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31章 窮寇必追(3)

「他說他叫二狗子,是你娘舅家的孩子。」親兵回答。

「啊,他在哪!快帶我去見他!」朱成炬激動的跳了起來。他在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親戚了。娘舅家是他唯一的牽掛,原以為二狗子已經死了,想不到居然還活在這個世界上。

原本朱成炬正在監督士兵和百姓們挖掘壕溝、構建工事,但聽到這個消息就再也顧不上了,急急離開工地,往自己的營寨跑。

來到營門前,就看見一個戴著大斗笠,一臉黑污的農夫正怯生生地站在那裡。

「嗯?」朱成炬立刻心生懷疑,在他的記憶里,他表弟可沒這麼高的個子。

不過他還是快步上前,仔細打量。

農夫恭敬的向他行禮。憨笑道:「表哥,好多年了,終於又見到了你了,你都成了大將軍了,俺代表俺爹俺娘向你問好。」

朱成炬臉色忽然大變:「你……」

農夫卻神色不變,繼續道:「俺有村子人的最新消息,你想不想聽啊。」

朱成炬面無表情的左右看了看,冷冷道:「跟我來。」向中軍帳走去,又命令親兵,沒有他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得靠近中軍帳二十步之內。

進到中軍帳內,他解下腰間的長刀往桌子上一摔,目光冷冷地望向農夫:「李公子,你膽子不小啊,明知道我家大掌盤已經歸順朝廷了,居然還敢來見我,你是不是以為,我不敢捉了你去送給朝廷呢?」

農夫微微一笑,摘了頭上的大斗笠,露出他冷靜的面容:「捉了我去邀功,當然是可以的。不過我料朱掌盤你不會這麼做。」

朱成炬冷笑:「為何?」

「因為袁時中劉玉尺投朝廷,他們兩人都會有莫大的利益,一人為總兵,一人為副將,陞官晉爵,榮華富貴,但對你朱掌盤和營中的兄弟卻不是這麼回事。為了取信朝廷,也為了證明自己的實力,小袁營必然要和義軍決戰,但你覺得,以小袁營現在的實力,能拼得過闖營嗎?一將功成萬古骨,小袁營的兩萬兄弟,就是他們進階的墊腳石啊,就算兩萬弟兄都死光了,也不礙他們的榮華富貴。但你朱成炬真忍心看著手下的弟兄,白白地犧牲在中牟縣,以成全袁時中和劉玉尺這兩人的狼子野心嗎?再者,你朱掌盤過去曾經是朝廷的捕快,朝廷什麼嘴臉,你是最清楚的,你覺得,就算你們歸順了朝廷,朝廷會容得下你們這幫反賊嗎?」

朱成炬冷笑:「原來是當說客來了。省省嘴皮子吧,我跟大掌盤這麼多年,豈是你三言兩語就能挑撥的?」

李岩不理會,繼續道:「不瞞朱掌盤,現在闖帥正率領三十萬大軍,用急行軍的速度向這裡趕來,最遲今天半夜就會趕到中牟縣,你覺得,以小袁營區區兩萬人馬,能擋得住闖營的三十萬人馬嗎?一旦兵敗,你朱掌盤又何以自處?」

「你到底想說什麼?」朱成炬臉色越發難看。

「反賊就是反賊,朝廷永遠也不可能再信任我們,投靠朝廷不過是自取其辱,就像是山東李青山一樣。現在我義軍雖然在開封受了一點小挫折,但實力猶在,三十萬大軍,依然可以橫掃一切,而朱家朝廷暴虐無道,已經失去了民心,遲早為我義軍所推翻!為一個日薄西山的昏庸王朝,而將兩萬兄弟葬送,不是智者所為。袁時中劉玉尺利欲熏心,出賣義軍兄弟,已經不配當義軍的首領,我料營中不願意投靠官府的兄弟大有人在,只要有人登高一呼,出其不意,取而代之不過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李岩目光灼灼地盯著朱成炬。壓低聲音:「到時就不是小袁營,而是小朱營了。」

朱成炬不說話,只臉色沉沉地望著李岩。

「望朱掌盤早做決斷,闖帥大軍距此不過四十里,隨時可到,一旦兵臨城下,玉石俱焚,到時就悔之晚矣!」李岩向朱成炬抱拳。

朱成炬還是不說話。

就在這時,忽然聽見一聲冷笑從賬後傳來:「梁某原以為李公子是謙謙君子,仁義為本,想不到卻也能想出如此毒辣之計,教人背主投敵,實在是有違聖人的教誨啊。」

隨即腳步輕響,一人掀起賬後的帘子,輕步從裡面走了出來。

卻是一個中年道士。

不想賬後有人,李岩臉色大變,騰的後退一步,等到看清那人,臉上的驚疑更多:「樊無相?」

不等那人回應,他立刻又道:「梁某?明白了,你果然不是龍虎山的道士!」

那人面色冷冷,拱手道:「確實不是。敝人梁以樟。」

「梁以樟?」李岩更驚,抬起右手:「原商丘知縣?」

梁以樟點頭:「正是在下。」

李岩臉色瞬間蒼白如紙,額頭冒出冷汗,嘴裡喃喃:「明白了,全明白了。怪不得袁時中會忽然叛變呢,原來都是因為你……我的失誤,我的失誤啊……」

原本他對梁以樟是有所懷疑的,但上次見面時,梁以樟提出的一番見解,解除了他心中的疑心,事後他甚至還將梁以樟推薦給了李自成,只不過李自成忙於開封之戰,對他的推薦並沒有太當一回事。現在想來真是好笑,他居然將闖帥通緝的要犯,推薦給了闖帥。

