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22章 大沽口

為了將路振飛推到天津巡撫的位置,朱慈烺還需要做一些謀劃,吏部那邊好說,關健是周延儒,作為首輔,周延儒對地方巡撫有一言而決的權力,如果周延儒不同意,內閣是不可能擬出名單,交給崇禎帝的——路振飛曾經得罪過周延儒,崇禎四年,周延儒第一次為首輔時,路振飛彼時還是一個小小的御史,就彈劾周延儒「卑污奸險,黨邪丑正」。彈劾首輔不是小事,以周延儒的小肚雞腸,一定銘記在心,此番周延儒再為首輔,路振飛為正五品的光祿少卿,周延儒不給路振飛穿小鞋就不錯了,想要外放重用路振飛,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所以,還需要有一些運作。

第二日清晨,朱慈烺離開天津,往大沽口而去。

昨日,抄了婁光先和楊維翰兩個武將的家,傍晚就放出了消息,說,明後兩日將為津兵補發去年的欠餉,消息傳出,全城大悅,尤其那些窮苦的軍戶,只差沒有高呼太子萬歲了。

照太子的命令,只查婁光先和楊維翰兩人,兩人下面的軍官和親信,都不予追究,以穩定天津的局勢,不過這並不表示那些人可以逃脫,太子臨行前很鄭重的叮囑曹友義,要其趁著這個機會整頓津兵,加強操練,對軍中的「害群之馬」絕不可姑息,要大力清除,同時招募新兵,鼓勵勇壯,如果遇上什麼困難,在新任巡撫沒有到來之前,可向兵部求援。

至於婁光先、楊維翰和原毓宗要嚴加看管,等候朝廷的命令。

「臣遵令。」曹友義抱拳躬身,聲音決然。

朱慈烺微笑點頭,在天津文武的注視中,翻身上馬,全身甲胄的武襄左衛的護衛而上,擁著他出了天津東門,沿著官道,往大沽口方向而去。

晨光之中,五百武襄左衛的鐵甲粼粼,軍容鼎盛,送行的天津文武都是暗暗讚歎,心說太子治軍之術,只從武襄左衛就可以看出來了,怪不得能擊退建虜呢。

眾人讚歎之時,武襄左衛簇擁之中的朱慈烺卻在遠眺前方,老實說,他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見到東印度公司的三桅戰船了,或者說,他想見海,前世里,他沒有見過什麼名山大川,但卻是到過海邊的,雖然只是青島的薄浪,但卻足夠讓他心曠神怡了,這一世,不知道大沽口的渤海,又是何樣?

……

下午,大沽口前面的官道上,一大隊的人馬正在道路左側等候,大部分都是武將,皆全身甲胄,臉色肅然,挎著腰刀,只在隊伍的最前面站了兩個青袍文官,所有人都翹首望著官道的前方,等待太子馬隊的出現。

隊伍的後方,幾個高鼻深目、藍眼睛,黃卷頭髮的「異族」人最為引人注目,他們的穿著和大明完全不同,都是歐式的短衣勁裝,戴歐式大軍帽,踩著皮靴,腰裡懸掛的長劍,也都是細長偏直,劍把風格和東方截然不同。

五天前,當這幾個高鼻深目的「紅毛人」剛剛出現時,大沽口海防營里的海防兵轟動了,都輪流出營看新奇,雖然大沽口面對渤海,但大沽口一直是封閉的,不許外國船隻靠近,因此這裡沒有來過高鼻深目的老外,初次見到,眾人都是驚奇。

而幾個紅毛人對自己被當成「猴子」看,也早已經習慣了,從呂宋島,安南到東南亞各地,他們不止一次的被當地人用「驚訝」的目光審視。

幾個紅毛人分別是三桅戰船的船長,大副和炮官,也就是大明重金聘請的教官,今日他們和天津水師的將官一起來迎接大明皇太子。

官道上煙塵揚起。

「來了。」

有官員小聲說。

然後文官整衣冠,武將整盔甲,目光齊刷刷地望向前方。

很快,一隊精銳騎兵在官道上出現,遠遠就望見武襄左衛特有的祥雲旗在空中飄揚,騎士們精鐵的鎧甲在夕陽落日餘暉里泛著光芒,所有人都是一振,太子殿下,來了。

「臣等參見殿下。」

武襄左衛的馬隊在官道上停下,左右一分,已經賓士了一天,但卻依然精神抖擻的少年太子緩馬走了出來。

不等看清太子的面容,眾人就急忙跪了下去,幾個高鼻深目的教官也跪倒。不過不同的是,他們是單膝,而非是雙膝,其時大明雖然風雨飄搖,內憂外患,但在歐洲諸國荷蘭葡萄牙看來,大明依然是一個屹立不倒的龐然大物,且通過經商,每年能為他們帶來巨大的利益,大明的瓷器絲綢在歐洲都是搶手貨,供不應求,因此就參見大明皇太子的禮節問題,他們幾乎沒有任何抗拒,面見大明皇太子的禮節,和他們面見本國國王完全一樣。

