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98章 連雲島之戰(上)

黃太吉只所以要從遼南調兵,原因不外乎幾個,第一,征明的兵馬越多越好,兩白旗的精銳豈能留在遼南?第二,明兵孱弱,早已經被大清打怕了,黃太吉不覺得明軍有大規模登陸的實力和勇氣;第三,遼南地形複雜,地廣人稀,如果沒有熟悉當地地理和氣候的將領帶隊,怕也難有作為,當初的尚可喜和孔有德都出身皮島,熟悉沿海的地形和氣候,因此才可以屢屢騷擾,但現在兩人已經投降了大清,大明已經沒有這方面的將領了;第四,距離遼東遼南最近的大明港口不是天津港,而是登州,明國最強大的水師也不是天津水師,而是泉州和登州水師。

登州有水師,但卻沒有精銳的騎兵和步兵。不具備上岸攻擊的能力。

最後,照以往的慣例,只要是大清入塞,明國所有的兵馬都會往京師勤王,保護皇帝,大清忽然入塞情況下,明國根本沒有派遣精兵、渡海攻擊的可能。

綜合以上,黃太吉對明國租借戰艦一事雖然有所警惕,但卻並沒有因此改變自己的征明計畫,也就沒有在遼南留下重兵。

直到入塞之後,獲知到秦皇島修建碼頭和虎大威騎兵從遵化而過的情報,范文程才驚覺秦皇島碼頭可能是明國為了渡海攻擊而特意修建的——如果是走登州或者是天津,關寧騎兵在路途上要耽誤相當的時間,不但浪費體力,而且無法掩藏行蹤,但如果是登州水師和天津水師的船隻都停泊到秦皇島,兩到三天,關寧騎兵就可以趕到登船,實在是一個事半功倍的好謀劃啊。

想明白之後,范文程向黃太吉請罪。

黃太吉雖然震驚,但並沒有降罪,黃太吉用人最喜歡用人的長處,從來不會因為一時的不力就將人才拋棄,再者,如果范文程做不到,就眼下的群臣來說,再沒有人能做的更好了。

要怨只能怨明太子太狡猾,碼頭又修建的太機密,若商人還可以出關,間諜情報網還在,此事絕瞞不到現在。

黃太吉雖不降罪,但范文程自覺慚愧無顏,因此說話行事比以前更低調、更小心了。

聽了范文程和張存仁的話,黃太吉微微點頭,不論兩個漢臣智囊,還是老十四多爾袞,三人的看法,基本都符合他現在心中所想,明軍從秦皇島渡海攻擊之事,已經是無可挽回了,多想無益,倒不如多思謀一下,如何攻破明軍的運河防線,威脅明國京師,甚至是給明太子沉重打擊!

想到此,黃太吉鬥志勃發,站起來,大聲說道:「眾卿說的正合我意,明國渡海攻擊,不過是邯鄲學步、東施效顰,我大清深入明國京畿,才是真正的殺招……」說到此,他胸口的那口氣,再也壓不住,劇烈的咳嗽起來,臉色漲成了醬紫色,帳中的近侍慌忙上前,將早就準備好的一顆藥丸放在他的唇齒間,黃太吉一仰頭喝下去,這才好了許多。

范文程和張存仁都跪倒,請求皇帝注意龍體,范文程甚至還擠出了一滴淚。多爾袞也跪下,同樣請皇上保重龍體。

黃太吉頗為感動,擺手示意自己沒事,還特地站起來走了幾步,這才說朕有點累了,你們退下吧,明日一早行軍。

三人退出大帳。

等三人走了,黃太吉臉上的戰意瞬間就變成了憂慮,他望著帳門口的方向,用一種只有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小聲說道:「濟爾哈朗,尚可喜,孔有德,大清遼南能不能安穩,現在就看你們的了……」

……

蓋州外海。

連雲島。

正午之後,今日無風,初冬的陽光照耀在渤海上,暖暖的。因為渤海灣的衛護,渤海近乎是一個內海,海風和緩,海象一向也比較平穩,鮮有大風急浪,就船隻航行來說,渤海可說是大明周邊,最安全的一處海域了。

正白色的團龍軍旗之下,連雲島上的三百守軍有一半的人正在校場上練習箭術,另一半的人駐守炮台,遠望渤海平靜的海面,一切的一切,都如往常那般的平靜。

連雲島是一個方圓只有兩三里的狹長小島,距離蓋州陸地三里寬,過去島上並沒有人居住,遼東戰事興起,建虜崛起,並佔據遼東蓋州等地之後,為了防止大明的水軍騷擾蓋州海岸,就在連雲島上修建了堡子和炮台,最多的時候駐兵五百,現在士兵雖然少了一些,只剩下三百,但這三百人中,有一百人是實實在在的建虜八旗,也就是正白旗的正式披甲旗丁,就現在建虜主力入塞,各處留守多以漢軍旗為主的情況下,連雲島的滿漢配比,算是比較高的了。

