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52章 勸誡書

因為李岩他們的及時出現,城牆的危急緩解了,明軍穩住陣腳,趁勢反擊,將八旗兵圍在中間,鐮鉤槍從盾牌後面伸出來,勾住八旗兵的小腿,將他們勾倒在地,隨後,長槍朝他們臉部亂刺,八旗兵雖然悍勇,但卻也是抵擋不住,這中間,閻應元重新組織起了城頭的防守,將後續想要登城的八旗兵一一刺落城下。

見攻擊不利,衝上城頭的八旗勇士一一跌落,城下的尼堪暴跳如雷,目呲欲裂,想要親自登城,左右親衛死命拉著他,這中間,護衛他的鐵盾出現了空隙。

閻應元一直在注意尼堪,但尼堪被鐵盾護衛的嚴密,雖然一百步已經進入了斑鳩銃的射程,但尼堪的親衛使用的是鐵盾,即使是斑鳩銃也無法擊穿,眼見鐵盾出現空隙,閻應元立刻朝守在牆垛邊的兩個斑鳩銃射手道:「快,射那個建虜頭頭!」

兩名斑鳩銃射手架起槍桿,稍一瞄準,猛地扣動扳機。

「砰砰~~」

兩聲銃響幾乎是連在一起,就看見金星冒起,好像有鉛彈打在了鐵盾,但尼堪卻也猝然倒地,圍在他的親衛奴才們一陣驚呼:「主子~~」隨即架起尼堪,倉惶後撤。

城頭的閻應元不知道尼堪的生死,只大聲呼喊:「你們的主子死了,死了~~」

城頭守軍一齊呼應。

登時,「你們主子死了」的聲音響徹玉田城頭。

城下的建虜都受到了震撼,尤其是八旗兵,他們看到尼堪被架回了本陣,難道主子真的死了嗎?這一來,八旗兵上攻的氣勢立刻就弱了,守軍則是士氣如虹,八旗兵再想要登城就更是不可能了。

建虜後陣,鑲白旗五爪龍旗之下,聽到城頭明軍的呼喊,多鐸大吃一驚,尼堪雖然只是一個貝子,但卻是努爾哈赤的子孫,如果他真死在玉田城下,那絕對是大清之辱,同時,身為主帥的多鐸更是責任難逃,也因為如此,多鐸才不允許尼堪親自登城,但從城頭震天的呼喊來看,難道尼堪真的出了意外嗎?

不止多鐸,所有滿將都是臉色大變,伸長了脖子往前看。

「狗奴才~~放開我~~放開我~~」

軍旗分處,只見一眾親衛奴才架著尼堪急急而回,尼堪不住的掙扎,嘴裡大聲嘶吼。

原來,斑鳩銃並沒有直接命中尼堪,但射在鐵盾上的鉛彈在一個折射後,卻打落了他的頭盔。尼堪一個不防,猝然倒地,他身邊的親衛奴才都是嚇壞了,深恐他出現意外,因此不管他有沒有傷到,立刻架起他就往後撤。

見尼堪沒事,眾滿將這才放了心。

多鐸也暗暗鬆了一口氣,但他的臉色卻更難看,眼見玉田已經是搖搖欲墜,但大清卻無法拿下,這實在是多年未見的景象,多鐸恨的牙都快要咬碎了,但守軍氣勢如虹,攻城的大清勇士卻是士氣低落,尤其尼堪這一撤,八旗兵上攻的氣勢受阻,加上已經快到子時(深夜12點),天氣寒冷,想要今夜攻下玉田城,已經是不可能了。於是,多鐸臉色慘白的抬起了右手,很不情願的,做了一個停止攻城的手勢。

他雖然高傲,但絕非魯莽沒有理智之人。

「豫郡王有令,停止攻城,撤兵~~」

英俄爾岱大聲呼喊。

令旗搖動,傳令撤兵的鳴金之聲響起。

聽到號令,正在攻城的漢軍旗蒙古旗和八旗兵都是如逢大赦,潮水般的往後退卻……

城頭一陣歡呼。

血戰了一天,一身是血,已經非常疲憊的閻應元長長地鬆了一口氣,轉過頭,正看到李岩站在牆垛邊笑,白衣上,沾著敵人的點點血跡,臉上滿是暢快之色。對李岩來說,今日擊退建虜的榮耀,已經超過了去年他為李自成出謀劃策,攻佔河南的輝煌。殺官軍殺的再多,也遠不如抵禦外虜來的痛快。

紅娘子站在李岩身邊,同樣面帶微笑,天底下,她是對李岩最了解的那個人,李岩的快樂就是她的快樂。

像是感覺到了閻應元的目光,李岩轉過身,劍鋒下垂,握著劍把,向閻應元一鞠。

閻應元兩步走過來,肅然,抱拳深鞠道:「今日之功,閻某必請張縣稟明朝廷和太子殿下,以為醫官請功!」

李岩連忙還禮,淡淡道:「贖罪之身,焉敢見於朝廷?今日之戰,李某不過就是盡了一個大明百姓的本分而已。當不起總頭的大禮。」

「當的起!」

閻應元表情嚴肅,聲音鏗鏘:「若不是醫官,今日玉田說不定就失了。今日之戰,將士們是首功,醫官你是次功。」

閻應元是一個純粹的武將,沒有那麼多的花花腸子,雖然知道李岩流賊出身,曾經是李自成的智囊,在開封之戰時,給官兵找了不少的麻煩,現在擔任醫者,其實還是一個有罪之身,但就今日之戰來說,若非李岩忽然帶人攜帶一面面的盾牌衝上城頭,壓住八旗兵,西北角城牆怕就要失守了,因此,他對李岩的感激是真心實意。

