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06章 黃太吉應對(1)

而在這之前,當祖大壽之子祖澤潤被多鐸派人先行押回、並且傳遞阿巴泰率領的偏師已經全軍覆沒,本人也被明軍生擒的消息的時候,黃太吉雙目圓睜,又驚又怒,當場就狂流鼻血,捂也捂不住,嚇的宮廷內外,從妃子太醫到侍從,都是魂飛魄散,只恐他出一個意外。

但黃太吉畢竟是梟雄,擦乾鼻血之後,很快就冷靜了下來,他當時就已經意識到,時勢已經不同,大清此次入塞,怕是要失敗了,於是令人給多鐸傳令,令其伺機而退,不必糾纏於戰果。

多鐸最後退軍,除了糧草,黃太吉的命令也是原因之一。

阿巴泰的被俘,令黃太吉痛心疾首,而祖澤潤的歸來,則是令他傷腦筋,雖然祖澤潤本人尚沒有到瀋陽,但消息卻已經傳來——明國試圖用被俘的阿巴泰換回洪承疇和祖大壽,而祖澤潤就是被明國先行放回,通曉此事的。

黃太吉的第一反應就是:不能放祖澤潤回瀋陽,換俘的消息必須封鎖,以免影響漢軍旗的軍心士氣,但細細一想,又覺得這事終究是瞞不住,與其漢軍旗將領被動知道,倒不如主動告之,以顯示大清的恢弘和有底氣,另外黃太吉也實在是想知道潮白河和墻子嶺兩戰失敗的細節,於是他令人傳令,加速押解祖澤潤回瀋陽。

等祖澤潤被押回瀋陽,黃太吉親自問詢,就兩戰的經過和其前其後的一些細節,仔細盤問。

黃太吉越聽越心驚。

除了驚訝於明軍的謀算,提前知曉了大清兵馬入塞的消息,在薊州之東實施堅壁清野,死守薊州和玉田,令大清主力大軍無法獲得補給和軍需之外,黃太吉對明國京營兵馬在潮白河和墻子嶺表現出來的戰力,很是驚異。

或者說,他對祖澤潤所說的那一種,不需要火繩,直接就可以擊發,而且在百步之內能打穿大清勇士的雙層鐵甲的火槍大為震驚。

雖然不是穿越者,但黃太吉的見識卻遠超這個時代的大部分人。他是建虜第一個認識到火器火炮的強大威力,在建虜軍中設置專門的火炮部隊的領導者。

為了鑄造火炮和火器,他不惜投入重金在瀋陽修建炮廠,鑄造火炮,連續嘗試,終於使建虜有了鑄造火炮的能力,其中有漢人工匠發明的「失蠟法」更是提高了鑄造效率,使建虜的火炮鑄造水平上了一個台階,松錦之戰時,明清兩軍架起大炮互轟,建虜絲毫不落下風,甚至一度壓制明軍的火炮,就足以說明建虜火炮的數量和質量,已經不比大明差多少了。

而這一切,都是黃太吉遠見卓識的功勞。

黃太吉對火器特別重視,他深深知道,建虜的短處在攻城,而攻城最依仗的就是火炮,一旦有了威力巨大的重型火炮,大清的短處將不再是短處,以後縱使遇上明軍的巨城天險,大清也可以用巨炮轟之。

除了火炮,黃太吉對單兵使用的鳥銃也非常重視。

因為重視,所以他清楚知道鳥銃的短處,那就是必須使用火繩,一旦遇上雨雪天氣,鳥銃十發也難擊發一次,威力大減。

現在明軍居然有了不使用火繩就可以直接射擊的鳥銃,而且聽起來威力比之一般的鳥銃威力更大,一旦明軍成建制,大規模的裝備,未來交戰之時,他大清兵必然要承受比過去更大的傷亡,你說他心中如何能不驚?

「明太子撫軍京營,不過一年,京營竟然就有了戰力?」黃太吉問,這個問題不只是在問祖澤潤,也是在問自己。

祖澤潤無法回答,只能叩首不動。

當日他在墻子嶺投降時,為了保命,主動割去了辮子,現在被送回來,自己胡亂的綁了一條假辮子,看起來非常狼狽,還好黃太吉並不責怪,也不追問究竟是他自己,還是明軍割了他的辮子。

「你說你見過明太子,你詳細和朕說說,明太子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黃太吉換了一個問題。

於是祖澤潤將那日明國太子和他見面的過程,從頭到尾,想詳細細的講了一遍,除了拔高自己的英武,撒謊說自己見了明國太子不跪,是被明國太子的侍衛強壓著跪下之外,其他的他倒也沒有敢撒謊,一五一十的如實講訴,包括和明太子的對話,甚至明太子的容貌和表情,他都有描述。

