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26章 僵持

但同時的,黃太吉卻也知道,多爾袞是一個識大體的人,內心裡還是為愛新覺羅的江山著想,以大清為重的,這一點,和阿敏和莽古爾泰兩個沒有腦子的野心家完全不同,也因此,黃太吉才能容納、並且重用多爾袞,當然了,也和建虜特殊的體制有關,多爾袞是正白旗的旗主,除非是惹了公憤,犯了不可彌補的大錯,否則,即便是改了制度,變成了皇帝的黃太吉,也是動不了多爾袞的位置的,不然兩白旗群起反對,建虜的內訌就在朝夕之間。

綜上各種理由,黃太吉雖然對多爾袞很是警惕,對自己的身後事也有所擔心,但對多爾袞卻也不能直接動手,只能徐徐圖之,在為豪格培養羽翼的同時,逐步削弱兩白旗和多爾袞的實力。

不過就在昨夜,就在自己忽然又流了兩大碗的鼻血之後,黃太吉的心思改變了,他知道,自己時日無多了,再想循序漸進,按部就班的削弱多爾袞,已經是不可能了,等此番征明結束,回到盛京,兩白旗的事情,必須解決,即便是掀起一些血雨腥風也在所不惜。

兩白旗多爾袞,明國的明太子,是他臨死前,必須為兒子豪格解決的兩個問題,解決多爾袞,是為了讓豪格的順利繼位,解決明太子,則是為了大清的永續未來……

一瞥之間,黃太吉心中閃過很多念頭,但眼神和表情卻依然冷靜,他咳嗽了兩聲,緩緩說道:「今日渡河雖然失利,不過我軍也並非沒有收穫,運河上的火船,對岸的壕溝,是明軍防守的兩個利器,經此一次,再無秘密,尤其是火船,對我軍威脅甚大,張存仁說,可用鐵索抓鉤破之,今晚你就布置。」

「嗻。」多爾袞急忙站起抱拳聽令。

「同時繼續打造木筏,修整兵馬,擇日再渡河。」

「嗻。」

「第三,不能讓對岸的明軍太清閑了,我軍要調動起來,令明軍摸不清我軍的虛實,明日你正白旗全部移駐香河,老十五的鑲白旗,移駐武清,和禮親王匯合。等到後天,再重新調防回來,我軍是騎兵,來回容易,明軍卻不同,來回幾次,就足以令他們疲憊和失去警惕。」

「嗻。」

「第四,我軍受阻運河,明國援兵必然會源源不斷的到來,運河前面不管,但後方卻不能不防,剛剛收到的急報,順天巡撫潘永圖帶了幾千人馬往運河來了,朕已經叫豪格帶兵前去圍殲了。」

說完,黃太吉疲憊的靠上椅背,喘息地說道:「此次征明,不比以往,不但是多了明太子這個勁敵,更因為明軍竟然派人偷襲我遼南海岸,雖然朕相信,鄭親王一定會妥善應對,擊退吳三桂等人,但我軍遇上的困境,卻堪比朕第一次帶兵征明,和袁崇煥對壘之時,因此,爾等務必小心……」

「臣弟明白。」多爾袞躬身。

「今日辛苦,你早點休息吧。」黃太吉露出一絲疲憊的笑。

「皇上保重龍體,臣弟告退。」

多爾袞施一禮,轉身退出。

面對黃太吉時,他臉色尊敬,但等到轉身之後,他眼中卻露出了疑惑——黃太吉剛才所說,都在他的預料中,但意外的是,黃太吉卻沒有提到阿濟格,現在大清四路人馬,三路在運河,一路在昌平,以黃太吉細微的脾氣,肯定是要對阿濟格有所命令和叮囑的,但今日卻一字未提,難道是已經有部署了嗎?

……

京師。

大明於通州運河,擊退建虜進攻的好消息,傳到京師時,已經是晚間的酉時末(七點),而建虜忽然從通州段發動渡河攻擊的消息,則是下午兩點多傳到京師的,兵部老尚書馮元飈當時得到消息,氣的跳起來,只想罵楊文岳書生不懂兵,大軍主力,豈能輕易而動?

但痛悔也是來不及了,而聽到太子帶著武襄左衛從右安門而出,往運河而去的時候,馮元飈更是驚的差點暈過去,運河失守,雖然驚天動地的大禍事,但並非不可彌補,或者說,就算建虜大軍過了河,施虐京南,甚至山東和南直隸,但只要京師安穩,大明根基仍在,但如果是國本太子殿下出了禍事,在馳援運河的過程中,被突破運河的建虜大軍包圍甚至是俘虜,那土木堡的禍事,就要重演了,雖然國本不比皇帝,但其嚴重的後果,卻也不是大明能夠承受的,尤其是崇禎帝的暴脾氣,豈能容忍自己的兒子被建虜俘虜?到時不知道又要出什麼昏招,滿朝文武,尤其是自己這個兵部尚書,怕是凌遲也難贖其罪啊。

