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33章 人間四月天

厘金局也有好消息傳來。

堵胤錫到任通州之後,大力整頓,這一月通州厘金局的稅銀,比上一月足足多了三成,通州稅銀提高的同時,京師大運河沿線各個厘金局的稅銀也都在同步增加。

雖然鹽政改革和追逮賦,尚在一壇泥淖和一團迷霧之中,不知能否成功進行,但厘金稅卻已經按照朱慈烺當初的規劃,慢慢地走上了正途……

朱慈烺肩上的壓力,總算是稍有緩解。

大明崇禎十六年,三月初九到十八,崇禎皇帝任內第六次春試結束。

雖然有朱慈烺的穿越和建虜十五年的入塞失敗,但十六年的春試沒有受到影響,一切都如歷史記載的那般。

張家玉中進士。

第一甲前三名也就是狀元榜眼探花分別是:楊廷鑒、宋之繩、陳名夏。三人除了狀元楊廷鑒在明亡後堅不出仕之外,其他兩人,宋之繩和陳名夏先後都成了清臣,宋之繩才智一般,歷史記載不多,探花陳名夏卻是長袖善舞,在清初歷史曾經捲起過一些風雲,而後因為捲入了滿洲貴族內部的權力鬥爭,被順治所殺,陳名夏雖有才氣,但最後留下的不是清名,而是惡名。

就歷史記載來說,崇禎十六年的進士們多是泛泛之輩,

而另一個在崇禎十六年里有記載,曾經插手過十六年的春試,被崇禎帝稱為「三百年未見的惡臣」,也就是周延儒的親信,現任吏部文選司郎中吳昌時,在這一世的春試里,卻是老老實實,絲毫沒有敢動春試的手腳。

不但是春試,在平常的朝政中,吳昌時也沒有前世的囂張。

史載:崇禎十四年,周延儒當相,昌時為文選郎中。昌時與周延儒的心腹董廷獻狼狽為奸,把持朝政。

前世里,沒有人制衡周延儒,周延儒身為首輔,完全控制朝政,加上和內監交好,知道崇禎帝的一舉一動和平常愛好,等於是將崇禎帝蒙在了宮中,所以可以肆無忌憚的做一些事情,但這一世朱慈烺橫空出現,不但撫軍京營,解圍開封,擊退建虜入塞,而且在平常的朝政上,也經常退出驚人的諫言,並左右的大明朝廷的一些政策,太子如此精明,甚至是英明,周延儒根本無法掌握朝政,他的心腹們自然也就無法狐假虎威,吳昌時沒有前世那麼囂張和得意,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這對大明朝來說,是好事。

春試結束的同時,另一件攸關國計民生的大事隨即展開,那就是春播。

一年之計在於春,尤其是對飽受糧食危機來說的大明就更是如此了,去年,太子在京營十萬畝官田裡試種馬鈴薯玉米和番薯,成效顯著,比起北方地區常種的麥子和穀物,這三種新式農作物的產量都提高一倍以上,尤其是馬鈴薯(土豆),不但易種植,不得蟲病(埋在地下),產量高,而且即可以做主食,也可以當配菜就食。

最最重要的一點,馬鈴薯耐旱,對土地的要求極低,只要是塊地,哪怕就是貧瘠少雨的山地,只要是種植,就會有一定的收穫,就眼下大明的糧食危機來說,這簡直是上蒼降下的最大禮物。

年後,東印度公司運來糧米的同時,也照朱慈烺要求,運來了大批可以充當種子的玉米馬鈴薯和番薯,加上去年存積的,從沿海購買的,今年的種植規模,可望擴充到六十萬畝以上,後年可以到三百萬畝甚至是更多,一旦到了三百萬畝的規模,朱慈烺就不必再為以後的種子發愁了。

從京畿開始,到河北陝西,再到河南陝西,這是朱慈烺心目中推廣馬鈴薯玉米番薯的路線。

只要大規模的種植,北方的災情一定能得到很大的緩解。

沒有了災情,流賊能成了無本之木,無水之源,只要將他們控制在一定的區域內,慢慢剿除,終能將他們全部剿滅。不管是李自成還是張獻忠,他們能在明末捲起千堆雪,不過就是天災、人禍、外患,疊加在了一起,本身又運氣極好的結果,若不是明廷幾次犯錯,他們早應該被剿滅了,論個人的見識和韜略,他二人怕是連兵部的一個郎中都比不上。

至於土豆如何吃,朱慈烺一點都不擔心,只要能種出來,以大明百姓的聰明,一定能想出各種各樣的烹飪辦法。

去年,一代名臣,袁繼咸領右都御史,在河北屯田,秋天,京營官田豐收之時,他親自到京營官田查看,看後讚不絕口,向太子提請明年能支援他一些種子,今年朱慈烺大筆一揮,分批分次的給袁繼咸送去了差不多二十萬畝的馬鈴薯玉田種子——為什麼分批?原因就是擔心這些珍貴的種子被浪費或者是貪墨,不是不相信袁繼咸,而是對大明的官僚體系存有相當的疑問,工部郎中陳子龍陳大帥哥作為技術指導者,親往指導和監督,從三月中旬一直到三月末,運了十幾批,終於是運完,同時也保證絕大部分的種子都種入了田裡。