「起~~」

朱慈烺身邊的唐亮拂塵一甩,聲音悠揚。

「謝殿下。」眾人起身。

朱慈烺在馬上一望,心知兩個文官乃是兵部派在大沽口驗收東印度公司戰艦的官員,而緊鄰兩個文官而站,已經鬚髮斑白、但腰桿依然筆挺,只是藏不住滿臉滄桑的老將應該就是新任的天津水師副將陳兆蘭了。

而陳兆蘭身後,是水師各級將領,雖然崇禎四年,登州事變時,天津水師的主力戰艦和水兵,都被孔有德裹挾,去往了遼東(途中,天津水師副將投海自盡),天津水師一夜就成了空殼,不過經過這十幾年,在歷任天津巡撫的努力下,天津水師多多少少恢複了一些兵力和戰船,一眼看過去,將領還是有一些的。

在這其中,朱慈烺看到了施琅。

施琅帶著從京營挑選出來的三百精兵,前天到達大沽口的,以為上三桅戰船學習做準備。雖然只有短短兩天,但這三百精兵表現出來的精氣神,卻已經令大沽口的水師將領們大為驚嘆——想不到大明也有這樣的精兵,比起他們麾下孱弱不堪的水兵,這三百精兵簡直可以橫掃,副將陳兆蘭更是驚喜,有這三百人做中堅,加上東印度公司的戰艦,天津水師未來戰力可期。

一眼掃過水師眾將,太子目光最後落到了那幾個高鼻深目的紅毛人的臉上。

在一眾黃皮膚,黑眼睛的大明將士中,這幾個人非常的顯眼。

朱慈烺微微點一下頭,翻身下馬,從兵部文官,副將陳兆蘭,施琅,一一慰問,最後來到幾個紅毛教官面前,簡單的問了兩句,幾個紅毛人都不通漢語,需要有翻譯才能同他交流。

聽完他們的自我介紹和資歷,和東印度送來的資料基本相符,都是有相當經驗和戰績的老水兵之後,朱慈烺微微點頭。

幾個紅毛教官卻都是驚訝,他們沒有想到,大明皇太子居然這麼年輕,還只是一個少年,但說話行事卻是如此的穩重成熟,問的幾個問題,都切到了水軍的重點,比之大明一般水師兩隊對「三桅戰船」的陌生,大明太子好像知道很多啊。

「湯神父說的沒有錯,明國王子是一個墨提斯啊。」

幾個紅毛教官小聲嘀咕。

墨提斯,古希臘神話里的智慧之神。

雖然已經是夕陽,時間有點晚了,但朱慈烺執意要到港口看船,於是眾人簇擁著他往港口而去。

大沽口是中國明、清海防要塞。位於天津東南50公裏海河入海口處,西北距北京約170公里,東瀕渤海,西鄰海河平原,隔河與塘沽相望。「地當九河津要,路通七省舟車」,有京津門戶、海陸咽喉之稱。大明永樂二年(1404)成祖朱棣建都北京後,在天津築城設衛,於大沽海口築墩設炮,防禦海上的敵人,嘉靖朝世宗皇帝時,倭寇猖獗,朝廷遂在大沽口設立海防營,加強防禦,其後遼東事起,天津作為京師的海上門戶,一直為朝廷所重視。

作為一個穿越者,朱慈烺對大沽口最熟悉的,並不是明朝,而是清末的歷史。1840之後的五十年間,大沽口一共爆發過三次大規模的中西海戰,雖然有關天培之類的名將,並面向大海,修建了十幾處的炮台,從國外重金購炮,清軍士兵也不可謂不英勇,但卻始終無法抵擋洋人的船堅炮利,關健原因就是大清海軍薄弱,沒有強大的海軍在一線,岸上的炮台修的再是堅固,也是無用。

夕陽西下,海風微咸。

遠遠地就望見大沽口港口碼頭邊停著一艘明顯比周圍船隻更高、更大的戰船,離近了就更是看的清楚——長達二十丈,寬三丈,艦首和艦尾都挑的很高很尖,像是前插的尖刺,因為此時是停在港口中,所以沒有升帆,也就看不到那標誌的巨大三帆,兩側側舷都有上下兩排、每排十二個炮位,等於一側就有二十四門,整船一共四十八門,船首和艦尾還各有一門更大的主炮,也就是現在大明倚仗為神器的巨型紅夷大炮。

一眼看過,朱慈烺心中非常滿意——三桅戰船和他在歷史資料里見過的樣子,差不了多少,尤其是艦首艦尾的那兩門紅夷大炮,感覺比湯若望在京師鎮虜廠仿造的巨型紅夷的口徑還要大。

這樣的戰艦,正是大明現在所需要的。

一艘戰艦,四十八門小炮,兩門重型紅夷大炮,一旦開火,必然是驚天動地,說是一個移動的火藥庫,一點都不誇張。

三桅戰船旁邊,還有四艘小一點的歐式戰船,也就是快速巡防船,就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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