大事不好,馮元飈跳起來就往宮裡跑。

不過他剛衝出兵部衙門,內監秦方就到了。

皇帝召他緊急入宮。

從秦方驚慌的表情就知道,崇禎帝的怒氣非是一般。

這一來,馮元飈反倒是冷靜了下來。

有句話說,捨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事情既然已經如此了,惶恐又有什麼用呢?倒不如坦然面對。

馮元飈提著袍子趕到皇宮,內閣五輔,督察院李邦華都已經到了。

除此還有詹事府一眾官員,他們在黃道周的帶領下,齊齊跪在乾清宮前。

「太子安危,卿等以為該當如何?」殿中,崇禎帝急的臉色通紅,聲音都變了。

但除了派遣唐通,救援太子回京之外,眾臣想不出其他辦法,這一刻,運河失守不失守,已經不那麼重要了,太子安危,才是第一。有人彈劾殿外的黃道周,認為他身為少詹事,不能勸阻太子,實為大罪,崇禎帝雖然驚怒,但腦子仍有清明,知道此事怨不得黃道周,因此沒有降罪,只是握著拳頭,在御台上踱步,嘆息,悔恨。

俄爾,又面向西方,目光帶淚的喃喃自語,像是在為太子,為大明祈禱……

傍晚,當運河兵勝,大明擊退建虜進攻,殺敵五千,太子安然無恙的消息傳回時,乾清宮瞬間沸騰。

「天佑大明,天佑大明啊~~~」

所有人都是跪下,不論朝臣還是宦者,齊聲向崇禎帝恭賀,說話間,很多朝臣都落了淚,太難了,這兩個時辰,太煎熬了。不唯是做好死罪準備的兵部老尚書馮元飈,就是內閣首輔周延儒,也都有老淚縱橫之感。

天知道,如果運河失守,太子再有失,這天塌地陷的大禍事,不知道要用多少官員的腦袋,才能澆滅崇禎帝心中的悲憤和怒火?一個藩王,尚可以人頭滾滾,何況是太子?

殿外,聽到太子無恙,跪在地上的黃道周,直接暈了過去……

「太子洪福,天佑大明~~」的呼喊聲中,崇禎帝跌坐在椅子里,已經是站不起來了,作為皇帝,他對兒子的愛,和普通百姓其實是沒有區別的,雖然國事繁忙,他不能像普通百姓那樣,每日里和太子朝夕相處,但父子之情,血脈至親是割不斷的,聽到太子有危,他腦子嗡嗡,整個人都失去了方寸,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眾卿平身……」

終於,崇禎帝好不容易才吐出了這四個字。

東緝事廠。

後殿之中。

太監李晃在燭光下,仔細看完了兵部和東廠密探的塘報,臉色嚴肅,眼中卻有一種說不出的情緒,口中小聲呢喃:「不可思議。太子殿下,實乃我大明的李靖、檀道濟啊……」

……

運河。

通州段。

第二日上午,朝鮮僕從軍被放回去,臨行前,一個個都是跪拜涕零,感激天朝隆恩,明軍為他們準備了簡易木筏,送他們過河。河對面的建虜兵馬默默看著,即沒有迎接,也沒有驅趕,只任由一千朝鮮軍,乘坐三四個木筏,反反覆復,往往來來的過河上岸。

河岸邊,一個鑲黃旗建虜將領冷笑說道:「這些朝鮮人軟弱無能,除了吃糧,再沒有其他本事,此番返回,又動搖我軍心,真不如殺了省事!」

「胡說什麼?咱營中還有數千朝鮮軍,皇上還要用他們呢?再者,殺了或者是虐待他們,豈不正中明人的詭計?」

內院大臣,甲喇章京索尼怒斥。

周邊眾將這才不吱聲了。

「小詭計爾……」中軍大帳內,黃太吉劇烈咳嗽,說道:「令索尼帶犒賞,代朕慰問歸來的朝鮮人。曉諭他們,我大清待他們如初,令他們勿生嫌隙。」

……

一場渡河大戰之後,運河兩岸,忽然又平靜了下來,只有堆積在岸邊的殘木和不時漂浮起的腫脹屍體,提醒人們兩天前這裡剛剛發生過的那場血戰,運河一邊,繼續修築工事,另一邊,繼續打造木筏,並不停的調兵,河邊的官道上,黃塵滾滾,戰馬軍旗不斷。

建虜調兵,明軍也得跟著調兵,不過不同的是,不管對方黃塵有多高,旗幟有多少,朱慈烺一次只調五千人,一兵一卒都不多調,寧肯讓建虜佔了先機,持續支援,也不把主力一次全調派過去。

一連兩天,都是如此。

吳甡寫信,說這是建虜的疲兵之計。

朱慈烺自然也是明白的,但卻不得不跟隨建虜的行動,三十六計中,有一計叫瞞天過海,比喻用謊言和偽裝向別人隱瞞自己的真實意圖,十次都是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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