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36章 大捷

但不同的是,朝中真正的重臣,從內閣到兵部,都比上一次鎮定多了,因為太子在一月之前就已經給他們打過預防針,告知他們建虜會在十一月入塞,並且太子本人已經率領京營精銳出京,又調保定總督楊文岳,往薊州和密雲一代防禦去了,吳三桂馬科等少量精兵也已經秘密調防了回來,因此比起上一次的驚慌失措,毫無準備,急調陝西的剿匪兵馬,這一次大明還算是有點準備。

不過朝堂上的亂象卻沒有緩解。

御座之上的崇禎帝聽的臉色發白。

等早朝結束,憋了一肚子火器,返回暖閣的崇禎帝怒不可遏,一進暖閣,就壓低聲音,朝王承恩低吼道:「立刻給太子傳旨,朕令他統領全軍,是讓他抵禦建虜、保衛京畿的,不是讓他放棄牆子嶺和密雲,任由建虜入塞的!他能幹就干,不能幹就早點給朕滾回來!」

「是。」

王承恩急忙攤開了聖旨寫,將崇禎帝剛才的話,原原本本的寫在黃絹上。

寫完後,交給內監秦方去傳。

太子朱慈烺帶兵出京時,對崇禎帝和朝臣們說的是,他一定會將建虜堵截在牆子嶺密雲一代,絕不讓建虜騷擾京師。在崇禎帝和朝臣們看來,太子的意思是要堅守牆子嶺和密雲,不想昨夜剛剛傳回的消息,太子竟然是放棄了牆子嶺和密雲,尤其是密雲,密雲乃是京師正北的門戶,一旦密雲有失,密雲之後的懷柔和順義都難以防守,建虜兵馬必然很快就可以殺到通州城下,直接震動京師。

塘報傳來,朝堂一片嘩然。

太子明明有數萬人馬,為什麼斂兵不戰?

今日早朝,群臣議論紛紛,雖然沒有人敢直接攻訐太子,但言辭中的不滿卻是清楚可見。

如果是一般督撫,崇禎帝在朝堂上就會發出斥責的聖旨了,但對太子,對自己的兒子,他還是忍住了,回到暖閣之後,才令王承恩寫聖旨斥責。

但不是明詔,只是口諭。

口諭不用經過內閣和朝臣,直接發給太子就可以。

崇禎帝的怒,並非只是因為密雲和牆子嶺的棄守,更因為建虜的十萬大軍已經入塞,並且一路已經殺到了薊州,雖然太子在薊州布置了重兵,保定總督楊文岳,薊州總督趙光汴兩位總督死守薊州和薊州南原,翠屏山和玉田縣也有布置,太子做了百分百的保證,但卻依然無法撲滅崇禎帝心裡的焦躁和不安之火。

建虜又來了。

每一次建虜入塞,都是在打大明皇帝的臉,都是對大明皇帝的羞辱。

身為大明皇帝,崇禎帝恨啊,國事何以如此不堪?為何一個小小的建虜都能騎到朕的脖子上欺負?

薊州距離京師不過兩百餘里,但是薊州有失,建虜騎兵最多兩日就可以殺到京師城下,大明皇帝就會遭受到更大的羞辱,因此薊州絕不能有失。不同於密雲牆子嶺,太子對薊州的防禦策略,從出征之日起,就詳細的告知了崇禎帝——堅壁清野,收縮兵馬,嚴守薊州一代,不使建虜逾越一步。

對這個策略,崇禎帝雖不滿意,但卻也勉強支持,畢竟他也知道,就野戰來說,明軍不是建虜的對手,也因此他才默許了太子在薊州之東的堅壁清野,對一些攻訐太子的言官,進行了處置。不過默許歸默許,但崇禎帝心中的不安和焦躁卻是無法避免。經歷的失敗太多,以至於他的信心越來越不足,雖然太子在開封取得了勝利,但能不能成功防禦建虜,崇禎帝心中並沒有底,畢竟太子還年輕,當年誓言死守薊州的袁崇煥,都沒有能守住薊州,太子能行嗎?

一旦薊州有失,他有何臉目見天下人?

也因此,當密雲和牆子嶺失守的消息傳來,崇禎帝的怒氣才會伴隨著不安,一下子就爆發了出來,薊州之東棄守還有薊州防線,但密雲棄守,建虜就要殺到京師了,太子是怎麼搞得?難道是想要把建虜偏師引到京師城下嗎?