一共六十萬畝的種子,朱慈烺給了袁繼咸三分之一,除了河北是新式農作物推廣的重點,極適合玉米馬鈴薯和番薯的播種之外,更因為他相信袁繼咸不會令他失望。

以袁繼咸勤勉督促的性格,一定能做好河北「屯田」之事。

河北屯田豐收了,災情緩解了,大明京畿有了堅實的後方,危機自然也就降低了。

朱慈烺對河北始終都很重視,不止是因為河北是京畿的後方,更因為歷史上崇禎十六年的大鼠疫,就是在河北大爆發,最後波及到京師,導致崇禎十七年兵無戰力,除了以「太醫院」的名義,強力支持在河北的吳有性之外,又叮囑保定總督楊文岳,要其將瘟疫當成地方治理的第一要務。

到現在,這一舉措是成功的,河北地區雖然有零星的瘟疫傳出,但沒有形成趨勢,楊文岳遵照他的叮囑,封城封人,石灰消毒,大範圍滅鼠……

除了河北的二十萬畝,朱慈烺給了山西巡撫蔣懋德十萬,宣大總督張國維十萬畝,剩下的二十萬畝,留在京畿地區,趁著三月中旬的兩場小雨,全部都播種了下去。

這種的不是糧食,而是希望啊。

三月的時間,朱慈烺全在操練京營,巡視京畿各地的春播和城建之中度過。

四月,春光明媚。

京師城外十里的官道邊,一處簡易的涼亭下,一個三十來歲,文士模樣的人,正負手站在道邊,翹首望著京師的方向。

京師歷來都是一個繁華地,即便是有災荒戰亂,但也不妨礙百萬百姓正這座巨大的城池裡生活,車馬轔轔中,官道上人流車流不斷,文士欣慰的看到,經過去年一年的蕭條,今年隱隱然好像比去年繁華了不少。

這其中,有不少都是太子殿下之功啊。文士暗暗想。

大約等了一刻鐘,一輛普通的馬車在官道上出現,坐在車轅上的車夫戴著大斗笠,將自己的面容深深隱藏,右手揮著馬鞭,輕輕抽打,嘴裡卻並不發出「駕」的聲音,卻好像她的喉音很特別一樣。

但是當遠遠看見站在路邊的文士時,車夫忽然發了狠,叫了一聲「駕!」馬鞭狠狠落在拉車的騾子的屁股上,騾子痛的嘶律律,奮起四蹄,往前直衝。

車輪碾過官道,幾乎就要撞到站在官道邊的文士。

但車夫卻沒有減速的意思,依然揮鞭策騾。

文士不攔阻,也不閃躲,只站在官道邊,臉色嚴肅的望著車夫。

嗖。

騾子車從文士身邊而過,掀起的風,將文士頭上的綸巾都吹了起來。

文士苦笑。

騾子又是一聲嘶律律,這一次不是挨了鞭子,而是被車夫硬生生地拉住了韁繩,連帶著車輪也在官道上發出了嗤嗤的摩擦聲。

「黎叔,下車歇一會吧。」

車夫掀起車簾,向車廂里的人小聲道。

一個老者彎腰走下車來,雖然不需要人攙扶,但他動作緩慢,微微咳嗽,明顯是身體尚沒有恢複,下車時,看到站在車後的文士後,他滄桑的老臉上露出恍然的笑。

車夫取下掛在車轅上的小凳子,扶老者在涼亭里坐了,但卻看也不近在眼前的文士,只順手摘了掛在腰間的水壺,仰脖子,咕咚咚連喝了好幾口。

陽光照著她的臉,五官秀麗,肌膚雪白,兩排玉齒如貝殼般的整齊,濺落的水珠灑在她的臉龐上,潤著水氣,更顯出她的嬌美和清甜。

文士走過來,雙手裡捧著一封信,低聲道:「此乃太子殿下寫給你哥哥的親筆信,你一定要親手交給他,切記一定不能讓張獻忠知道,不然你哥哥有可能會性命不保!」

車夫咬咬唇,將水壺掛回腰間,轉頭對文士,揚起雪白的下巴,倔強地說道:「我要是不交呢?」

「那你就辜負了太子殿下的一番好意了。」文士捧著信,嘆。

「朱家太子能有什麼好意?」車夫冷笑道:「他放我走,一定是有什麼陰謀詭計,別以為我不知道!」

文士搖頭:「絕沒有詭計,太子殿下只是憐惜令兄的才能,想要讓他為國家所用。」

「這話騙騙你可以,我是絕對不會相信的!」車夫一臉決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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