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59章 吾之妙計

豪格的兩萬騎兵忽然出現在河間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聽到史可法的五千兵馬已經被擊潰之後,尤世威在痛心之餘,也就更加的小心謹慎,他只有三千人馬,面對兩萬建虜騎兵,稍有不慎,就有可能是全軍覆沒的下場,因此,尤世威決定暫時駐紮在景和鎮,等領兵部尚書、山東總督吳甡的兩萬人馬到來之後,再和兵一處,繼續向河間府進發。

雖然做了決定,但尤世威卻也是坐卧難安,因為消息已經傳來,說建虜圍住了河間府,正在四面攻打,如果河間府堅持不住,被建虜攻陷,那這天大的禍事里,他尤世威難逃責任。

更憂慮的是,建虜正在猛攻通州,一旦通州有失,太子有危,天下震動,這天塌地陷的大禍事,又有誰可承擔?

「怎麼辦?怎麼辦?」黃昏時,尤世威在娘娘廟前院的正堂下,焦急的踱步。老驥伏櫪志在千里,雖然已經鬚髮斑白,但尤世威雄心猶在,他賦閑多年,好不容易被朝廷啟用,他可不希望自己重蹈崇禎八年的覆轍,再被朝廷貶斥。

「總鎮。」其弟尤世祿忽然闖了進來,抱拳:「外面來一人,自稱是御史楊爾銘,奉新任魯督吳軍門之令,有要事求見。」

「楊爾銘?快請!」大明以文制武,御史更不是一般人物,尤世威可不敢令御史在門外多等。

楊爾銘,四川敘州府筠連縣人。崇禎七年中三甲進士,現在官廣東道御史,尤世威雖然是武將,又久居榆林,不在京師,不過他對朝中的動態,對各位御史大人,也是知道一些的,尤其是這一位的楊爾銘,他更是早就聽說過的。

楊爾銘是一個傳奇人物,據說,他三歲時就訓以詩書,過目成誦,崇禎七年中進士之時,才剛剛十六歲,十六歲啊,很多人窮極一生,花白頭髮都還只是一個秀才,他小小年紀,居然就成了三甲的進士!其少年英才的程度,大明歷史上也只有數人可以相比,楊廷和12歲中舉,19歲進士,解縉18歲舉人,19歲進士,張居正15歲中舉人22歲成為進士,這三人都是大明歷史上的大牛人,楊廷和和張居正都是首輔,解縉雖沒有成為首輔,但其才氣卻是名聞天下的,因此當楊爾銘中了進士,消息傳開之時,所有人都說,大明又一個未來的首輔誕生了。

楊爾銘成為進士之後,先被外放桐城坐知縣,十六歲的少年縣令駕到,整個桐城都轟動了,第一次升堂時,縣衙都差點被擠塌。官帽大,而楊爾銘年紀小,小腦袋戴著大紗帽,總是晃蕩,於是就用絹布塞住帽子後邊,堂上的椅子太高,只能「翹足而升」,一頂塞了絹布才能戴穩烏紗帽加上晃晃蕩盪的兩條小腿兒,這樣子確實挺滑稽。衙役輕聲笑他「老爺紗帽歪矣」,楊小孩兒大怒:「你說我歪,我從今天就開始歪了,抽出行刑簽命令把笑他的衙役挨個兒揍了一頓,『遂畏憚焉』——都老實了。」

但楊爾銘的傳奇,不止是他小孩官帽,而是他到任之後,首先遇上的就是匪患。崇禎八年,正是流賊猖獗,四處亂起之時,楊爾銘雖然是少年,但卻極有謀略,不但數次擊退流賊的進攻,而且還救了史可法一次,其時,史可法被流賊圍困,情勢危急,消息傳到桐城,但楊爾銘手下也沒有兵,無法救援,關鍵時候,楊爾銘召集數千民夫,一人兩隻火把,相互拉開距離,在暗夜裡浩浩蕩蕩地去救史可法,流賊在暗夜裡不明真相,見來了這麼多的官兵,嚇的趕緊遁走,從而解了史可法之圍。

三年屆滿之後,楊爾銘因功升為御史,調入京師。

去年到今年,朝廷一直在追逮賦,楊爾銘是廣東道御史,因而被派往廣東追稅,整個過程還算是順利,今年,楊爾銘早早地完成了任務,北返京師,不想行到臨清,建虜忽然入塞,朝廷阻斷了運河,當楊爾銘急急行到滄州時,運河已經失守,太子退入通州,不得已,楊爾銘只能留在滄州,等待後續的消息,而當聽到吳甡領兵部尚書、總督山東軍務,順運河南下馳援河間府之時,他立刻離開滄州,順運河而上,去迎接吳甡,準備為吳甡出謀劃策。

而就在他見到吳甡的同時,豪格輕騎出現在河間府,暗夜擊潰史可法的消息正好傳來,楊爾銘向吳甡獻上一策,取得了吳甡的贊同,於是他轉頭又南下,往景和鎮而來,他和吳甡的計策能不能成功,山東兵是關鍵之一,吳甡令他速速南下,一來是傳達命令,二來也是要督促尤世威。

