞言,大吃一驚,以為自己聽錯了:「爹,你說什麼?」

「小聲!怕別人聽不見嗎?」周奎氣的要一巴掌呼過去。

周鏡嚇的一縮脖子,放低聲音,臉色也白了:「為什麼呀爹?」

「不要問,總之你去找人就行了。」

「要殺誰?」

「前定國公徐允禎。」周奎一字一頓。

「啊?」周鏡輕輕驚呼一聲:「徐允禎不是被貶為庶民,流放雲南了嗎?」

「是。」周奎點頭:「不過他身上還牽扯著一件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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