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47章 長蘆新政

李若鏈正是袁樞的車夫,而袁樞的馬車,看起來和其他五輛馬車完全一樣,沒有任何區別,但錦衣衛中人,特別是中高階的情報者,卻能看出馬車車廂飾紋和其他五輛車的些微不同,這三個多月來,大明使者團的馬車在瀋陽街道上行走不下幾百遍,如果瀋陽真的還有錦衣衛的人員,在看到馬車上的「特殊暗號」之後,一定會想辦法和這輛馬車聯繫。

所以今日下午,當街頭混亂,驚馬出現時,李若鏈立刻意識到,他期待許久的情況終於是出現了,因此當三個核桃滾落在他馬車邊時,他毫不猶豫的就撿了起來,迅速塞到袖中。

現在確定了核桃中的紙團,李若鏈壓抑住心中的激動,冷靜的處理了現場,然後不動聲色的離開茅廁……

同一時間,核桃信的製造者高文採回到自己住處,關上院門,站在院中,望一眼即將黑沉下來的天空,擦一把頭上的汗,長長鬆口氣。

這三個月中,只要有時間,高文采就會到街頭,明著是逛街,實際卻是等待大明使者團的經過,當看到袁樞的馬車上,掛有錦衣衛的暗號標誌時,他心中激動,他明白,這是錦衣衛在召喚他,只要和這輛馬車聯繫上,他就可以將自己現在的情況告知朝廷,也告知太子了。

不過大明使者團被看守的太嚴密了,五百正紅旗士兵圍著滴水不漏,想要瞞過他們的耳目,和大明使者團聯繫,幾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高文采絞盡腦汁,苦思冥想,終於是想出了一個和大明使者團聯繫的妙招,他先是查勘大明使者團每天都會經過的街道,從中找尋可能的接觸點,一次次的推演,策劃,最終定出了今日的「驚馬計畫」。

那名豪格的護衛,是他早就盯上的,知道此人喜歡會「姘頭」,所謂的姘頭,其實是一個漢人包衣的老婆,豪格護衛自恃是主人,完全是光明正大的佔有,幾乎每日都宿在姘頭家,而每次都會將馬匹拴在姘頭家門前的細槐下,栓的還非常隨意,戰馬如果受驚,根本起不到束縛的作用。

而姘頭家的隔壁恰巧是一間無人居住的空院,於是高文采租下了這間空院——原本高文采是佟府中最底層的家丁,又是新人,根本沒有銀子,也沒有資格單獨在瀋陽租房,只能和一大幫的佟府家丁睡在府中的通鋪,但三個月前,他在摔跤大賽中,奪得第二名,為佟圖賴爭了光,不但得了賞銀,而且每月的例錢也增加了不少,也因此,他才有了搬出佟府,到外面租房的實力和資格。

租下隔壁的空院,高文采計畫的第一步就成功了,他和豪格護衛成了「鄰居」,日夜觀察,熟悉豪格護衛的作息時間和出行習慣,而最妙的是,不走院門,從院子的後牆翻出去,一個繞彎,就可以快速到達十字街口,比之直接從巷子里走出,距離縮短了好幾倍,而這是他計畫成功的關健。

今日,高文采守在禮部門口,當大明使者團離開禮部,返回城西驛館之時,他立刻快步離開,抄近路回到家中,算時間,約莫著大明使者團到達十字街口時,躲在院門後,用彈弓猛射栓在細槐下的那匹高大戰馬,一發正中戰馬的臀部,戰馬受疼,掙脫細槐,奮起四蹄,驚奔而去。

當豪格護衛聽到動靜,提著褲子衝出來時,戰馬早已經衝出了巷子。

因為這裡只有向街的一條路,所以高文采根本不擔心戰馬往其他地方跑。

戰馬只能向街,從而製造混亂。

隨後高文采翻越後牆,快速到達十字路口,在驚馬還沒有出現前,他就已經擠到了核桃攤前。

而核桃當然是高文采事先就準備好的,不管核桃攤會不會被掀翻,他都要想辦法的藉助驚馬製造混亂,將核桃扔到馬車前,當然了,如果驚馬沒有造成出大混亂,沒有機會,他也是不會莽撞出手的——和大明使者團的聯繫雖然重要,但自身安全更重要。

所幸,一切順利,驚馬製造出的混亂,比他預料的還要妙,一片驚呼,人仰馬翻之中,所以他幾乎是不露痕迹,悄無聲息的將核桃扔到了李若鏈的面前。

而他也清楚的看到,那名車夫迅速的撿起了核桃。

完成這一切,回到家中,高文采感覺前胸後背都快要被冷汗浸透了,進到屋中,為自己倒了一杯冷茶,一邊喝,一邊默默想著下一步。

「砰砰……」

忽然有人敲院門。

這猝然響起的聲音把高文采嚇了一掉。

不過瞬間他就定住了心神,恢複了「譚川」身份的木訥,推門進到院中,在台階上問一聲:「誰呀?」隨即不等來人答話,就打開了院子。

一個留著山羊鬍、賬房先生打扮的老頭正負手在站在門外,目光狡黠的望著他。

原來是秦師爺。

高文采心中的石頭落了地,憨憨一笑:「是秦師爺啊,快請進。」

秦師爺卻不進,負手站在院門口,盯著他的臉,久久不說話,就在高文采感覺不妙的時候,秦師爺似笑非笑的開口問:「譚川……你剛才幹什麼去了?」

高文采心中咯噔一下……難道,是被秦師爺發現了什麼嗎?

