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64章 周遇吉之勇

五十步的距離,瞬息就到,在奔進之中,建虜重甲兵不停的放箭,同時,那些更剽悍的建虜則將手中的梭槍,飛斧,如暗器一般的向明軍大陣奮力投擲而去——比起重箭,這些投擲器的威力更大,在空中飛行,呼呼作響,明軍陣型嚴密,幾乎沒有閃躲的空間,只能用手中的武器或者是盾牌格擋,「噗」的一聲,一個明軍鳥銃手閃躲不及,直接被一桿飛來的梭槍射穿胸膛,沒有鮮血冒出,只有貫通胸膛的槍尖去勢不絕,又扎中了後面一個士兵的腳面。

啊,士兵抱腳蹲下,被梭槍貫穿胸膛的那個軍士,卻猶自不倒。

而梭槍傷敵之時,飛斧和箭雨也落下,掀起一陣血雨。

建虜的梭槍和飛斧的衝擊力比重箭更大,但幸運的是,這些重型投擲器的威脅只有一輪。

而就在重甲兵發起突擊的同時,明軍兩翼和後方的蒙古騎兵也動了,他們縱馬上前,張弓搭箭,從明軍傾射箭雨,明軍布置在後陣和側翼的少量鳥銃手立刻對他們開火,砰砰砰砰,箭矢和鉛彈在空中飛舞,敵我雙方不斷有人倒下,靠著嚴密的陣型和精良的甲胄,以及平常嚴酷操練之下的堅強心志,三千明軍雖然被四面圍攻,在箭矢如雨之中,卻依然擁有強勁的反擊能力。

「呼哬!」

此時,奔跑之中,建虜重甲兵已經衝到了明軍盾牆十步之前,因為距離太近,彼此雙方,已經能看清對方臉部的表情,或猙獰,或咆哮,或恐懼,或滿頭大汗,就像是兩列急速的火車,已經不可避免的要撞在一起了。

「砰砰砰砰!」

但就在火車相撞之前,明軍鳥銃再一次密集響起,照明軍精武營日常操練的標準,一分鐘完成裝彈、瞄準、射擊、和後撤,是為合格,打今日只用了五十秒,明軍就完成了第一輪的替換,正搶在建虜重甲兵衝到大盾之前,第一段射擊的鳥銃兵裝彈完畢,重新將槍口伸出了盾牌。

建虜重甲兵經驗豐富,他們並非是密集陣型,而是鬆散陣型衝鋒,即便如此,槍響處,他們還是割草般的倒下了一片,再剽悍的人,面對鉛彈撕開血肉的痛苦,也是無法忍受,中彈的建虜兵倒在地上,捂著中彈處,慘叫連連,但後續的建虜卻不受影響,他們嘶吼著,越過同伴,瘋狂一般的繼續猛攻,「砰」的一聲,終於,他們衝到了明軍陣前,揮舞手中的兵器,和明軍的長槍大盾,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長刀和矛頭相撞相擊、相互格擋之聲,頓時就響成了一片。

一瞬間,明軍的盾牆如波浪一般的起伏,似是有所動搖。但很快就又穩住了,聽見帶隊千總在高聲呼喊:「穩住!穩住!刺,刺!」——建虜重甲兵衝擊太猛,不顧生死,加上他們都是三重鐵甲,刀砍槍刺不進,只有臉部是弱點,第一排的明軍一時無法適應,被沖的有點站不住腳,但明軍陣型密集,每一個人都站住了位置,如此情況下,根本沒有後退和轉身的機會,即便是心生膽怯,也只能咬牙死扛,靠著平常的操練,在軍官的號令之下,口中大吼:「殺!」機械一般的攢刺,收槍,再攢刺。

幾槍刺出去,即便沒有刺倒敵人,但隨著一聲聲地吼,心情漸漸穩定下來,陣型也就穩了。

而這時,兩翼和後面的蒙古騎兵,除了弓箭騷擾,也開始用騎兵衝刺試探,給明軍施加更大的壓力。戰馬嘶鳴,長刀閃爍之間,兩翼和後方承受的壓力,一點都不比正面少。

論單兵格鬥,建虜重甲兵絕對強過明軍,但面對精武營山一般的盾牆和連續有力的長槍攢刺,卻也是不佔任何便宜,刀砍槍刺之下,己方倒下的,竟然一點都不比明軍少,這令每一個建虜都是惱怒,他們嘶吼著,不顧一切的揮舞長刀,想要斬斷明軍刺過來的長矛,衝散明軍的盾陣……

明軍中軍戰旗之下,劉肇基微微鬆口氣,在這之前,他心中是有擔憂的,他擔心沒有經歷過惡戰的精武營,會被建虜重甲兵沖潰,現在看來,將士們沒有令他失望,雖然建虜攻勢極猛,但己方軍陣卻沒有動搖,就劉肇基多年的閱歷來說,精武營的表現,這已經遠遠勝過遼東邊軍了。

