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87章 太子視軍

軍議沒有結果。

面對一片激昂,太子殿下並沒有趁熱打鐵,發出向開封進軍的命令,只嚴令各部挖掘壕溝,修建工事,將歸德建成一座流賊不能逾越的堡壘,同時重兵保護歸德和山東濟寧之間的軍糧通道,絕不允許被流賊騷擾。

丁啟睿和楊文岳都有點愕然,所謂兵貴神速,官軍士氣正高,開封又危在旦夕,如此情況下,不是應該立即向開封進軍嗎?太子殿下究竟在猶豫什麼?

在這之前,不論在河南還在湖廣剿匪,丁啟睿和楊文岳最頭疼的一件事情就是將無戰心,每次和流賊交戰,他兩都要好生勸慰,說一大堆的好話給左良玉聽。即便如此,左良玉都不一定會欣然請戰,現在太子代天出征,左良玉的態度明顯積極了很多,太子為何不抓住這個機會?難道要等軍心士氣回落,左良玉戰心動搖嗎?

軍議結束後,丁啟睿和楊文岳兩人面見太子,委婉地將想法說給太子。

太子淡淡笑:「兩位的意思本宮明白,不過現在還不是向開封進軍的最佳時機。」說罷端起茶杯。

丁啟睿和楊文岳不敢細問,只能退出。

雖然太子剛十五歲,在這之間,兩人和太子也沒有過任何接觸,但太子推出治國四策,撫軍京營,又帶天出征,更連續的在滄州和魚台縣取得兩場大勝,尤其是見了京營的盛大軍容之後,兩人對少年太子的一些懷疑,早已經被「太子睿智非是常人」的信念所取代。既然太子引而不發,就一定是有原因的。

何況還有兵部右侍郎吳甡?

以吳甡的老道,必然不會坐失戰機。

想明白一點,兩人倒也心安不少。不過對太子的決定,還是有些不能理解。

不能理解的,又豈止丁啟睿和楊文岳?

參謀司的三大參謀對太子殿下的決定,也是分成了兩派,李紀澤江啟臣支持,劉子政反對。劉子政認為應該一鼓作氣,迅速進軍開封,以解開封之圍,官軍將近二十萬,士氣正盛,無論左良玉或者虎大威,都一定會在開封死戰,而闖賊在郝搖旗全軍覆沒之後,對官軍已經生出了畏懼,從連續放棄陳州和歸德就可以看出來。只要官軍大兵壓境,有一到兩場的血戰,闖賊必然會像前兩次一樣,乖乖地從開封撤軍,如此開封之圍就解了,中原的危局也就扭轉了,太子帶天出征的目的也就達到了。

劉子政的謀略並沒有錯。

不過太子的目標可不止是解圍開封。

殲滅李自成的有生力量,才是太子「帶天出征」的主要目的。

出京一次不容易,如果不能殲滅李自成的主力,哪怕就是解了開封的圍,也無法緩解中原的危急,朱慈烺可不想還有第四次的開封之戰,因為那時的李自成恐怕就不是五十萬兵馬,而是滾成一百萬了。

因此本次開封之戰的終極目標,並非是解圍開封,而是殲滅李自成的主力部隊。在此戰略之下,哪怕丟棄開封,也在所不惜。

當然了,這番話是不能和丁啟睿楊文岳說的,甚至也不能和吳甡說。劉子政不能理解,也就很正常了。

開封有周王,藩王陷落是大罪,吳甡丁啟睿楊文岳誰也擔不起這樣的大責,但朱慈烺可以。

夜晚,朱慈烺和吳甡在帳中小聲商議,兩人目光盯著案上的河南地圖,絞盡腦汁的制定、完善解圍開封的戰略計畫。在地圖邊,有參謀司關於選擇朱仙鎮作為大軍突破點的詳細研究報告……

六月末正在一年之中最熱的時候,左良玉征戰多年,不管是寒冷的遼東,還是在溫熱的河南,他都堅持每天清晨卯時起床,打幾套拳腳,出一身熱汗,精神舒暢之後,才會回帳洗漱更衣,再擊鼓升帳。

今日也不例外。

天還沒有亮,左良玉就起床了。

昨晚的軍議有點出乎他的意料,他沒有想到,在眾將熱烈請戰,自己和虎大威都願意為先鋒的情況下,十五歲的小太子居然能不動聲色,絲毫沒有被眾人的情緒所感染,最後冷靜的做出了先固守歸德,然後再尋機向開封進軍的決定。

這樣冷靜甚至是有點冷酷的表情,他只在前薊遼總督洪承疇的臉上看到過。

想不到十五歲的小太子居然也能有如此城府。

真讓人驚奇。

怪不得能舌戰群臣,撫軍京營呢。

左良玉越發覺得,小太子的睿智超過常人,以後自己行事要更加小心,千萬不能被太子抓到馬腳,以往那些糊弄督撫的手段,恐怕都得收起來了,所幸這一次官軍眾多,又有太子的兩萬京營,只要眾將全力配合,對打敗李自成,左良玉還是有一定信心的。

左良玉穿著勁裝,下到場中剛要打拳,一名值夜的副將急急跑了過來:「左帥,太子殿下來了!」

左良玉吃了一驚,忙喊:「快備甲!」

不等左良玉披掛整齊,皇太子朱慈烺就已經出現在他的中軍帳外,左良玉急忙帶著幾個副將出帳跪倒,心中卻是惱怒,守門將是幹什麼的,怎麼能將太子放進來?

