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66章 火燒全城

張家口。

從清晨到傍晚,建虜大軍連續猛攻了一天,圖爾格也是豁出去了,為了攻下張家口,他不惜用漢軍旗和察哈爾哈刺慎兩部的蒙古兵當炮灰,連續催戰。

咚咚咚的戰鼓聲中,建虜兵踩過城牆根下的殘肢血海,爬上雲梯,城頭明軍拚命射箭,爬梯的建虜兵不斷從雲梯墜下,而城頭的明軍也不斷的中箭倒地……

「攻,攻擊!後退者斬~~」軍旗之下,圖爾格大聲命令,但有膽怯後退的士兵,立刻於城下斬殺。

嚴令之下,建虜兵一波波,一次次,不停的向張家口發動猛攻

震天的喊殺聲中,明軍漸漸力不從心,倒下的將士越來越多,城頭的缺口也越來越大。明眼人已經知道,在建虜洶湧不斷的攻勢下,城牆失守只是時間問題了。

「守住,殺!」

馬進忠坐在城樓前的台階上,氣喘吁吁,但猶自在督戰,他臂膀中箭,其子馬自德正在為他包紮傷口,一天的血戰下來,他疲憊不堪,臉上都是血污,但眼神卻始終堅定。

馬自德小心為父親包好了傷口,又重新為父親罩上肩甲,猶豫了片刻,終於忍不住說道:「父親,張家口已經守不住了……撤退吧。」

「撤退?往哪撤?」馬進忠轉頭看兒子,火把下,他眼睛像是要冒火。

馬自德硬著頭皮:「出北門,往來遠堡……」

建虜猛攻張家口的南門,東門也有牽制,唯獨小北門毫無動靜,而北門對面的來遠堡並沒有被建虜攻擊,從昨日到今日,守衛來遠堡的梁以樟試圖派兵支援張家口堡,但救兵根本無法靠近張家口,一出來遠堡就會被建虜騎兵圍殲。來遠堡一共只有一千多守軍,連續兩次失敗之後,梁以樟已經是有心無力,再無法對張家口提供支援了。

「糊塗!」聽完兒子的話,馬進忠大怒,反手一個嘴巴就狠狠地摑了過去。

馬自德捂著臉,眼淚都出來了,但卻不敢吱聲。

因為他的話,是有所指的。

在攻城的同時,建虜也向城中射入了很多的勸降信,信中內容總結起來就是一句話:投降給高官厚祿,即便不投降,只要明軍主動退出張家口,他們也絕不追殺。

圖爾格最想要的是城中的錢糧,只要明軍退出,將城中錢糧交給他,他倒真不介意放明軍一馬,也因此,他才沒有攻擊北門,故意給明軍留出了一條生路,但同時的,他不能允許來遠堡支援張家口,所以要殲滅來遠堡的援兵。

馬自德的意思有聽從圖爾格的意味,所以馬進忠才會勃然大怒。

「太子殿下將張家口|交給了我,你卻要我棄城逃跑?」馬進忠眼珠子都紅了:「我馬進忠雖然是流賊出身,但卻也知道一個忠字。再者,你以為建虜真會放過我們嗎?我們這邊從北門逃出,他們立刻就會跟著我們殺進來遠堡,到時,不但張家口保不住,就是來遠堡也會失守!」

馬自德含著淚:「可是爹,如果不撤退,我們必死無疑……」

馬進忠把背靠上台階,喘息道:「當兵就不要怕死!我馬進忠本是一個流賊,蒙左帥不棄,收為官軍,又蒙太子殿下特擢,拔為張家口副將,並都指揮同知。在這之前,我並沒有立什麼大功勞,自到張家口之後,我就戰戰兢兢,只恐託付不肖,傷了殿下的英明。我死事小,但如果城中錢糧為建虜所得,壞了太子殿下抵禦建虜入塞的大計,我罪過就大了……」

馬自德跪下:「父親,我們可以燒了糧草再撤。」

馬進忠搖頭,眼珠子發紅:「沒地方撤的,我們不能害來遠堡和梁大人,出城則必被建虜所圍,與其被建虜羞辱,還不如戰死在城頭~」

「父親……」馬自德大哭。

身邊兩個親兵也都是黯然。

馬進忠慢慢收回目光,望向兒子:「不過糧草肯定是要燒的,這件事就交給你了。」

馬自德擦了一下眼淚:「是。」他心知父親心志已決,所以不再勸了,站起來轉身就走。

「德兒……」馬進忠忽然喚住他。

馬自德站住腳步,回頭望父親。

馬進忠深深望他兩眼,擺手:「去吧。」

馬自德抱拳,急匆匆下樓。

目送兒子離開,馬進忠拄著長刀,艱難站起來:「高雷柱呢,讓他來見我!」

很快,一名全身是血的千總拎著長刀,踉踉蹌蹌的從角樓那邊沖了過來,在他行進的過程中,箭矢不斷在身邊落下,幾乎就射中他,還有建虜的悍勇衝上了城頭,他連續砍翻了兩個,穩住局勢,這才急急來到馬進忠面前。

