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80章 抄家

朱慈烺越說越怒:「通過和你們的貿易,建虜用劫掠來的財物、古董和金銀購變成糧食,養活了擄掠來的幾百萬人口,而你們則是賺取了大筆的黑心錢,明知道糧食鹽巴鐵器硫磺是朝廷不許出關的禁品,但依然鋌而走險,不停的向遼東輸送,你們這是在剜大明的肉,補建虜的血啊!你們地窖里的每一兩藏銀,都沾滿了我大明百姓的血淚,都是你們罪孽的證明!」

聽到此,在場的晉商,包括范永斗在內,都已經嚇得癱軟在了地上,因為他們從太子的口氣里聽到了濃重的殺氣。

最後,朱慈烺冷冷道:「到今日,建虜人口增加了數倍,糧價卻和我大明差不多,而這,都是諸位的功勞啊~~」

「殿下饒命~~」

靳良玉、王大宇、翟堂三人驚恐不已,已經跪在地上哭喊求饒。田生義的商號被查了,管家和賬房都已經招供,他們三家肯定也是同樣的待遇,雖然太子還沒有亮出他們管家和賬房的口供,但那只是早晚的事,因此他們心中已經沒有了僥倖,只想著求饒免死了。

王登庫呆若木雞。

只有范永斗依然在辯解,乾嚎道:「殿下,田生蘭一面之詞,殿下不可相信啊,互市是朝廷的政策,貿易之罪不在草民等人,我等將糧食布匹販賣給蒙古人,蒙古人再賣給建虜,非草民等人所能左右啊~~至於禁品,草民從沒有賣過啊。」

朱慈烺一口氣說了那麼多,心中的怒火有點無法壓制,不過他始終記著吳甡的叮囑,今日到張家口,只是抄家找證據,范永斗等人的處置,一定要交給陛下和朝廷。

見范永斗還在狡辯,他忍不住怒從中起,真想將范永斗拖出去,凌遲處死!

但忍住了。

老賊不過就是垂死掙扎,現在殺了他不但是便宜了他,而且也會落人口實,不利於未來在朝堂上的辯解。

因此,對范永斗的乾嚎,他只當沒聽見。

「殿下,草民有罪,殿下所說的一切,草民都認!」

一片喊冤求饒聲中,卻有一人忽然認罪。

朱慈烺微微驚奇,抬目看去,發現是跪在最後的梁嘉賓。

梁嘉賓其實歲數並不大,今年剛五十多歲,但身體虛弱,鬚髮皆白,看起來像是一個七十歲的老人,他直起身子,一邊劇烈咳嗽,一邊喘息地說道:「罪民自白,自崇禎五年後,罪民明知道糧食鐵器是禁品,也知道蒙古人會轉賣給建虜,甚至有時候來的直接就是打扮成蒙古人的建虜人,但罪民卻假裝不知,將糧食硫磺鐵器想盡辦法的隱藏在馬車之中,過關卡,到草原上和蒙古人交易,以獲取其中的利益,罪民罪不可赦!」

說完猛地磕頭,再抬起,咬牙切齒的道:「然罪民卻要舉發一人,若非此人帶頭,罪民絕不會、也不敢和建虜人交易,正是因為他的帶頭和模範,又貪圖賺取的金銀,罪民才會心存僥倖,冒死和建虜人交易。不止罪民,在場的晉商,都是如此。天啟元年,建虜糧食不繼。即將崩潰之時,就是此人和其父親為建虜輸送了大量的糧食、衣物、炊具等基本生活物資。然後又從遼東帶回了大批的人蔘、鹿茸、獸皮,發了橫財。而在這之前,此人和此人的父親就和建虜有聯絡,萬曆四十六年,虜酋努爾哈赤的七大恨之言,就是此人從遼東帶回的……」

「你胡說!你血口噴人!」

梁嘉賓還沒有說這人是誰,就有人氣急敗壞的按捺不住,扭頭沖著他大聲呵斥。

正是范永斗。

范永斗先是怒斥梁嘉賓,再朝朱慈烺叩拜:「殿下,此人胡言亂語誣陷草民,殿下切莫相信啊。」

朱慈烺臉色冷冷:「他還沒有說是誰呢?你又怎麼知道是誣陷你?」

「……」范永斗一時啞然。

「除非他說的這些事情,都是事實,且都是你做的!」朱慈烺補充一句。

梁嘉賓忽然大哭了出來:「殿下明鑒,罪民所說的一切,都是范永斗這個狗賊所做的!這個狗賊出賣朝廷出賣國家,手段兇狠,外有信義之名,其實內心狠毒,犬子梁懷遠只不過沒有聽從他的命令,就被他勾結蒙古人,害死在了草原上,不止犬子,這些年被他害死、坑死的小商人又何止少數?」