更多的副將正急急向這邊趕過來,誰也沒有想到,太子殿下天不亮就會出現在營中。

不待左良玉屈膝,銀甲銀盔,一臉是笑的皇太子便已經扶住了他,握了握手臂,溫言道:「崑山將軍切莫多禮,今早到你軍中,本宮不過就是隨便走走。對了,你切莫責怪守門將,是本宮非要進來的,他也攔不住。」

皇太子只帶了田守信和佟定方兩個人,吳甡並不在身邊,看起來的確像是隨意而來。

左良玉卻不敢這麼想,他恭恭敬敬地回道:「臣治軍無方,軍營混亂,請殿下責罰。」

「崑山將軍哪裡話?我瞧左營很是有方,尤其營寨扎得甚是高明,縱使流賊大軍來襲,也難以攻破左營大寨!」朱慈烺笑。

見太子如此說,左良玉微微心安,他營中良莠不齊,精銳是有的,但亂兵弱兵卻更多,太子從營門一路而來,想必看到了不少,不過太子並沒有生氣的樣子,果然是天家尊貴血脈,有容人之量。

「崑山將軍陪我走走吧。」

朱慈烺微微笑,不管左良玉同意不同意,邁步向前走。

左良玉落後一個身子跟隨。

田守信和佟定方在他們之後。

左營中的總兵副將們在後面呼啦啦跟隨。和左良玉一樣,眾將心裡都有點忐忑,人人都知道太子殿下不會無緣無故的跑到軍中來,但對太子殿下的心思,卻沒有一個人能猜出來。

其時天還沒有完全亮,營中插著的火把都還沒有熄滅。燃燒間,發出噼里啪啦的響聲。除此之外,太子經過的每個地方都是靜寂,士兵都肅立在營帳兩邊,恭迎太子的檢閱。

圍繞在左良玉中軍帳周邊的都是他營中的精銳,也是他的親信部隊,裝備好,糧餉足,雖然太子出現的忽然,不過在小小騷動之後,依然能整齊的列隊。一眼望過去,大部分都是精壯的漢子,只有少數的老弱,想必是火兵或者輔兵一類的角色。

朱慈烺心中有數,對目光所及的每個士兵都微笑點頭。

當他走過去之後,士兵們都微微騷動。

誰能想到,皇太子居然會向他們微笑?

一邊走,朱慈烺一邊向左良玉請教行軍作戰的一些問題。

左良玉受寵若驚,傾其所知,解答太子的問題。

不愧是帶兵十幾年的老帥,有相當的軍略,朱慈烺聽了受益頗多。

不知不覺,天色已經大亮,朱慈烺穿營而過,從左良玉的中軍帳,一直走到了左營的右營門口,中軍帳周圍的精銳還好,但外圍的營帳卻亂象頻出,有士兵衣甲不整,隊列亂鬨哄,甚至有一處營帳中還傳出了女人的聲音。朱慈烺皺眉站住了腳步,左良玉窘得臉紅脖子粗,命副將金聲恆帶人搜查,果然從那帳中搜出了一個女人。左良玉大怒,將那名藏匿女人的把總當場斬首、朱慈烺不干涉,只淡淡看著——經過這番巡視,他對左營強弱兵的比例,有了更清楚的了解。

左良玉跪拜請罪,朱慈烺簡單說了兩句場面話,並沒有責罰。

左良玉心中的不安更多。

出了營門,站在原野之中,朱慈烺眺望遠方,忽然問:「崑山將軍,你以為,流賊為何屢剿不絕,甚至越來越盛?」

左良玉眼角微微一跳,心知太子的問題有深意,抱拳小心翼翼地回答道:「天災不斷,饑荒連連,建虜又屢屢入塞,和流賊遙相呼應。不然流賊早滅了。」

朱慈烺轉過身來,清澈的眼神凝望著左良玉:「崑山將軍,本宮雖然是太子,但並非一個不知道人間疾苦、政情軍事的少年,將軍有什麼話直說無妨,切不可在我面前隱藏。」

左良玉惶恐抱拳:「臣不敢。」

朱慈烺道:「將軍在崇禎元年就已經是遼東邊軍的都司,以兵亂罷,後起複,隨曹文詔將軍剿滅河南的流賊,但現在已經十年了。這十年中,將軍征戰不斷,戰功赫赫。十一年,朝廷招安張獻忠等人之時,將軍竭力反對,認定流賊是假降,然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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