……

京師。

千里之外的諜影,同樣也在大明京師上演,只不過是貓鼠易位,建虜從捕獵者,變成了被捕獵者,在東廠和錦衣衛的全力搜捕之下,終於是在一月的期限之內,將潛伏到大明京師的另外兩組建虜姦細,全部抓獲。

消息傳到宮中,崇禎帝龍顏大悅,而東廠提督王德化和錦衣衛指揮使駱養性也順利的解除了危機。

太子府。

朱慈烺對東廠和錦衣衛的這一次聯合行動,還是比較滿意的,雖然機構臃腫,閑人巨多,活動範圍已經萎縮到京畿一代,但錦衣衛底氣猶在,仍然是可以做一些事情的。就能力來說,王德化和駱養性也不是一無是處,只要給他們壓力,他們還是能做出一點成績的。

除了建虜姦細,長蘆鹽場也傳來好消息。

清晨。

長蘆葛沽豐財鹽場。

原本大片平坦的海邊灘涂被推平了,上面挖掘了多道溝渠和多級水池,晨光之中,波光粼粼,那一個矗立在水池之邊,城牆一般高大的提水風車,就顯得更為奪目了,眾人的注視和歡呼中,四片十字交叉的木葉,開始交替輪動,將海水源源不斷的提取上來,再通過溝渠,分流到各個水池之中。

溝渠邊,長蘆鹽運司滄州分司主事左懋第捻著鬍鬚,又是激動,又是感慨。

這已經是長蘆鹽場矗立起的第五座提水風車了。

從最初的推行鹽業新政受阻,到現在各項工作都步入正途,時間一共持續了三個多月,長蘆鹽場也劇烈震蕩了三個多月,除了貪墨和阻擋新政的鹽官被一掃而空,那些不支持鹽政,暗中阻撓的鹽商也都被長蘆鹽場拒之門外,其中有幾個大鹽商更因為「鹽引」作假,而被朝廷繩之以法,而灶戶鹽丁也在得到鹽運衙門的詳盡解釋和保證之後,漸漸放下戒備,將信將疑的支持左懋第推行的「新鹽政」。

到現在,在新任鹽運使和鹽商們的支持下,左懋第已經在滄州分司矗立起了五座提水風車,而更多的風車正在建造中,原本零散「煮鹽」的鹽戶,都被統一組織起來,以一架提水風車,五百個青壯鹽戶為一單位,開始施行製鹽新法,也就是「晾曬法」。

過去,灶戶鹽丁們單打獨鬥時,每月都需要向朝廷上繳固定的「正鹽」,也就是他們的賦稅,現在全部算到他們的工錢里,做的多,賺的多,某種意義上說,他們已經不再是鹽戶,而是鹽場的工人了。

當然了,這個時代的人,包括左懋第都還沒有這方面的覺悟,他只是在徹底的了解鹽政弊端,痛心疾首之後,對「晾曬法」十分支持,對太子殿下的鹽政改革也頗為認可,因此才會依照太子殿下給他的計畫書,按部就班的執行。

至於修建提水風車的費用,當然是由鹽商們出資,在徐瑞圖倒台,特別是太子殿下親到滄州之後,精明的鹽商們都已經意識到,這鹽政改革已經是不可阻擋了,太子殿下那可是未來的皇帝,既然太子殿下都已經明確表態,支持新鹽政,他們還有什麼可反對的?民不和官斗,何況是未來的皇帝?繼續冥頑不靈,怕是會被碾的屍骨無存,積极參与,想辦法汲取利益,才是聰明商人的永續經營之道。

最重要的是,左懋第的新鹽政全面公布之後,他們算計了一下,覺得並沒有那麼糟,甚至就像左懋第所說,長蘆鹽場未來會有光明的前景。

既如此,他們為什麼不參與呢?

而投資提水風車,就是一筆穩賺不賠的買賣。

滄州分司規定:凡投資提水風車的鹽商,可有優先提鹽權,且鹽池裡每產一斤鹽,都會有二兩的提成,以現在的鹽價計算,一年多就可以回本,且滄州分司保證,每架提水風車,最少保障使用兩年,不足者,由滄州分司進行賠償,也就是說,最少有百分之六十的利潤。

對商人來說,一年百分之二十都是高利潤,何況六十?

左懋第雖然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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