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83章 多鐸的對策

明眼人都知道,通州是打不下來了,黃太吉又生了疾病,非是班師回遼東不可,但這樣的決定,代善多爾袞都是做不了的,非的黃太吉同意並下旨。

多爾袞和多鐸都豎起耳朵聽,同時假裝悲戚關心,但其實卻是借著燭光,仔細觀察黃太吉的臉色和表情,想要從中探尋到病情的真相。但帳中燭光有點暗,他們兩人雖然睜大了眼睛,但卻也無法真真切切的看到黃太吉臉上的每一絲表情和變化。

黃太吉咳嗽了幾聲,向索尼擺手。

索尼上前,雙手捧著一卷黃絹,肅然說道:「皇上已經決定,召肅親王豪格、英親王阿濟格回營,商討退兵之事。」

「皇上英明!」

代善暗暗鬆口氣,向黃太吉行禮——其實退兵之事,根本不用找豪格和阿濟格,黃太吉完全可以一言而決,但關鍵是,豪格和阿濟格現在一個在河間,一個是昌平,如果大軍要撤退,非得要和他們匯合不可,不但獨留他們在明國境內,很有可能會被明軍圍殲,這其中,遠在河間的豪格尤其危險,所以黃太吉先召他們兩人回軍,再發布撤軍命令,並沒有錯誤,乃是穩妥之策。

多爾袞和多鐸兩兄弟雖然微驚,但卻也不意外。

見三人沒有意見,黃太吉疲憊的閉上眼睛,不再看他們。

「臣等告退。」

代善立刻帶頭行禮,然後帶著多爾袞和多鐸出帳。

大帳外。

建虜親貴和滿漢群臣都已經等候多時了,當三位王爺貝勒進帳之後,很快就又退了出來,臉色並沒有悲戚之色,帳中也沒有哭聲,只有持續的咳嗽聲,知道黃太吉已經無礙,所有人都是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皇上無礙,都跪安吧。」

代善擺手。

如果是軍陣指揮,多爾袞為第一,但朝中政務,君前禮儀,則是他禮親王代善為首。

所有人都跪下,在帳外行三叩三禮,為黃太吉祈福,願他早日康復。

如此,眾人就散了。

人雖然散去了,但所有人的心,從幾位王爺到下面的重臣,乃至兩黃旗兩白旗的侍衛,都還提在半空中呢,從古至今,不要說尚沒有脫離蠻夷的建虜,就算是傳承有序,制度健全的中原王朝,在舊皇病重,新君未立的關鍵時期,都極易發生動亂和禍事,歷史上,無數的刀光劍影和骨肉相殘,都從這其中而來,除了野心家的推動,更有人類本身的權力欲在作祟。

建虜雖然不是漢人,但漢化已經很深,對漢家典故知道很多,努爾哈赤死後,眾貝勒為了爭奪汗位,就曾經產生過一次大|波動,今日如果黃太吉不在了,建虜內部肯定又會發生一次大爭鬥,因此,從上到下,所有人都是擔心。

……

「啊!」

大帳內,黃太吉猛地坐立起來,鼻血又一次的噴涌而出,嚇的侍立在旁邊的索尼急忙大叫太醫,隨軍四名太醫,四名已經離開,剩下一位在黃太吉榻前聽命,聽到索尼的急叫,他急忙衝進帳中,為黃太吉止血治療。太醫手顫抖,臉色發白,從入帳到現在,黃太吉噴涌的鼻血,足有三碗了,感覺黃太吉全身的血,都要通過鼻子全噴出來,看黃太吉虛弱瀕死的樣子,怕是熬不過今晚,一旦黃太吉出了意外,他這個值夜的太醫,肯定是第一個被斬首之人,如此情況下,太醫如何能不顫抖?

「保密,不許讓任何人知道……」

黃太吉好不容易止住了血,他抓住索尼的手,用力命令。

「奴才明白。」

索尼堅定回答。

黃太吉這才微微鬆口氣,放開他的手,倒在榻上,用一種虛弱無比,幾乎是聽不到的聲音問:「豪格走到哪了,可回來了?」

索尼眼眶發紅,看來主子真是糊塗了,令肅親王回軍的聖旨剛剛發生,怎麼可能現在就回來?但他不能實情告知,只能告慰道:「主子放心,已經快了。」

「那就好,那就好……」

……

多爾袞和多鐸兩兄弟急匆匆地回到多爾袞的大帳。一路,兩人一句話也不說,但眼神卻交流了很多。

進入帳中,多鐸揮退所有人,連最信任的貼身侍衛,都令到帳外等候,然後他迫不及待的問:「哥,怎麼辦?」

多爾袞卻冷靜,他在椅子里坐了,端了茶水:「什麼怎麼辦?」

多鐸湊到他面前,急道:「黃太吉快不行了,沒聽見他要召十二哥和豪格回來嗎?明顯就是要把所有人都召回,然後當眾宣布,定豪格為儲君!」

多爾袞卻不說話,只是啜茶。

「哥。」多鐸更近一點,急道:「一旦豪格成了大清的皇上,那我兩白旗就永無出頭之日了,你必須快想一個辦法啊。」

多爾袞放下茶碗,臉色凝重地說道:「八旗公推,乃是太祖遺訓,皇上屬意豪格,順理成章,人之常情,我兩白旗不願意聽從豪格,也自有道理,這都是明面上的事情,相信皇上決不會斷然任命豪格為儲君。」

