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07章 暗波流動

說著,李守錡起身站起:「這並非老夫一人,而是幾個伯府共同的心意,所要的,只是一個安心,以免再出現四年前的悲劇。個中事情,還需要吳郎中居中聯絡,內閣有什麼動靜,也請郎中多多通報,因此五百兩銀子一點都不多。」

四年前,崇禎帝找上了勛貴之中,最為有錢的武清侯李國瑞,希望李國瑞能拿出二十萬兩作為軍餉。李國瑞是一個守財奴,死活不肯出,逼迫之下,他甚至將府中的傢具擺到街道上變賣,以示自己無錢,崇禎帝怒不可遏,將李國瑞投入大獄,奪其爵位,並抄沒其家產四十餘萬兩。李國瑞又氣又病,沒幾天就死在了獄中,如此一來,勛貴外戚嘩然,紛紛抱怨崇禎帝只為銀子,不顧恩義親情,恰在此時,宮中流言四起,五皇子忽然染病離世,臨死前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嚇壞了崇禎。急忙加封李國瑞7歲的兒子李存善為武清侯,所追繳的40萬銀兩也全部退還。

經此一鬧,募捐之事徹底被搞黃。

不過勛貴外戚受到的驚嚇也著實不小,若非李國瑞在獄中亡故,若非五皇子病死,崇禎帝肯定是要一條路走到黑,逼迫他們這些勛貴外戚拿錢的,如果不拿,就是李國瑞的下場。

今日,太子推出國債,雖然方式和方法和四年前不同,但本質卻沒有多少差別,都是要勛貴拿銀子,李守錡身為勛貴,擔心再被要挾,向他來打聽消息,好像也合情合理,於是吳昌時不再多問,只拱手笑:「既如此,下官就愧受了。」

李守錡點點頭,邁步推門而去。

走時,他沒有關門,只任夜風吹進屋中,打在吳昌時的臉上。

吳昌時卻不覺,只看著手中的銀票,臉上笑開了花,雖然他對李守錡的話,並不相信,隱隱覺得李守錡另有圖謀,不過這並不妨礙他和李守錡的買賣,短短几句話,就能賺五百兩,這生意哪找去啊?

……

太子府。

直到亥時(晚10點),朱慈烺才離開軍營,返回太子府,整整一個下午,他都在巡視京營,看望傷兵,和軍中將領攀談,就此次抵禦建虜入塞的一些心得和教訓,和將士們進行交流。因為大戰剛剛歸來,又臨近年關,京營輪流給將士們放了三天假,軍中每日必須的城外操練,也暫時了取消三日,這三天里,京營將士都在營中修整。

劉肇基,馬德仁,劉耀仁,賀贊,李順閻應元楊軒徐文朴魏闖張名振等所有參戰有功的將領,朱慈烺都一一和他們談話,勉勵他們再立新功,尤其是明日就要離開京師,前往宣府協防的閻應元,朱慈烺更是和他談了很久——馬上要過年了,這個時候移防宣府,將士們心裡難免會有怨言,閻應元又是一個大孝子,其母留在京師,他卻要出征,真是忠孝難兩全啊。

「軍人以服從命令為第一,但使邊境安寧,臣寧願永駐宣府。」閻應元聲音堅毅。

朱慈烺心頭欣慰,有閻應元這樣的將領,京營之幸也。點頭問:「令堂身體最近如何?」

「謝殿下挂念,家母一切都好。」

朱慈烺笑:「你一直都沒有續弦,聽說令堂很挂念,這一次你回來之後,請魯督做媒,為你選一房好的,你看如何?」

閻應元臉色臊紅,支吾的說不出話。

英雄,原來也是一個薄面人。

晚間,還舉行了一個大型的軍中晚宴,京營百總以上的立功將官,都出席,就在德勝門營房的校場上,燃起了十幾堆的大篝火,擺開流水席,大魚大肉,美酒佳肴,眾將痛飲。

也只有在這個時候,朱慈烺才能暫時忘卻朝政的紛擾和父皇那憂慮的眼神……

「唐亮,明天上午,你替我去城外烈士陵園,祭奠戰死的將士,再代我去看望烈屬院的遺孤。」朱慈烺道。

「是。」

皇家子弟,尤其是太子,除了他老朱家的皇陵,其他人的墳地是不能去的,那不吉利,尤其朱慈烺還沒有大婚,因此是絕對不能去陵墓的。

烈屬院也一樣,非他這個太子可以親自去。

從這一點上來說,他這個太子身份,遠沒有一般將領自由。

「下午京師有什麼動靜嗎?」朱慈烺問。

「告示已經貼出去了,百姓們議論紛紛,暫時的還不知道,他們是否會認購?」唐亮眼神有不安,一百萬兩可不是一個小數目,他不明白,太子爺為什麼要攬這個苦差事,有那麼多的臣子,讓他們去做不好嗎?