「你瘋了。誰害死你兒子了?」范永斗面無人色,他沒有想到,自己的老底會這麼被梁嘉賓掀了出來。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范永斗,不要以為你做的隱蔽,我就不知道!」梁嘉賓哭聲更烈:「我是瘋了,自從你害死我兒子,我就瘋了,我只所以苟延殘喘,活到今日,就是要看到你被報應的一天。今天,終於是來了。范永斗,你等著被凌遲吧,哈哈哈哈哈~~」

「瘋子,瘋子!」范永斗已經完全失去了方寸,慌得不知道怎麼辦了。

人影一閃,梁嘉賓忽然向他撲了過來,一把抱住了他。

范永斗吃了一驚,本能的伸手推拒,兩人就這麼扭打在了一起。

這種情況下,誰也不敢拉架,其他晉商怕被波及,慌的閃到了兩邊。

「啊~~~」范永斗忽然一聲慘叫。

血光乍現,原來他的右耳被梁嘉賓硬生生地咬下來了。

直到這時,朱慈烺才揮揮手,武襄左衛衝上去,將兩人分了開。

范永斗罪有應得,但梁嘉賓也不是什麼良善之輩,若沒有其子之事,他不會自認其罪,更不會跳出來舉發范永斗。

范永斗捂著耳朵,殺豬一般的疼叫。

梁嘉賓銜著半隻耳朵,滿口是血,瘋狂的笑,感覺已經是瘋了。

到此,晉商們的心防徹底崩潰,面對太子,都認了走私之罪,並不住的叩頭,求太子殿下饒命——只有一人依然抗拒,那就是范永斗,范永斗堅不認罪,連來遠堡的范家商隊他都推給了兒子。但他認罪不認罪已經不重要了,在酷刑之下,范家的管家,領隊和賬房終於是支撐不住了,他們先後開口,將范家的斑斑惡跡一一供述,同時也供出了范家藏銀的地點,其後,范永斗的兩個兒子也頂不住,開始招供。

很快,墨跡未乾的一大疊的供詞,就送到了太子面前。

到現在,朱慈烺終於可以放心了。

人證物證皆在,晉商之案已經是一個鐵案,於是他立刻下令:「這幾人的家中和商號中應該還有隱藏的違禁品。宗俊泰,你帶武襄左衛即刻搜查。張家玉,佟定方,你二人配合,記著。一定要嚴密仔細,家中商號,一處也不能放過~~~」

朱慈烺不是皇帝,也不是刑部,沒有下令抄家的資格,所以要想搜查晉商府邸,只能使用「找證據」的借口,而這個借口的形成需要有一定的證據做支撐,不然會授人以柄,所以朱慈烺才不得不浪費了這麼多的時間,先把晉商本人找來,再抓他們的心腹拷打,最後才能執行抄家。

另外,朱慈烺還沒有回京,身上還背著「代天巡狩」的名義,這也是他可以利用的一個模糊點。

黃家黃雲發雖然不在張家口,但他的罪責卻跑不了,一樣被抄家,查封商號。

「是!」

武襄左衛指揮使宗俊泰抱拳聽令。

抄家由他、張家玉和佟定方三人共同負責。

聽到太子的命令,范永斗癱在地上,再也起不來,被咬掉的右耳依然在流血,但他卻好像感覺不到疼痛,只老眼獃滯的喊:「范家對朝廷有功,范家捐錢捐物,范家……」

但已經沒有人理會他了。

很快,張家口再次騷動起來,各家晉商的商號和府邸早已經被京營嚴密看管,太子命令一下,行動立刻展開。武襄左衛和精武營衝到晉商各處商號和府邸中,依照管家和賬房先生,或者是晉商本人的口供,甚至是壓著他們本人到場,開始找尋各家藏銀的地窖,搜銀抄家。

遭逢大變,各家晉商都是一片哭聲。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眾軍之中,一名面如冠玉的年輕文士輕輕嘆息,卻是軍中贊畫張家玉,他授命和宗俊泰、佟定方一起抄家,現在他們來到的是范家,范家人口眾多,將近兩百人,此時都被押在旁邊的一個偏院里,男男女女,老老小小,不知命運如何,都在驚慌哭泣。

中軍官佟定方上前一步,小聲道:「贊畫不必可憐他們,若非他們吃裡扒外,挹注建虜,建虜豈能肆無忌憚,在遼東占我國土,殺我百姓?」佟定方自十六歲之後就跟隨父親在遼東軍中,大小血戰經歷無數,最恨的就是投靠建虜,向建虜通風報信的漢奸,晉商資敵的行為更勝於漢奸,佟定方如何能不恨?

張家玉微微點頭,知道自己有點心軟了,以范家的惡行,遭受現在的待遇,一點也不值得同情。

「走吧,我估計范家地窖里的銀子,不在少數。」武襄左衛指揮使宗俊泰一直沉默,這時忽然說話。

……

范府臨街而立,對面街道有一家小酒館,突逢巨變,小酒館今日並沒有開門,但奇怪的是,二樓卻一個客人憑欄而立,一手扇子,一手酒壺,不停的往嘴裡灌酒,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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