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73章 救援

通州,香河,武清和天津,是京杭大運河京畿運河段的四個城池,也是第二道防線的四個核心,不同的是,運河從天津和通州穿城而過,香河和武清,卻是一個在運河之東,一個是在運河之西,建虜從運河東面來,只要堅守運河,運河之西的武清就可以免受刀兵之禍,而運河之東的香河,卻可能要面臨建虜大軍的圍攻,因此當初朝廷在擴建四城時,香河是重點,只香河城外左右,就修建了兩座棱堡。

但就運河的防守來說,香河卻不是重點,因為即便香河失守,也無助於建虜渡河,真正的關健是河西務和通惠河,為什麼這麼說呢?

河西務隸屬武清,位在京師和天津中段位置,京畿運河的西岸,始稱河西,初為停泊修船的地方,曾有過「河西塢」之稱。元代戶部在此設立分司,所有從運河進京的船隻,都在次交稅,遂成了非常著名的榷稅鈔關,河西務由此正式得名。

明置戶部分司、巡檢司,隆慶四年(1570年)築城,周二里余,因為商民攢聚,舟船輻輳,素有「京東第一鎮」和「津門首驛」之稱。

河西務是出入京師的水路咽喉,是整個京津運河河道最狹窄,水流最緩和的一段,更有一座石橋橫跨運河之上,供東西通行,且兩岸都有民居,可供隱藏處甚多,木料也好收集,因此是最有可能被建虜強渡的一段,歷史上,崇禎九年,建虜入塞時,就曾經佔據河西務,控制運河。

因此,朱慈烺才要令閻應元的戰兵營死守河西務,決不能讓建虜從這一段過河。

至於通惠河的重要性就不用說了,通惠河本是連接通州和京師的運河,因為年久失修,泥沙淤積,已經不能走船,所有進京的貨物只能在通州碼頭卸貨,再通過陸路運輸到京師,朱慈烺令楊軒防守這一段,一來是拱衛京師,二來是防止建虜從這一段繞過運河——著名的八里橋就位在通惠河上,不但是進出京師的要塞,也是京師的東大門。

當初制定計畫,構建第二道防線時,通惠河和河西務就是重點,朱慈烺不過是照當初的計畫,稟告給崇禎帝罷了。

「殿下,不可放棄啊,說不定黃崖關沒有失守,遵化守軍也依然還在奮戰呢!」見太子殿下已然是在構建第二道防線,長城薊州,有放棄之勢,趙光忭有點急,他拱手打斷了太子的話。

朱慈烺臉色凝重。心中卻是嘆,薊東長城本就是薄弱之地,遵化怎麼可能能擋住建虜?事情都這麼明顯了,趙光忭卻依然還抱有幻想,顯然並非是領兵之才,有句話說,常患一兵一卒,終亂一局一棋,指的就是趙光忭這種人,不過臉上並不點破,只冷冷道:「行軍作戰,靠的是實力和智謀,而不是個人的意志,遵化一代的守軍本就不多,那忽然竄起大火,必然就是建虜攻破城池,守軍釋放的信號,事情已經這般明顯,趙制台你為何還有幻想?」

趙光忭啞然,沮喪的低下頭,再不多言。

于海刷刷寫完,提筆等太子繼續往下說。

朱慈烺思索了一下,繼續剛才的命令,緩緩說道:「給閻應元的命令稍微改一下,他麾下的兩個主力千總隊,留一個在三河,協助三河防守,再從京師調一個主力千總隊,補到他營中,隨他到河西務。」

「是。」于海快速疾筆。

等他寫完,朱慈烺覺得沒有什麼補充了,於是叮囑道:「派人用八百里加急,急速送到京師!」

「是。」于海將太子口書小心摺疊起來。

旁邊的駙馬都尉鞏永固卻是聽出了太子話中的意思,急忙抱拳道:「殿下……難道你不打算立刻回京嗎?」

「此間事尚不明朗,我可能還需要停留一陣,」朱慈烺臉色凝重,再對於海說道:「替我擬一道奏疏,稟告陛下,就說我在外安全,請陛下不用擔心,我會儘快返回京師!」

「是。」于海快筆疾書。

「殿下,臣以為,你還是應該儘快返京!」見太子不打算立刻回京,而建虜兵馬已經殺到遵化,隨時可能到薊州,鞏永固不免有點著急,他臉色一下就漲紅了,他上前一步,再次抱拳勸誡。

「請殿下速回京師!」趙光忭連同薊州文武也都是躬身勸誡,眾人齊聲發言。

遵化、黃崖關失守事小,甚至薊州失守也都不是不可承受的,但如果太子殿下陷在了薊州,那就是天塌地陷的大禍事,在場的所有人都要被夷滅九族。所以眾文武異口同聲,都勸太子回京。