朱慈烺淡淡:「不著急,讓子彈先飛一會。」

「恩?」唐亮不解。

朱慈烺也不解釋,說道:「對了,告訴湯神父,佛朗機人,紅夷人,西班牙人可以安排他們和我見面了,時間就明天下午吧。」

「是。」

朱慈烺催馬向前。

……

乾清宮。

腳步聲響,東廠提督太監王德化進入暖閣,向仍然在燈下批閱奏疏的崇禎帝跪拜。

崇禎帝放下手中的奏疏,目光看向王德化,面無表情的問:「太子今日都幹什麼了?」

王德化小心翼翼地回答:「上午在戶部,和戶部官員商討國債之事,下午一直都待在德勝門軍營,晚上和京營將士晚宴,這會已經離開京營,返回太子府了。」

「張國維等人離京,太子沒有去送嗎?」崇禎帝問。

「沒有。」

崇禎帝點點頭:「國債之事,百姓如何議論的?」

「大部人都是看熱鬧,是否會認購國債,尚不知道。」

崇禎帝不再問,繼續批閱奏疏。

王德化悄然推出。

……

東緝事廠後院。

小屋中。

灰暗的燈光下,一個低沉但卻難掩興奮的聲音:「太子,又自找麻煩了,發行什麼國債,還要勛貴外戚帶頭購買,這不是要把滿朝文武和勛貴,都得罪光嗎?」

另一人卻不說話,只是默默。

「李晃,你怎麼了,感覺你有心事?」先一人聲音忽然冰冷。

李晃抬起頭,淡淡道:「大事在即,我豈能沒有心事?」

「你想大事就好……千萬不要想別的。」沈霑聲音里似有警告。

「你信不過我?」李晃聲音也嚴厲起來,一直以來,他都是和和氣氣的說話,鮮少有動怒和嚴厲聲音的時候,但這一次,他顯然是動了怒氣。

小屋中,昏暗的燭光下,兩人原本親如兄弟的青衣太監,忽然劍拔弩張。

沈霑知道自己過了,雖然最近李晃的情緒有點反常,但他相信,李晃絕對不會背叛,於是放緩聲調:「當然不是。我只是覺得,你最近有點怪。和以前不同……」

李晃冷冷:「沒有什麼不同,該做的事情,我一定會做!」

「那就好。」

說完這句,兩人都沉默了下去。誰也不再說話。

黑暗中,只有燭光搖曳。

……

這一夜,朱慈烺躺在榻上,有點失眠,腦子裡面想著很多事,從金戈鐵馬,到糧餉練兵,一會又想到了崇禎帝,想到紫禁城那巍峨的宮殿,以及在那宮殿之下,漂浮著的無數燈籠……好不容易睡去,但感覺剛睡著,唐亮的聲音就在帳外響起。

「殿下,該上朝了……」

今日朝議依然很激烈,雖然關於國債的事情,昨日朝廷就已經做出了決意,並且下發了下去,但不滿和反對的聲音,依然存在,昨日下午,陸續有反對的奏疏送到通政使司,崇禎帝一一看過,然後又一一按下,眼中的焦躁和憤怒,越來越明顯,已經很多官員在奏疏中,或明或暗的就聽到了崇禎十二年的失敗,對崇禎帝來說,等於是被臣子打臉,他如何能高興起來?

和昨日早朝不同,今日,朱慈烺一句話也沒有說,只安安靜靜的坐在那裡,該說的,昨天他就已經說了,該做的,他也已經吩咐下去,如果做不到,唯戶部和順天府是問,面對一些官員的無理糾纏和雞蛋挑骨頭,他懶得理他們。

雖然有反對,但除了國債,滿朝官員實在想不出緩解朝廷危急,能籌來銀子的其他辦法,因此,內閣五輔,都察院和六部重臣,大部分都是支持的,反對聲音很快就被壓了下去。

國債之後,有一件振奮的事,那就是尚可喜等一干漢奸的處置。

這樣的人,照例是凌遲。

於是定下,尚可喜和他的兩個兒子,連同許爾顯,凌遲,其家族男性,全部斬首,女性,罰沒為娼。

行刑的日子,就定在兩日後,也就是國債券正式發賣的第一天。

……

早朝結束,朱慈烺一如既往的跟隨崇禎帝來到後面的暖閣,向崇禎帝稟報今日的一些行程。聽兒子說今日想要見紅毛人和佛郎機人,崇禎帝頭也不抬:「洋夷狡詐,和他們交往要小心。」

「是。」朱慈烺恭謹回答:「兒臣也不想見他們的,只是我朝向他們訂購了船隻和四千具半身甲胄,都如約送到,一年以來,更是從東印度呂宋等地,為我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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