作為馬進忠麾下的第一猛將,高雷柱對馬進忠可謂是忠心耿耿,不過戰到這個時候,他也已經知道張家口不可守了,現在他們的抵抗,不過就是在拖延時間罷了。因此,他臉上滿是決然之心——關於此戰,關於張家口,馬進忠已經和他們這些千總百總說的很清楚了:我們原本都是賊,今日不止是為朝廷,為了百姓,更是我們的正名之戰!因此,我馬進忠絕不會退,但我馬進忠有任何退怯之色,你們都可以斬了我。同理,若是你們有誰膽敢後退,我馬進忠絕不饒他!

因為馬進忠的激勵,張家口才能堅守到現在。

「柱子,有件事要你去做……」馬進忠冷靜說出自己的命令。

高雷柱聽完後大驚失色,噗通跪在馬進忠的面前:「協鎮,不可啊……」

馬進忠卻平靜:「去吧,自德就託付給你了。自德是我唯一的骨血,你一定要保他離開張家口。」

「可是協鎮你……」高雷柱大哭。

「張家口是我的死地,我不能走。」

「協鎮……」

「婆婆媽媽的像什麼樣子?快走,這是軍令!」馬進忠怒喝,通紅的眼眶立里卻有淚水。

高雷柱大哭一聲,放下手中的長刀,跪在地上,深深跪拜了三下,哽咽道:「老大保重。」提刀站起來,滿臉淚水的哭著下城。

「建虜上來了,擋住,擋住~~」又有建虜悍勇衝上了城頭,牆垛邊的一個百總大呼,不過呼聲未絕,一支箭矢從城下急射而來,正中他的面門……

馬進忠深深吸了一口氣,忍住肩膀的疼痛,猛地站起,揮起手中長刀,向快要被建虜突破的那個牆垛口衝去。

見馬進忠穿著鎖子甲,知他是明軍大將,衝上城頭的建虜悍勇都朝馬進忠圍攻上來,想要拿他邀功,馬進忠卻是不懼,大笑:「來的好!」長刀揮舞中,連續砍翻三名建虜。

隨著時間的推移和震天的喊殺,明軍終於是堅守不住,再也無法阻擋建虜的登城,建虜悍勇順著雲梯,不住的爬上城頭,十個,二十個,一百個,城頭上的建虜士兵越來越多,而穿著紅色衣甲的大明士兵卻是越來越少。

馬進忠身邊的親衛已經全部倒下,只剩下馬進忠一個人仍在搏殺,他左砍右劈,狀若瘋狂……

張家口城下。

建虜中軍大旗之下。

眼見大清勇士終於是成批的衝上了城頭,並且站穩了腳跟,張家口已經是到手,圖爾格忍不住露出了喜色,但他臉上的喜色尚沒有完全綻開,就看見張家口堡子里忽然冒起了衝天的火光,不止是一處,而是連續的十幾處,圖爾格大吃一驚:「不好,明人在燒糧!」

來遠堡。

分巡道梁以樟在藍色官服的外面罩了一件背心甲,手裡提著長刀,站在牆垛邊,遠望張家口堡。雖然是文官,雖然瘦弱,但他卻已經做好了親自上陣殺敵的準備,更有身死來遠堡的覺悟,不過建虜的攻擊重點放在了張家口堡,對來遠堡只是騷擾和牽制,眼見張家口危在旦夕,但來遠堡卻不能提供支援,梁以樟捶胸頓足,目呲欲裂。

「大人,你快看~~」

一個親兵忽然喊道。

梁以樟抬頭看去。

只見漆黑的夜幕中,張家口堡冒起衝天的火光。火光中,依稀看見,穿著紅色甲胄的大明將士和各色八旗在城頭糾纏死戰,至死不放,而後,風助火勢,那衝天的火光從城中某一兩處迅速蔓延開來,很快,張家口全堡就都陷入了火海之中……

梁以樟滿臉是淚,忽然一撩袍角,在城頭跪下來,對著張家口而拜,口中嗚咽道:「葵宇兄……」

馬進忠,字葵宇。

老實說,從內心的最深處,梁以樟對流賊出身的馬進忠是有偏見的,但今日一戰,馬進忠死守張家口,至死不降,最後火燒張家口,不使建虜獲取一粒糧食,其精忠和悍勇,更勝過那些世家將門出身的大明將官,這一刻,梁以樟完全拋棄了他對馬進忠的成見,心中只有一句話,馬進忠,忠也……

……

張家口的大火燒了將近一夜,直到天亮時分大火才熄滅,梁以樟原本已經做好了死守來遠堡,追隨馬進忠而去的準備,但張家口之後,建虜大軍卻沒有再繼續攻擊來遠堡,等到天亮之後,梁以樟更是驚奇的發現,堡子外面的建虜大軍,竟然是全部退走了。

若不是燒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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