「那是平常!」

多鐸在多爾袞旁邊座下,瞪著眼:「現在八哥快要不行了,他已經沒有按部就班,提拔豪格的時間了,我料他必會使出非常手段,強行推豪格上位,兩黃旗正藍旗不用說,兩紅旗和鑲藍旗看似中立,其實也是偏向豪格的,八旗他們已經佔了六旗,又有八哥壓陣,就算是公推,我們兩白旗也不是他們的對手啊!」

多爾袞皺起眉頭,多鐸所說,他何嘗不知道,但黃太吉是皇上,有三旗在手,威望無人能比,如果黃太吉執意推豪格上位,不顧兩白旗反對,老實說,他還

真什麼沒有辦法。

「你以為該如何?」默了一下,多爾袞問。

「不能讓公推的事情發生,就算真要公推,也得回到盛京再說!」多鐸一路上已經想的很清楚了,他知道,不管是黃太吉直接任命,還是八旗公推,他兩白旗都是失敗者,現在唯一的辦法,只剩下一個「拖」字,以拖待變,尋找機會。

兄弟心意相通,多鐸所說,正是多爾袞心中所想,不過多鐸的下一句話,卻是讓他吃了一驚。

「如果拖不住,八哥不顧一切,執意要任命豪格為儲君,那我們就自立門戶!」多鐸臉色陰冷,就他們三兄弟來說,小時候,他和豪格的關係最好,但現在,他和豪格的關係最差,幾乎是勢同水火,雖然每一次豪格在他面前都表現的恭恭敬敬,但他卻能清楚感覺到豪格的恨意,一旦豪格上位,第一個倒霉的,怕就是他多鐸,因此,多鐸無論如何也不能允許豪格上位。

多爾袞吃了一驚:「你胡說什麼?」

「可不是胡說。」多鐸絲毫沒有退縮的意思,他恨恨道:「阿瑪當初將兩黃旗交給咱們兄弟三人,就是把大清託付給了咱們,但黃太吉欺咱們年幼,竊了咱們的位置,還硬生生地將咱們的服色甲胄,從黃變成了白,又奪了咱們不少的牛錄,這些年刻意提拔豪格,壓制咱們兩白旗,野心昭然若揭,黃太吉都如此了,豪格上位,我們兩白旗還能有活路嗎?既然都是一個死,倒不如早點離開,趁現在兩白旗還有實力,黃太吉絕不敢拿咱們怎麼樣。最起碼,也可以阻止黃太吉任命豪格為儲君!」

多爾袞臉色凝重,他知道,弟弟並非真的要自立門戶,而是以此為手段,阻止黃太吉對豪格的任用,如果兩白旗這麼做了,八旗立刻就分裂,這樣的罪責,他多爾袞多鐸承擔不起,黃太吉同樣也承擔不起,這也是多年來,黃太吉一直想立豪格為儲君,但遲遲不能付之行動的原因。

見多爾袞不說話,多鐸有點不耐了,他挑著眉毛道:「反正我就這麼決定了,到時你正白旗不走,我鑲白旗反正是要走的。」

「砰!」

多爾袞終於是有點怒了,他輕輕一拍椅子的扶手:「越說越不像話了,你難道要當我大清的罪人嗎?」

見哥哥動了真怒,多鐸這才低下頭,不說話了。

多爾袞壓了壓氣,平靜了一下情緒,緩緩道:「如果公推,我們未必沒有機會。」

多鐸搖頭:「難,豪格有黃太吉撐腰,這一次征明,又在河間府擊潰史可法,席捲京南,立下功勛,相比之下,咱們卻在通州城下焦頭爛額,此消彼長,怎麼能擋得住?」

「豪格擊潰史可法是不錯,不過這並不表示,他就一定能立功。」多爾袞意味深長。

多鐸抬起頭:「什麼意思?是河間府軍情有變嗎?」

多爾袞壓低聲音,傾著身子:「我剛得到消息,豪格並沒有遵從皇上三日攻打河間府、不行則迅速離開的命令,而且在河間府擺開陣勢,大舉進攻,算上今日,豪格已經在河間府城下停留五六天了,如果他能攻下河間府,當然是功勞,但如果攻不下,又或者折損兵馬過多,他不但是沒有功,反而是有罪了。」

多鐸愣了一下,然後不屑的冷笑:「小耳垂這個蠢貨,黃太吉令他南下,本是令他去撿功勞去的,想不到連這樣的事情他都做不好,這樣的人,怎麼能當我大清的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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