自連雲島修築炮台以來,十幾年間,此間雖然也經歷過十幾次的戰役,但都是明軍水師在海上開炮,他們在岸上還擊的小戰役,看著熱鬧,但其實都沒有什麼傷亡,崇禎六年之後,大明水師實力大損,一蹶不振,從那以後,連這种放炮子的小戰役也少見了,更不用說明軍的奪島了。

因此,連雲島的守軍已經很久沒有經歷過戰事了。

統領連雲島守軍的是鑲白旗的一個牛錄額真,名字叫安達立。安達立今年五十歲,已經過了盛年,臉上的鬍鬚半黑半白,但身體卻已經雄健,今年年初他剛被調到連雲島——松錦之戰時,建虜雖然取得了勝利,但自身損失也是不小,去年入塞又失敗,為了穩住錦州,黃太吉講精銳主力輪流調防錦州,一些年紀大的老將,則都是派到了一些不太重要的小地方,安達立就是在這種情況下被調到連雲島的。

雖然很是落寞,但安達立卻忠實履行自己的職務,每日在島上巡視,一點都不懈怠,但時不時的,他還是會為自己沒有被選入征明大軍而感到悶悶不樂。

自打建虜在遼東興起,努爾哈赤就給建虜八旗灌輸燒殺搶掠的思想,沒糧食,搶漢人去,沒老婆,搶漢女去,這個思想,始終貫穿八旗上下,到黃太吉時期也沒有改變。生活不好,遇上困難了,首先想要的就是入關搶,而能搶多少,完全看你的搶劫力和戰鬥力,戰鬥力越高,搶劫越兇殘,你能分到的奴隸和女人就越多,擁有的財富也就越多。

建虜不講究排資論輩,更不講究先來後到。他們只論打仗的能力,如多鐸多爾袞,小小年紀就展露頭角,有幾個沒本事的哥哥,到現在還只能窩在家裡,等著黃太吉的施捨呢。

一句話,哪怕你是努爾哈赤的兒子,要是沒有出色的戰功,同樣也會被人鄙視。

如此「信念」和風氣之下,每個建虜男丁從小就被灌輸了積極搶掠的思想,參加漁獵,練習殺人的技巧,為自己裝備各種精良的武器,為的就是長大成年以後,能夠征明搶劫,發家致富。因此,每一次入塞征明,所有成年建虜都是踴躍參加,以期望到漢人的花花世界裡,搶到漂亮的漢女、奴隸和財富,一旦沒有被選中,都會懊惱不已,就彷彿是錯過了一張五百萬的大彩票。

安達立現在就是如此,

前幾次入塞,安達立都參與了,去年雖然發生了一點意外,沒有想到什麼財務,但卻幾次可都是盆滿缽滿啊,現在他家中,光年輕貌美的漢女老婆,就有五六個,奴隸漢人包衣,更是有將近五六十人,但他依然不滿足,他覺得,他原本還可以再搶一次的。

但主子這一次征明卻沒有帶他,大約是覺得他老了吧。

安達立很是落寞,心中堆積了憤懣之情,此時他站在校場上,監督漢軍旗士兵練習射箭,眼見漢軍旗士兵射的稀稀拉拉,遠達不到他的要求,登時就大怒,將那個漢軍旗白總叫到面前,二話不說,照著對方的臉部,狠狠就是一馬鞭,「啊!」漢軍旗百總一聲慘叫,捂著臉,痛苦得向後退了好幾步,差點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鮮血從指縫間留了出來,張開手掌一看,手裡全是血,臉差點被抽成兩半了。

一鞭子抽出,安達立心中那股不能征明搶劫的鬱悶,登時就發泄了不少,瞪著凶眼,狠狠道:「再練不好,老子把你扔海里去!」

被打的漢軍旗百總不敢反抗,只不住點頭。

安達立正要罵滾,耳朵里忽然聽到了鑼聲。

「噹噹當~~」密集而急促。打破了連雲島這一片寧靜的海域。

不是校場上的鑼,而是瞭望樓上的鑼聲,那是緊急情況,有敵船在海上出現時才能響起的預警。

安達立愣了一下,隨即跳上馬,快馬就往海邊跑。

連雲島北面和西面都是懸崖,東面臨著蓋州陸地,只有南面適合登陸,但有敵情,一定是從南面來。

而今天下午好像漲潮,正適合敵人登陸。

「主子!」

還沒到海邊,就看到他家的一個包衣奴才迎面跑了過來:「有船,有船啊,海上有明軍的大船!」

「滾開!」

安達立一馬鞭將其揮開,縱馬繼續向前,幾個賓士,他就來到了海邊,然後他就看到,在連雲島前的海面上,一艘大船正揚著巨大的風帆,向連雲島而來,啊,好大的船,安達立忍不住也驚訝,雖然他是騎將,對水軍並不熟悉,但卻也知道,眼前這艘大船,絕不是輕易能造的,那巨大的、鼓盪如山、不止一面的風帆,是他平生第一次所見,而他也知道,大船雖然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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