李岩頗為感動,他年紀雖然不大,但閱歷卻已經很豐富了,從一個有功名的讀書人,變成階下囚,再變成了李自成的智囊,再然後又變成太子的階下囚,其間,他見了無數人和事,但閻應元的赤誠,卻是他從來都沒有遇見過的,於是不再多言,只抱拳深深回了一禮。

閻應元轉身離開,急急去巡視城頭防務,查看城牆受損和士兵傷亡的情況,以備明日再戰。

李岩和紅娘子也下了城頭,已經是子時,寒風刺骨,但兩人卻一點都感覺不到寒冷,大戰過後,到處都是哭聲,親朋哭好友,父哭子,弟哭兄,更有無數的輕重傷兵急需要救治,作為醫者,他們的任務重的很。

兩人疾步匆匆回到救護處,紅娘子直奔女醫室。

一場大戰下來,不但男子青壯,就是健壯的婦人也有很多受傷,建虜四面圍攻,男子青壯負責守城,城中女子青壯則是擔負起了所有後勤的重任,士兵們的飯食,桐油箭矢,乃至每一塊運到城頭的磚石,都有她們的功勞,而建虜不停向城中發射的火炮和箭矢,婦人們受傷頗多,此時都正等待醫治。

紅娘子掀簾進入女醫室,火把光亮之下,受傷婦人嚶嚶哭泣之中,她正看到一個穿著素衣的年輕女孩正在幫一個婦人包紮傷口,雖然是單手操作,但女孩動作甚是熟練,三下兩下就幫婦人包紮好了傷口,臨了還輕輕說一句:「三日之後,再來換藥……」就在婦人千恩萬謝之時,女孩又轉向了下一位……

原來她也會醫。但不是正式的醫術,只是江湖醫,不過就包紮傷口來說,江湖醫比醫官更有經驗。

薊州南原。

雖然薊州總督趙光抃連續叩請,但朱慈烺卻沒有搬到薊州城中,而是一直住在薊州南原的大營中。清晨巡視全營,中午和夜晚都是和千總以上的將官一起進餐,鼓勵眾軍士氣,而對於玉田的戰況,而是時時關注,不管何時,但是有關玉田的軍情,都要立刻送到他面前。

「建虜十萬大軍正在猛攻玉田,入夜也沒有停止進攻……」探馬最新的軍報。

朱慈烺臉色凝重的點頭:「知道了,再去探。」

「是。」

探馬抱拳行禮,反步退出。

朱慈烺在帳中踱步,唐亮撥旺了炭火,見燭火不甚明亮,又添了一根蠟燭,端進羹湯之後,發現太子的帥案上擺滿了軍報,於是就稍微整理了一下,而最上面的並非是軍報,而是詹事府剛剛送來的一封文書,下面的署名,臣黃道周四個字清楚可見……

「自我大明開國以來,國本都以養德為最重,軍國政務,雖可涉及,但絕不可越過陛下和內閣,干預大政。」

「殿下剿滅中原流賊,此番又代天巡狩,抵禦建虜,殲滅建虜三萬,生擒阿巴泰,聲望正旺,天下人無不敬仰,何苦做這種不禮不敬之事?」

「若是有佞臣進言,臣請斬此人!」

「殿下執意用阿巴泰換洪承疇和祖大壽,並先行將祖澤潤放回,此舉置國法人倫於何地位?置陛下與眾臣工於何地位?煌煌史冊,又當如何記載?」

「改弦易張,猶未晚矣。」

「臣肺腑之言,望殿下三思。」

原來,這是一封詹事府少詹事黃道周寫給太子的勸誡疏。

太子試圖用阿巴泰換回洪承疇和祖大壽之事,當日崇禎帝召集內閣和六部重臣商議此事,震驚之下,當時殿中群臣並沒有太激烈的表示,畢竟他們都是六部尚書侍郎,爬到這個地位,都有相當的歷練和城府,在皇太子聲望正隆,皇帝陛下態度不明的情況下,他們都不會輕易表態。

不過事情傳出去之後,下面的小官就一片嘩然了。

雖然特別能攪事的御史和給事中,此時尚沒有回京——今年三月,言官們都出京巡查,往江南催收逮賦,如今已經是十一月中旬,大部分言官都已經在返程的路上了,最遲十二月中旬,全部言官就都會回京,這也是朱慈烺不能拖延,必須借著大勝之後的聲威,立刻推出自己策略的原因之一,因為一旦言官們全部回京,朝堂紛雜四起,他想要用阿巴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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