一名中軍百總抱拳:「總鎮,是不是可以用手炸雷了?」

建虜重甲兵攻擊極猛,雙方面對面的肉搏,如果這個時候,明軍陣中飛出手炸雷,一定能將建虜炸個稀里嘩啦,戰事立刻就會逆轉。

「不。」

劉肇基卻冷靜:「再等等。」

現在雙方處於僵持,依靠盾牆和長槍,明軍並不落下風,短時間之內並沒有被擊潰的危險,劉肇基今日帶領三千精兵突進,並非是要一口吞下阿濟格,而是要拖住阿濟格的腳步,以為三路合圍創造時間。因此,他不能過早的顯露實力,那樣,會驚退阿濟格的。

再者,建虜上撲的兵馬不夠多,現在顯露手炸雷,對建虜造成的殺傷有限,劉肇基要等更好的機會。

對面建虜軍旗之下,見一千精銳鑲白旗的重甲兵衝上前,居然沒有能衝散明軍的陣型,反而在衝鋒之中,被明軍用鳥銃急射,割草般的倒下了兩百人,現在短兵相接,重甲兵並不佔據上風,阿濟格心疼的嘴都要歪了,重甲兵可都是他鑲白旗的精銳啊,少一個,他鑲白旗的實力就消退一分,倒下的每一個,都是他阿濟格的心血,不過這並不表示他膽怯了,相反,這更加堅定起了他一定要殲滅劉肇基的心志。

阿濟格轉頭,看向身邊的一個參領:「五達納,給你一千人,用梭槍、飛斧投擲,擊潰明軍!」

雙方交戰時間雖然不長,但情勢已經很明顯,明軍甲胄精良,防護極好,蒙古弓箭根本不管用,唯有能破甲的重箭和梭槍,能對明軍造成殺傷,重箭數量有限,不能無限發射,梭槍和飛斧就成了攻擊的最好選擇,現在明軍被四面包圍,陣中的鳥銃手已經無法統一發射,而是採用了自由射擊,這種情況下,再派一千人上前,在二三十步的距離內,向明軍猛力投擲梭槍和飛斧,明軍擁擠在一起,難以閃避,一定能給他們造成巨大的傷害。

如果這一千人不夠,還可以再派一千,即便將軍中的長槍都投擲完,阿濟格也在所不惜,他就不信了,滅不了這三千明軍!

「嗻!」

五達納得令,帶了一千人,呼嘯而出。

「報!」

這一千人剛出陣,一個探騎急急從前方而來,到阿濟格面前翻鞍下馬,單膝而跪,氣喘吁吁地報道:「稟英親王,明國宣府總兵周遇吉的前鋒騎兵在十五里之外出現,諾木齊副都統,已經和他接戰了!」

「周遇吉多少人?」阿濟格問。

「不到八百人。」

阿濟格微微點頭,他給諾木齊的,是兩千精銳騎兵,其中有一百人是鑲白旗的重甲騎兵,兩千對八佰,諾木齊勝算滿滿。

但探騎又報:「明國大同總兵姜鑲的兵馬在周遇吉左翼後方出現,都是騎兵,大約兩千人。」

阿濟格撇嘴:「大同兵在松錦全軍覆沒,現在已經沒有精銳了,兩千騎兵,怕是連五百都不如,告訴諾木齊,本王不需要他殲滅,但他一定要拖住周遇吉和姜鑲!等本王滅了劉肇基,再收拾周遇吉和姜鑲!」

「嗻!」

探騎得了命令,上馬急急去傳遞。

阿濟格抬目看向劉肇基的將旗,惡狠狠地說道:「半個時辰內,一定要殲滅劉肇基!」

……

十五里之外。

宣府總兵的將旗之下,一個身披笠盔鱗甲,臉色消瘦,鬍鬚雜亂的中年漢子正一臉凝重的望著對面的建虜騎兵,他們只有八佰騎,建虜卻有兩千餘,雙方在這一處平原相遇,已經快一刻鐘了,但彼此都沒有發動進攻,只是遠遠地望著,暗中積蓄力量。

「隆隆隆……」

後方黃塵滾滾,馬蹄踏地隆隆作響,參將莊子固回頭望了一眼,辨明軍旗之後,驚喜道:「總鎮,是大同騎兵!」

被喚作總鎮的漢子轉頭看去。

原來他正是宣府總兵周遇吉。

周遇吉是去年接任宣府總兵的,甫一上任,還沒有來得及大力整頓兵馬,就遇上了建虜入塞,張家口宣化血戰,周遇吉衝鋒在前,浴血而戰,他從山西帶去的老底子受創頗多,加上宣府兵在松錦之戰中傷了元氣,一時難以恢複,又需要防備蒙古人對宣府的騷擾,因此此次勤王救援,周遇吉能拼出來的人馬,不過三千人,其中只有八佰騎兵。

八佰騎兵面對兩千建虜精銳鐵騎,是沒有勝機的,他只能忍耐,現在大同兵趕到,他終於可以出戰了。

「憲伯,你去見姜鑲,告訴我,我宣府兵突左,他大同兵突右,一鼓作氣,拿下這兩千建虜!」周遇吉道。

莊子固字憲伯。

「是。」

莊子固得了命令,急急打馬去見姜鑲。

一刻鐘後,莊子固返回,不過他並沒有帶回好消息,姜鑲以為,建虜勢大,不可輕易出擊,還是應該穩住陣腳,等張軍門帶領後續的部隊趕到,再出擊也不遲。

簡單說了一下會面的過程,莊子固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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