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48章 再請出京

朱慈烺拱手:「回父皇,今春以來,精武營從天津招到兩千,山東招到三千,河南的流民中招募了四千,京師招募到了三千,又從西山的礦工中招募了一千餘,今年只精武營的新兵,就達到了一萬四,又從各地招募了兩萬五千名,達不到精武營標準,但卻仍算勇武的青壯,分別配置到善柳營、左右柳營中,到現在,京師四營加上神機營和三千營,總兵力已經有十萬人,每年的餉銀,需要兩百五十萬兩以上。」

「與此同時,一些不思上進,根不上京師操練節奏的士兵,被淘汰了下來,這些士兵幾乎全部都是京營的老兵,世代是京營的軍戶,家屬皆在京師,人數在三千人左右,兒臣思謀著,如果冒然裁撤,將他們放回去,說不得會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風波,不如將他們安排在五城兵馬司,從此專管治安排查,巡夜緝盜的輕鬆事,京營各營只管征伐收城,再不管京師內政,如此內外兩安,順天府衙和巡城御史也有兵馬可用,還望父皇恩准。」

和上一次裁軍不同,上一次裁撤的都是孱弱的老弱,老實說,朱慈烺還真不怕他們能搞出什麼事情來,這一次卻不同,一些懶散的,跟不上京營操練節奏的士兵,都被淘汰了下來,但他們的年紀卻都還算年輕,最小二十多歲,最大也不到五十歲,依然還有折騰的能力,且因為是世代軍戶,心裡抱著被朝廷養終身的想法,現在被裁撤下來,又沒有一技之長,一切都要從頭開始,心中的不滿是肯定的,說不得會聚眾鬧事,掀起不必要的風波,倒不如將他們安置在五城兵馬司。

京師施行衛生新政以來,每日在街頭巡視,需要相當多的查緝人員,五城兵馬司和順天府衙有點吃不消了。京營裁撤下來的這些兵,上陣打仗是不行的,但噹噹城管,維持一下京師的秩序,卻是完全沒有問題。

當然了,從京營換到五城兵馬司,從戰兵變成城管,這些人的餉銀都會腰斬一半,但比起完全被裁撤,毫無收入相比,這已經是相當不錯的結局了,朱慈烺相信,他們心中或許有不滿,但絕不敢鬧事。

崇禎帝:「你和兵部討論過嗎?」

五城兵馬司屬於兵部,兩千人轉到五城兵馬司,餉銀肯定是要兵部出的,因此需有內閣和兵部的同意,常理推斷,他們應該不會反對,雖然文官們對武將們一直都有提防,但如果讓他們掌握一支兵馬,他們卻也是樂意的。

朱慈烺搖頭:「沒有。」

崇禎帝點點頭,將太子的奏疏放下——朱慈烺知道,父皇這是同意了。

「聽說前些天你為一些原本是我大明官兵,但卻在遼東投降了建虜,去年又被我大明俘虜的軟骨頭,找了婆娘,配了婚,到底是怎麼回事?」崇禎帝的聲音又從御座上飄來。

「兒臣正準備向您稟報呢。」朱慈烺小心回答:「去年,牆子嶺之戰和宣化之戰,我軍俘虜了兩千餘名的漢軍八旗,這些人大部分都曾經是我大明從各地調撥,派往遼東參戰的官兵,因為戰敗,貪生怕死,就投降了建虜,去冬兒臣他們將全部發配到西山煤窯,做苦贖罪,又令他們相互揭發,選出一些表現良好,作惡較少,在遼東沒有親戚家人的作為監工,監視他們挖煤。」

註:自黃太吉繼位之後,建虜就對投降的大明官兵非常善待,極力拉攏,黃太吉甚至數次親自出城,迎接投降的大明叛兵,同時不遺餘力的推動滿漢通婚,為投降的大明叛將賞賜建虜老婆,將叛將們徹底綁在建虜的戰船上。

不過有資格被黃太吉賜婚的,都是中高階叛將,底層的叛兵想要找老婆,還需要自己努力,因此,很多漢軍旗士兵在遼東是沒有老婆和家人的。

朱慈烺繼續道:「經過半年,他們總體的表現還算是良好,所有人都痛悔,想要為朝廷效力,以贖前罪。兒臣以為,他們的悔恨還是可信的,尤其是那些在遼東沒有家人的人,於是兒臣將他們編列成軍,名曰:雪恥營,歸在左柳營之下,以後專職修建。」

「而其中有十幾個熟悉遼東和遼南地形的人,被兒臣特地挑了出來,以為我大軍渡海攻擊時的嚮導,為了保障他們的忠心,不至於發生反覆,於是兒臣便在京師中選了一些年輕寡婦,或者是父母雙亡的女子,兒臣選其中年齡合適,願意嫁人者,和他們結成夫妻,令他們在京師有一個家……」

聽到此,崇禎帝明白了。

雖然有遼東遼南地圖,對遼東遼南的海情,大明也有相當的了解,但岸上的情況有沒有改變,建虜修建了多少的堡子和城寨,大明卻不是太清楚,而這正是這些當初投降建虜的軟骨頭的用處。