很快,一個風塵僕僕,書生打扮的年輕人急急走進了堂中。

楊爾銘十六歲中進士,今年剛不過二十五歲,猶是年輕呢。

尤世威站在堂前迎接,剛要微笑抱拳,那年輕人就說道:「茶茶,快給我上茶~~」

看來是渴極了。

尤世威令人上茶,年輕人咕咚咚地連喝了兩大碗,這才拱手行禮,說明身份,並取出名刺官憑,以證明自己所言不虛。這一來,尤世威再無任何懷疑,請楊爾銘入座,共商大計。

「吾有一計,可教豪格兩萬人,有來無回!」楊爾銘第一句話,就讓尤世威驚喜,隨即就是懷疑。他戎馬一生,吹牛的人見的多了,豪格可是黃太吉之子,所帶兩萬人皆是精銳騎兵,京南平原,如何能讓他們有來無回?更何況,現在的當務之急是河間府之危,如果不能及時救援,河間府怕是不保,而後整個山東也將成為建虜兵鋒所指。

若非楊爾銘是御史,他說不得會將楊爾銘當成是江湖騙子。

而當楊爾銘說出計策的內容,尤世威聽了第一句就驚訝了:「什麼?先後撤四十里?」

「是的。」楊爾銘是四川人,身材不高,瘦小,但皮膚白凈,相貌頗為英俊,他聲音清楚地說道:「你部立刻後撤,假裝要撤回山東,於四十里之外的小王莊一帶紮營。而魯督的兵馬也會暫時在青縣西南一帶修整。」

尤世威驚的站起:「可這樣一來,建虜就沒有了後顧之憂,就會無所顧忌的攻擊河間府啊。」

楊爾銘微微一笑:「正是要他們攻。」

尤世威是沙場老將,立刻明白楊爾銘的意思,他臉色一變,憂心地說道:「御史是想用河間府疲乏建虜,而後一舉攻之嗎?但河間府守軍只有三千餘人,建虜卻有兩萬多,雖然建虜都是騎兵,但並非不會攻堅,十二年時,建虜攻下濟南就是明證,連濟南堅城都擋不住建虜,何況河間府?一旦河間府失守,情勢就不可收拾了啊……」

不可收拾有兩個意思,一個是局面,另一個就是朝廷的問責,河間府是第三道防線的核心,如果尤世威和吳甡按兵不動,最後導致河間府失守,他們兩人都是丟官下獄、甚至是斬首的大罪。

所以尤世威色變。

看出了尤世威的擔心,楊爾銘肅然道:「老總鎮擔心河間府的防守,但我以為,河間府人口眾多,其城牆堅固不亞於濟南府,城中兵力則勝於十二年的濟南府,而豪格的兵馬不過兩萬,遠不及多爾袞當日率領的七萬大軍,更何況,河間府足足準備了一年,從官紳將士到商人百姓,都有心理準備,漕督史制台,知府顏胤紹更都是忠貞之士,建虜想要像濟南那樣,短期之內就攻破河間府,那是絕不可能的!」

「御史何以如此自信?難道去過河間府?」尤世威問。

「是的,」楊爾銘回道:「不但我去過,我之好友,河南道御史周爾淳正在河間府,日常同我書信往來,河間府之事,我略有所知。」

「這是兵行險著啊,萬一……」尤世威臉色沉沉。

楊爾銘盯著尤世威:「老總鎮,何是穩招?建虜兩萬餘,我軍也不過兩萬餘,且多是步兵,穩紮穩打,勝算有幾何?如果我軍有機會將兵馬運進河間府,憑城死守,那才是最穩當、最完美的策略,但可惜,被建虜搶了先機,我軍已經沒有這樣的機會了啊……」

尤世威沉吟不語。

楊爾銘笑一下,話鋒一轉:「前日我見魯督,最初他也認為不宜兵行險著,於是我獻上了上中下三策。」

「下策,迅速進兵景和鎮,和你部山東兵匯合,大軍渡過子牙河,步步為營,結陣前進,牽制建虜,令建虜無法全力攻擊河間府。」

「中策,令你部山東兵立即渡過子牙河,於河邊紮營堅守,子牙河距離河間府不過四十里,但使你部過河,建虜必然得分兵防禦,而魯督統帥兩萬大軍,從子牙河青縣段過河,沿子牙河前進,左右夾擊,和你配合,先擊破建虜的分兵,再解河間府之圍。」

「這兩策看起來都很是穩妥,但其實都是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的打法,且應該都在建虜的預料中,如果建虜兵分兩路,一路以小量騎兵牽制我軍,另一路繼續攻打河間府,又或者是乾脆拋開河間府,圍點打援,騎兵突襲,我軍稍有不慎,就有可能重蹈漕督史軍門的覆轍。到時,不但河間府保不住,就是這兩萬人馬,怕也要交代在這平原戰場之上了!」

楊爾銘道。

尤世威的老眉跳動了一下,他知道,楊爾銘並非是恫嚇,這種情況並非不可能出現,史可法的五千漕兵雖然不是什麼勁旅,卻也不是泥巴捏的,但想不到卻被建虜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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