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54章 表演者

南原的明軍正在整頓兵馬,好似有向玉田增援之意,最重要的是,偵騎看到了寧遠團練總兵吳三桂,山海關總兵馬科,密雲總兵唐通,馬蘭峪副將白廣恩的大旗,這四人都是參加過松錦之戰的總兵,在大同總兵王朴被斬首後,四人已經是建虜眼中為數不多,值得重視的明國總兵。

現在四人一起聚在薊州南原,儼然是一支不可小看的力量。

唐通和白廣恩不說,但吳三桂和馬科不是應該在寧遠和山海關嗎?怎麼會跑到薊州南原來?如果兩人率領的都是寧遠和山海關的精銳,那就意味著大清的戰略布置出現了失誤。因為照黃太吉的策略,阿濟格和阿達禮率兵在寧遠一代圍獵,為了就是牽制寧遠守軍,現在身為寧遠守將的吳三桂出現在薊州南原,意味著牽制戰術已經失敗了。

吳三桂四人是明國剩下無數不多的,有一戰能力的總兵,四人都聚在薊州南原,而不是護衛京畿,意味著明國京畿無戰事,也就是說,阿巴泰真的可能已經全軍覆沒了,所以四總兵才會出現在薊州。

這也是英俄爾岱和圖爾格臉色大變,無法決斷的原因,加上軍機瞬息萬變,兩人不敢耽擱,只能硬著頭皮叫醒多鐸。

聽完兩人的彙報,多鐸皺眉不說話,旁邊的尼堪卻是眼睛一亮:「豫郡王,明軍中計了,只要我軍繼續猛攻玉田,明軍必然來救,到時兩黃旗於半路截擊,定能將明軍殺一個大敗!」

「怕不那麼簡單。」英俄爾岱搖頭:「玉田並非是明國必須要救的戰略要地,就算被我們攻下,對明國也不會有太大的影響,而松錦之戰後,吳三桂等四人手下的兵馬損失慘重,實力不及過去的二分之一,這種情況下,他們怎敢冒險到玉田來救?即便加上薊州的三萬守軍也不敢,所以……」向多鐸抱拳:「奴才以為,這是明人的詭計!」

「何為詭計?」多鐸驀地抬頭。

「做出想要救援玉田的姿態,誘使我們繼續攻城,在玉田城下徘徊不去,損耗我軍的糧草和時間。」英俄爾岱道。

多鐸眉頭深鎖,對英俄爾岱的說法不置可否,目光忽然看向圖爾格,問:「探馬回來了嗎?可有老七的消息?」

圖爾格臉色凝重的搖頭——阿巴泰可能已經全軍覆沒的消息,像是一塊巨石,壓在所有人的心頭。因此,玉田攻不攻,其實並不是現在滿漢眾將最關心的事,大家最關心的是,多羅貝勒阿巴泰率領的偏師究竟如何了?

多鐸臉色發青,一宿沒合眼,令他眼珠子更加發紅,他咬著牙,在大帳里來回踱步,表情焦躁:「明人的詭計騙不了我,但攻不下玉田卻也難消我心頭之恨!自崇德元年之後,我大清何曾受過這樣的挫折?如果不拿下玉田,本王有何臉目去見盛京的各位兄長?」

英俄爾岱和圖爾格急忙跪下:「豫郡王息怒,明人在玉田早有準備,我軍持續圍攻玉田,怕正中明人的詭計。」

尼堪卻是抱拳請命,吼道:「豫郡王,請下令再攻玉田,我尼堪願率領大清勇士親自登城!」

多鐸站住腳步,不看尼堪,狼一樣的目光冷冷掃著英俄爾岱和圖爾格:「你們都想要勸我撤兵是吧,但撤兵之後怎麼走,糧草問題怎麼解決,你們得給我說出一個清楚的道道來!」

英俄爾岱和圖爾格相互一望,最後由英俄爾岱拱手,斟酌著言語,恭恭敬敬地道:「回豫郡王,奴才以為,玉田急切難下,又無戰略價值,我大軍長時間在此停留,並無益處,迅速轉向馬蘭峪,從馬蘭峪出關,尋他路攻擊明國京畿,才是穩妥之策。至於軍中糧草,奴才以為,可速速向錦州求援,從錦州撥一部分糧草過來。」

多鐸面色冰冷,揚著下巴:「錦州距離此間,將近一千里,縱使立刻起運,沒有二十天也是運不到的,而我軍中糧草何能有二十天?」

建虜入塞,講究的是以戰養戰,歷來都只攜帶一月多的糧食,剩餘所需糧草物資,都從明國擄掠,過去幾次都是順風順水,不想這一次卻碰了壁。明國的堅壁清野,令他們一無所得,從界嶺口到玉田,一共五百多里,但他們一粒糧食都沒有搶到。

「軍中糧草尚有十日,省著點吃,可支撐十五日,十五日的時間,足可保證我大軍殺到牆子嶺,如果順利破關,搶掠明人,糧草自然不會是問題,即便有所困難,也可就近向蒙古旗索要一點。」英俄爾岱說的小心。