而袁時中一直窩藏梁以樟,由此可知,早就存了背叛義軍之心,今日投靠朝廷,也就是順理成章了。

梁以樟出現,朱成炬立刻起身站立,恭敬的抱拳。

看到此,李岩再無任何的僥倖,他知道,自己的勸說失敗了,從始至終,朱成炬就沒有背主之心,剛才忍著性子聽他談了這麼多,不過就是在等待梁以樟的到來。

失敗,太失敗了。

於是他微微慘笑:「終日捉鷹,卻被鷹啄瞎了眼。罷了,技不如人,李某心服口服。」

梁以樟冷冷道:「錯了,李公子你只所以失敗,並非是技不如人,乃是因為天道人心。我大明擁有天下兩百七十載,恩澤萬民,雖有天災人禍,但忠義之士常在,又豈是李自成這種小賊所能動搖的?」

說到最後,他聲音里透出忿忿,顯然是在憤怒李岩身為朝廷的舉人,居然投靠了李自成,實在是讀書人的恥辱。

李岩卻不在意,只淡淡道:「卻不知道大人要如何處置我?」

梁以樟盯著李岩,沉思了一下,緩緩說道:「李公子,梁某在商丘任上雖然還不到一年,但卻也聽聞過杞縣李公子文武雙全、好施尚義的大名。雖不了解當初李公子為何會明珠暗投,跟了李自成這個賊子,但如今闖賊勢危,覆滅只在旦夕之間,李公子何不棄暗投明,重歸朝廷?以李公子的仁義和謀略,必然可以有一番作為。至於什麼秋後算賬,朝廷對流賊官員會另眼相看的謠言,李公子大可放心,如今太子殿下代天巡狩,早已經公開宣誓,只要棄惡從善,改過自新,朝廷對所有人都會一視同仁。」梁以樟頓了頓,語重心長地說道:「良機就在眼前,不知李公子意下如何?」

李岩抬起頭,目光冷冷地看向梁以樟。

他這才發現梁以樟身後還有兩人,一個是虯髯勁裝的大漢,另一個是身著儒衫的書生。李岩看了那書生一眼,目光再移到梁以樟的臉上:「梁大人的好意,李某心領了,不過自從起事的那一天,李某就已經發下了毒誓,此生絕不會再為官府效力,不推翻暴虐的朱家朝廷,重建朗朗乾坤,李某決不罷休!」

梁以樟皺起眉頭。

「一派胡言!~」

梁以樟還有點城府,還能忍住,但身後年輕的書生卻是忍不住了,他小聲嘀咕道:「朝廷何曾暴虐無道?李岩既然已經從賊,心肝早就黑了,勸他還有什麼用?」一邊說,一邊看向虯髯壯漢,像是想要得到對方的贊同。

虯髯壯漢卻是面無表情。

梁以樟輕聲嘆息:「李公子看來是要一條道走到黑了,卻不知令尊在天之靈,會做如何感想?杞縣李家書香門第,世代忠良,李公子不為自己,難道不為自己家族的名聲著想嗎?難道你真要背著反賊之名,遺臭萬年嗎?」

李岩冷冷道:「李某心意已決,絕不會投降,梁大人不必枉費心機了。」

梁以樟雙眼裡都是惋惜:「那麼,李公子也不顧及自己的妻子了嗎?」

李岩眼角劇烈一跳,但表情依然冷淡:「我妻知我心。就不勞大人費心了。」

梁以樟點點頭:「既如此,梁某也救你不得。將他綁了,交由太子殿下處置吧。」

朱成炬正要下令,就見李岩忽然抬手:「慢著!」

梁以樟以為他回心轉意了,心中一喜;「李公子還有什麼話說?」

李岩卻看向了他身後的那名書生:「如果我猜得不錯,這一位一定是侯方域侯公子吧?」不等書生承認,他深深一鞠:「久仰侯公子大名,今日總算是得見了,請受李某一拜。」

李岩和侯方域兩人年紀差不多,都是河南的名人,不論杞縣的李公子或者是歸德的侯公子,都是大名鼎鼎的年輕才俊,不過兩人並沒有見過面。見李岩如此大禮,侯方域雖不情願,但還是從梁以樟身後走出來,對李岩還禮,冷冷道:「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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