祖澤潤雖然是武將,但並非不通文墨,因此整個描述倒也算是生動具體。

黃太吉靜靜聽。

隨著祖澤潤的講述,明國太子的形象,在他腦子裡面漸漸清晰起來。

不過十六歲,就能領軍打仗,在密雲虛實並用,麻痹敵人,果斷伏擊,將沙場老將阿巴泰殺的全軍覆沒,如果沒有能臣出謀劃策,只是明太子自己的思慮,那就有點可怕了。

而身為太子,地位如此尊貴,居然放下身段,親自見一個敗將,而且還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將敗將放了回來,還說要用阿巴泰換洪承疇和祖大壽,以黃太吉對明國君臣的了解,這樣的事,以明國剛硬的風格,從崇禎帝以下,絕對沒有人能做出,也不敢做出。

但明太子卻做了。

由此可知,明太子倒真是有些魄力。

至於換俘。更是清清楚楚的陽謀,黃太吉詭計玩的多了,這點小伎倆怎能瞞住她?

但陽謀之所以叫陽謀,就是明知道對方的「險惡」,一時卻也想不出合適的應對辦法。

因為不管怎麼應對,此事的影響都已經形成了,明太子已經達成了一部分的目地,大清要想扳回一程,需要更深的謀劃和努力。

又想起明太子撫軍京營,在朝堂獻策,干預朝政,在開封一舉擊潰李自成的流賊大軍,種種手腕和謀略,都是大手筆大戰略,令黃太吉對這個素未謀面的少年從心底里升起了巨大的忌憚——不同於大臣督撫做事束手束腳,有志難伸,明太子一旦繼位,一定能在明國掀起大變,到時形勢很有可能就會逆轉……

黃太吉自己就是一個明顯的例子。

當初若不是他,而是其他兄弟繼位,大清絕難有現在的成就。從明國少年太子的風格和手腕看,其心機和權謀怕不在自己之下,所以他必須鄭重對待,他絕不能讓明國從目前的困境中擺脫出來,那樣一來,迎接他女真一族的絕對不會是什麼好結果。

祖澤潤的聲音在殿中迴響,他把經歷過的,能想起的,和明太子共處的經過,一五一十的全部稟告,完畢之後,以頭觸地,等黃太吉的旨意。

殿堂中靜極了。

黃太吉久久沒有說話,他還沉浸在對明太子的擔心之中。

黃太吉不說話,祖澤潤自也不敢動,額頭上的汗水涔涔而下——他是敗軍之將,被明國俘虜放回,以建虜軍法的嚴厲,最輕也是貶為庶民,重一點,斬首,家人罰沒為奴也是可能的。

而如何懲處,全在黃太吉的一念之間。

終於,黃太吉抬頭望向祖澤潤,目光沉思——他不止在思索如何處置祖澤潤,也在思索祖澤潤有沒有說百分百的實話呢?狡猾的明太子有沒有什麼私密的話語,請他轉告他的老父祖大壽,而他並沒有全部坦白呢?

常理推斷,應該是有的。

但黃太吉對祖澤潤的忠心也是有一定一定信心的。

所以黃太吉並不想追究,因為他猜也能猜到,明國太子會說什麼話,無非就是動搖祖大壽的心志,說什麼既往不咎的寬恕話罷了。

祖大壽已經是籠中鳥,這裡又是大清的大本營,不是錦州關寧,所以一點都不用擔心祖大壽能惹出什麼幺蛾子,這一點,不論祖澤潤和祖大壽都是清清楚楚,給他們父子兩個膽子,他們也不敢擅動。

第二,關於祖澤潤的處置。

如果祖澤潤只是一人,如果沒有背後的祖家和漢軍旗將領,黃太吉對祖澤潤絕不會客氣,絕對殺了他,以祭那些陣亡的大清將士,但為了安撫漢軍旗,尤其是祖家將領,祖澤潤這個人是不能殺的,必須寬容處理。

「貶為庶民,閉門思過吧。」良久,黃太吉緩緩道。

「謝皇上不殺之恩,謝皇上。」

祖澤潤如釋重負,對黃太吉連連叩首,等黃太吉擺手,他才敢站起來,低頭,小心翼翼的反步向後,一直到了殿門口,方才轉過身,正常的邁步離開。

從後面看,他整個後背都被冷汗浸透了。

殿門口,一個穿著黃馬褂的帶刀侍衛沖旁邊的兩個青衣侍衛使一個眼色,兩人明白,立刻悄無聲息的跟了上去——雖然黃太吉沒有重懲,也准許祖澤潤回家,但並不表示祖澤潤可以亂跑,如果祖澤潤有所違背,等待他的必然是嚴厲的處罰。

殿中,黃太吉臉色陰沉。

前方的軍情令他憂急,而聽完祖澤潤的講述,他憂心的卻不再是整個入塞的戰局,而是明國太子這個人……少年英傑,未來明國的皇帝,這樣的人必須早做處置,不然必成為大清的心腹之患。

第二日,黃太吉招睿親王多爾袞,武英郡王阿濟格,鄭親王濟爾哈朗、肅親王豪格等一眾建虜親貴和各旗的理政大臣,連同范文程祖可法等幾個漢臣智囊,在大政殿議事,其間再將祖澤潤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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