多鐸不置可否,只哼了一聲,但臉色卻緩和了許多。

英俄爾岱繼續道:「關鍵是,一旦我大軍從馬蘭峪出關,進可攻擊明國薊州以西的所有長城峪口,退可等待後續的糧草,同時威逼薊州守軍,令其不敢動彈分毫。一舉三得,戰略主動,牢牢掌握在我軍手中……」

多鐸面無表情,忽然問:「英俄爾岱,這是你的意思,還是張存仁教給你的?」

英俄爾岱臉色一變,急忙叩首在地:「剛才軍議之時,張存仁確有此說,但奴才也是這麼認為的。」

「你呢?」多鐸又瞪向圖爾格。

圖爾格額頭觸地:「奴才贊同固山額真的意思。」

不同於明國上下的猜忌,建虜雖然上下尊卑明顯,階級分明,但主子和奴才的關係卻是相當堅固,顯少有奴才背叛主子的事情,也因此,主子對下面的奴才都是比較信任的,而到了關鍵時刻,英俄爾岱和圖爾格這樣的老將,也敢於向多鐸提出意見。

多鐸狠狠咬牙,臉色陰晴不定,雖然從理智上他知道英俄爾岱和圖爾格是對的,繼續攻擊玉田沒有太大的好處,就算攻下玉田,但折損兵馬太多,也是得不償失的,可是情感上他還是不想輕易放過玉田,或許,再攻一天就能攻下玉田,然後拿到糧草,一切問題就都迎刃而解……

「報~~」

這時,就聽到腳步急促,一名牙巴喇白甲兵疾步匆匆地走進大帳,在多鐸面前單膝下跪:「主子,漢軍鑲白旗旗主祖澤潤,現在在大營門前求見……」

「什麼?」

多鐸驚了一下,祖澤潤?他不是隨著阿巴泰嗎?怎麼到這裡了?

英俄爾岱和圖爾格也都是驚訝。

「他帶了多少兵?」多鐸反應最快,他立刻想到了一個最直接的問題,祖澤潤是漢軍鑲白旗的都統,此次入塞,率領四千餘名精銳旗丁跟隨阿巴泰,現在有消息說阿巴泰已經全軍覆沒,祖澤潤的漢軍鑲白旗自然也包括在內,如果祖澤潤帶兵眾多,說阿巴泰全軍覆沒的傳言,自然就不攻自破。

「只有五十人,且……」白甲兵表情怪異:「都沒有甲。而且……他們連辮子都沒有了……」

聽到此,英俄爾岱和圖爾格都是勃然色變,多鐸更是大怒。建虜以甲胄立天下,甲胄就是一個士兵的生命,戰時丟了甲胄,回到後方是要被斬首的,辮子更是根本,祖澤潤雖然是漢人,但他崇禎四年就投降了建虜,現在又身為漢軍鑲白旗的都統,對建虜這項規定是非常清楚的,但現在他卻失了甲,且身邊的兵也都沒有甲,更不用說,他們連辮子都沒有了,但卻依然出現在陣前,那就只有一種可能,前天的軍報是真的,阿巴泰的偏師真的已經全軍覆沒了,祖澤潤很可能是戰敗被明人割了辮子……

多鐸怒道:「英俄爾岱,你去見他們,如果他們確實投降了明人,不用問,全部都斬了!!」

「輒~~」

英俄爾岱得令而出。

建虜大營之外,祖澤潤連同他他手下的五十多個親兵,正跪在建虜大營之前,一動不動,從更遠處看,根本不像是漢軍旗的精兵,倒像是逃難的百姓。

祖澤潤為什麼來建虜大營,而不是直接返回建虜瀋陽?其實道理很簡單,多鐸是大軍入塞的主力,作為偏師的副將,祖澤潤必須先來見多鐸,如果他繞過多鐸,直奔瀋陽,不見多鐸,卻去先見黃太吉,不但多鐸,就是黃太吉也會暴怒,就算無罪也是有罪了,所以祖澤潤必須先來見多鐸,即便知道多鐸可以重罰,他也不敢閃避。

獵獵軍旗之下,建虜八旗兵對營外的祖澤潤等人指指點點。

英俄爾岱一出營門,見到祖澤潤的狼狽樣,立刻就變了顏色。

從祖澤潤以下,很多漢軍旗的辮子都已經被削去了。雖然漢軍旗做了掩飾。但英俄爾岱一眼就看出了破綻,怒火焚燒之中,他幾乎不能忍,或者說,對任何一個滿八旗的人來說,眼前的景象都不能忍。辮子是他們的根本,沒有了辮子,還算是大清的兵嗎?

「祖澤潤,狗奴才,你的辮子哪去了?」即便以英俄爾岱的好涵養,這時也忍不住大怒。

「固山額真,聽我說……」跪在眾人之前的祖澤潤哇的哭了出來。

英俄爾岱聽完面如死灰,呆愣了半晌,仰天嘆息:「想不到多羅貝勒竟然……唉,隨我去見豫郡王!是生是死,就由豫郡王決斷吧。」

「謝固山額真~~」

祖澤潤抬起頭,心中暗暗鬆口氣,不見多鐸必死,能見多鐸就代表著他還有一絲活路。

英俄爾岱進到帳中,到多鐸面前,低聲耳語了兩句,多鐸聽完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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