不過這些人畢竟投降過建虜一次了,已經有了軟骨頭的印記,會不會到了遼東之後,發現戰事不利,立刻重新跪降建虜,或者是故意為大軍指引錯路,卻是誰也不能保證的,因此,為他們配婚,將他們的家人留在京師,就成了一種羈絆手段,或者是說加保險的方式。

崇禎帝表面不動聲色,心中卻是贊同:我兒,想的周全。想一想,又問:「渡海攻擊之事,準備的怎樣了?」

「寧遠的吳三桂,山海關的馬科,保定的虎大威,都在厲兵秣馬,戰馬和甲胄,兒臣全力保證;登州水師,天津水師,大小船隻百餘艘,都已經準備妥當,正日夜操練;選做渡海攻擊的精武營的兩千步兵,配備了大量火器,現在每日都在京營校場操練攻堅作戰,用新式火藥炸城,小城小堡,瞬息可下,即便是堅城,只要建虜沒有重兵來救,也可以在兩到三天之內拿下!」

雖然還有一些隱憂和不足,但朱慈烺知道父皇喜歡聽「豪言」的脾氣——不管私下裡他絞盡了多少腦汁,在御前,他都要表現出十足的信心和豪氣。

果然,聽了太子的話,崇禎帝的臉上少有的露出了笑容:「好,好。」眼神興奮,彷彿已經看到了大明鐵騎在建虜後方縱橫馳騁、建虜城牆紛紛倒塌的景象……

趁著崇禎帝高興,朱慈烺趕緊道:「父皇,兒臣有一請。」

「說。」

「善攻者必先善守,兒臣以為,相比於渡海攻擊,我大明設置的阻擋建虜入塞的三道防線更為重要,第一道長城和第二道京畿防線,兒臣平常都有了解,但第三道防線,河間府、高陽縣一代,兒臣卻是有點不放心。縱觀建虜入塞,每一次大量被攻破的並不是府城,而是那一些城池低矮的州縣,這一次雖然朝廷下了命令,修繕加固各個縣城的城牆,招募鄉勇,但具體效果如何,卻不敢保證,兒臣覺得,還需要親自去查看一番,才能做到心中有數。」朱慈烺道。

他沒說的是,雖然當日他在朝堂上闡述利弊,成功說服了父皇和朝臣,定下了三道防線的方案,但對這三道防線的錢糧撥付,朝廷卻是不同對待。

第一道防線是長城,因為所需巨大,時間也來不及,所以大明朝廷不得不放棄了今年大規模修繕長城的計畫,轉而將所有的資源和錢糧都投注到了第二道防線,也就是京畿地區的棱堡修建和城牆增築之上,至於第三道防線,河間府乃至整個京畿平原所有的府州縣所分到的修築錢糧,卻是少之又少。

原因也簡單,除了朝廷想把第二道防線打造成銅牆鐵壁,不使建虜通過,也就不用到第三道防線之外,更因為第二道防線乃是京畿,是天子所在,第三道河間府或可以有失,但京畿絕不能有失,

而兩道防線之間的府州縣,都需要自籌修城的資金。

因為沒有銀子撥下,很多縣城都只能簡單修繕舊城牆,象徵性的加高了兩三層磚,建虜真要兵臨城下,這加高的三兩層,根本起不到多大的作用。

朱慈烺聽到軍情司報上來的情報,心中擔憂,但卻也知道,朝廷財政確實困難,即便是有去年張家口的意外之財,但卻依然架不住帝國龐大的開銷,因此,他不打算為州縣爭取銀子,而是想要親到地方,鼓勵鄉紳多多募捐,代價就是他的親筆書法,同時的,也是令各地州縣都重視起來,提前做好禦敵的準備。

崇禎帝臉色沉了一下:「你懷疑,下面的官員沒有認真做事?」

朱慈烺躬身:「不是,只是地方官員多擅長治理民政,對軍略怕是有所不逮,因此兒臣想要實地了解……」

崇禎帝面色發冷:「你認為,京畿防線擋不住建虜?」

朱慈烺跪下,誠誠說道:「父皇。京畿之地,以四城為核心,修建了十六座棱堡,將其連成一片,幾乎等於是第二條長城,建虜想要逾越,絕非容易,不過河間府一代的防線,卻也不可輕忽,畢竟河間府乃是南北要衝,山東的門戶,兒臣南下巡視,一來籌集錢糧,二來激勵地方,多募鄉勇,求父皇恩准……」

聽到此,崇禎帝眼睛微微一亮,明白太子籌集錢糧的意思,但隨即又皺起眉頭。

長城,京畿,河間府,是太子所說的三道防線,當日在朝堂上激論利弊,最後太子成功說服了朝臣。崇禎帝也默許了太子的方案,不過就內心來說,崇禎帝還是有些不同想法的。

長城禦敵於外,本就是天險,縱使長城有失,但卻依然可以為大明爭取到相當的預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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