他們的話音還沒有落,就聽見身後又傳來一陣呼喊之聲:「薊州不宜久留,請殿下立刻回京啊~~」

不回頭,朱慈烺就已經聽出是黃道周和馬世奇。

轉頭看去,只見黃道周和馬世奇兩個老先生正在兩武襄左衛的攙扶下,一瘸一拐的向前面奔來,一邊奔,一邊抬起手臂高喊,十幾個詹事府年輕官員跟在他們身後,隨著他們的喊聲,一起響應。暗夜之中,火把之下,眾多披甲將士的掩映之下,顯得氣勢十足。

這中間,于海已經代太子寫好了奏疏,不管官員們的勸誡,封好口,連同剛才的口書和給閻應元楊軒等人的命令,交給一隊武襄左衛,令他們立刻去傳達。

馬蹄滾滾,十幾個騎兵,疾馳而去

到了朱慈烺的面前,黃道周和馬世奇噗通跪下,一副你若是不離開薊州,我兩今天就死給你看的樣子。

朱慈烺嘴角露出微微的苦笑,他知道,黃馬兩人的心思是好的,但卻有點不合時宜,如果他去年在開封之時,事事受這樣的束縛,怕是不會有開封的勝利了,另外,他再一次的感受到了,在這種大義凜然的強諫面前,他身為皇太子的心虛和沒可奈何。

「兩位先生快起~~~」朱慈烺在馬上抬手虛扶,驚訝道:「我並沒有說要留在薊州啊?」

黃道周和馬世奇抬頭,眼神里都是懷疑,黃道周拱手道:「那請殿下立刻啟程!」

「好。」朱慈烺點頭答應。

見太子從諫如流,眾人也就放心了。

黃道周卻有懷疑,他不覺得太子殿下會這麼輕易就低頭,除非……太子殿下本就沒有打算在薊州停留。

臨行前,朱慈烺將趙光忭叫到身邊,臉色凝重的叮囑道:「趙制台,黃崖關或可有失,但薊州絕不能有失,不然我大明京畿就亂了,不管佟瀚邦能不能回來,你都要死守薊州,絕不可有失,明白嗎!」

「臣明白,就是死,也絕不讓建虜踏進薊州城半步!」

剛才聽了皇太子的當頭棒喝,趙光忭此時已經逐漸冷靜了下來,眼睛裡的焦躁和惶恐,消去了不少。但依然痛苦。

朱慈烺理解他的沮喪和痛苦,目視他的眼,溫言勉勵道:「建虜來的突然,不但你,就是我和朝中的重臣也都沒有預料到,所以你切不可自棄!」

雖然建虜入塞的罪過,嚴格來講,但並不能完全算在趙光忭的頭上,但作為薊州總督,總攬薊州前線,責任肯定是跑不了的,就算崇禎帝想要高抬貴手,言官們也不會放過他的——建虜歷次入塞,每一次都會死一兩個總督,甚至是兵部尚書,除了盧象升是戰死軍中之外,其他人都是被朝廷事後論罪斬首或者是自己驚嚇而死。

朱慈烺鼓勵趙光忭,是想讓他振作起來,堅守薊州。

「謝殿下……」趙光忭聲音哽咽,淚水已滂沱。

朱慈烺微微點一下頭,抬目望向東北,然後回首東望,嘆息道:「薊東很多百姓怕是來不及入城了,但有百姓逃來,能收一個就一個吧,但切記要甄別清楚,絕不能讓建虜姦細混入其中!」

「臣遵令。」趙光忭的精神好像重新振作了起來,他試了一下眼角的淚水,拱手道:「但使有百姓逃難而來,臣會將他們安置在瓮城之中,給予衣食,即便有建虜姦細,也掀不起大浪。」

朱慈烺點點頭,撥馬離開,離開前,他無比凝重的叮囑、再一次鼓勵趙光忭:「聚攏兵馬,堅守薊州。雖然薊州鎮沒有防住建虜的入塞,但阻斷建虜的出塞之路,或可有所作為,到時,就是你戴罪立功的機會!」

「謝殿下的提點,臣必努力!」趙光忭深深躬身。發誓一般的說。

朱慈烺微微一笑,快馬離開,武襄左衛連同白廣恩的兩千精騎滾滾跟上,護衛他離開,夜色中,騎兵手中的火把連接成龍,照亮了半個夜空,踏起的煙塵迷了薊州文武的眼,等馬蹄聲漸滅,火把遠去,趙光忭依然站在原地,對著太子離開的方位,作著躬身送行的姿勢。

火把光亮映著他的臉,他臉色堅毅,不為別的,只為太子殿下臨行前的那番話,他就必須振作起來,

「制台……」幕僚扶他。

趙光忭直起身,目光轉向遵化的方向,此時,遵化的大火已經不似剛才那般,燒紅了半個夜空了,感覺火勢正逐漸熄滅中,這也意味著,建虜大軍離著薊州已經不遠了。

但總兵佟瀚邦的兵馬,卻還沒有轉回的跡象。

「上城!」趙光忭大吼一聲,就算佟瀚邦不回來,他也要誓死守衛薊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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