發完口諭,崇禎帝咬牙切齒的在暖閣里踱步,無比懊惱不應該用太子做抵禦建虜的統帥,以至於壞了國事,又敗了太子的名聲,絞盡腦汁的想著防禦建虜之策,又想我大明朝堂究竟還有哪個將才可用?對龍案上堆積如山的奏摺,根本沒有心情批閱。

一會,腳步急促,忽然有一人奔了進來,卻是兵部侍郎張鳳翔:「陛下,大捷,大捷啊~~」

老邁的張鳳翔激動的說話都哆嗦,進暖閣時一個踉蹌,差點被門檻絆倒。

「什麼大捷?」

崇禎帝一個機靈。

幾乎同時,東廠王德化跟在張鳳翔的屁股後面也沖了進來:「陛下,太子大捷!」

看完張鳳翔和王德化手中的塘報,崇禎帝激動的臉色漲紅,簡直不敢相信,說話都語無倫次了:「全殲正紅旗和蒙古騎兵……陣斬蒙古八旗伊拜,虜酋黃太吉的侄子滿達海走投無路,自刎於陣前,敵虜六千,無一漏網……啊,六千,六千!哈哈,我兒英武,我兒英武啊!賞,朕要重重的賞賜!」

到最後,甚至是不顧儀態,捧著塘報,哈哈大笑了起來。

多少年了,上一次大明面對建虜的大捷,還是天啟年的寧遠,自崇禎帝登基以來,一次大勝都沒有,每日收到的遼東戰報,不是要錢要糧,就是要援兵,要不就是兵敗的消息,崇禎帝都已經得了遼東戰報恐懼症。

但今日,他終於看到了一份面對建虜之時的大捷戰報。

皇帝大笑,張鳳翔王承恩王德化等人早已經跪在地上,高呼:「恭喜陛下,賀喜陛下……」

張鳳翔王承恩兩人都是真心實意,從裡到外的都是狂喜,但王德化心中卻有一些別樣滋味。

崇禎帝大笑了一陣,捧著手中的塘報看了又看,忽然想起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急忙望向王承恩:「秦方走了沒有?令他快回來!」

秦方就是去向太子傳旨的司禮監太監。

王承恩猛然驚醒,急忙跳起:「奴婢這就派人去追他!」

崇禎帝欣慰點頭,心中無比慶幸,幸虧聖旨沒有在早朝時候發,也沒有通過內閣發明旨,不然他臉可丟大了。捧著報捷的塘報再看一遍,越看越美,嘴角忍不住又露出了笑意……

但又一陣急促的腳步打斷了崇禎帝的笑。

卻是張鳳翔去而復返。

「陛下,最新塘報,建虜對薊州南原試探攻擊之後,十萬大軍忽然轉向了玉田……」

崇禎帝臉上的笑,頓時就凝結了。

……

牆子嶺。

從清晨到中午,谷中的濃煙一直都沒有散去,建虜殺馬吃肉的行為持續了兩三個時辰,明軍將士都有懷疑,建虜燃起的濃煙,該不會是在發求援信號吧?建虜只剩下不到一千人的殘兵,未免夜長夢多,應該立刻將其殲滅才對。

不止吳三桂等總兵,就是吳甡也有點動搖。

但太子卻不為所動。

貓捉耗子,耗子不著急,貓又有什麼好怕的?

建虜重兵都在薊州,別說谷中的濃煙不夠高,十里不見,就算可以百里見到,也沒有兵馬能救阿巴泰。

所以太子一點都不擔心,他嚴令各部小心圍困,防止建虜突圍,沒有他的命令,任何人也不許主動向建虜殘兵發起進攻。

奉太子命,佟定方親自上前,一連將三封勸降書射入谷中。

但沒有回應。

眾軍怒,朱慈烺卻一點都不著急,武襄左衛抬來了一張椅子,又搭起中軍帳,他在椅子里坐了,寶劍就放在胸口,眯眼小憩。

唐亮小心翼翼地為他披上一件大氅,然後悄無聲息的退到旁邊。

一夜沒有合眼,又策馬疾馳,朱慈烺已經很累很累了,但他卻偏偏睡不著,腦子一直都處在興奮中……朦朦朧朧中,他感覺自己在躍馬揮劍,馳騁沙場,但戰場不是牆子嶺,而是變幻成了薊州,前方的敵人更不是阿巴泰,而是一桿黃燦燦地龍旗,哦,好像是黃太吉。殺,他向黃太吉殺去!

……

「殿下!」

剛眯了一陣,就聽見腳步急促,有人闖入帳中,朱慈烺睜眼醒來,只見年輕的佟定方快步進入帳中,抱拳急報:「殿下,建虜從谷中殺出,直奔這裡來了!」

朱慈烺立刻跳起:「困獸猶鬥,走!」

「嗬呼~~殺啊~~」

馬蹄隆隆,踏起煙塵,幾百個建虜從矮牆後躍馬而出,向明軍的中軍大纛直衝了過來,除了最前面的幾個人全身甲胄之外,後面的建虜騎士全部無甲,不過戰吼之聲卻非常高亢,一個個目眥欲裂,狀似瘋狂,衝擊之中,不停的張弓搭箭,向兩邊和前方的明軍急射。

不得不說,雖然是殘兵,雖然無甲,但八旗兵的氣勢依然很強大。

離得這麼遠,也能感覺到他們的決死之氣。

不過他們想要靠近中軍大纛,那是不可能的,在大纛之前,精武營兩重戰陣加上護衛在朱慈烺身邊的武襄左衛,一共有三重陣,就算正藍旗的三千精銳仍在,想要突破三重戰陣,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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