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73章 告急奏疏

當然了,關於山東總兵的繼任人選,朱慈烺只能借吳甡之口提議,用不用尤世威,還得兵部內閣商議,最後由崇禎帝定奪。

相比於太子的淡定,整個山東官場卻是亂翻了天,所有官員都是膽戰心驚,只恐太子殿下在盛怒之下,遷怒於他們。不想太子卻始終冷靜,不但不怒,反而還安撫他們,令他們各司其職,不必為「今日之亂」擔驚受怕。

古人云,主不可因怒而興師,將不可以慍而致戰。怒火令人喪失理智,是為君者的大忌,崇禎皇帝的很多昏招都是在憤怒之下做出來的,後期想要收回卻又礙於面子,以至於一錯再錯。

朱慈烺不能犯父皇的錯誤,何況他清楚的知道,臨清的這場亂變,跟山東官員並沒有太大的關係。

再者,他現在最關心的是開封的戰局,而不是自己的名聲。

就算暴虐又如何?只要勝了開封,挽救危局,整頓朝政,向天下人展現他的氣度和寬仁,暴虐的假象終究會散去。幕後之人的詭計,終究不會成功,如果他過分專註於此事,並心煩意燥,反倒是中了幕後人的詭計。

所以,從事發到現在,朱慈烺只簡單聽取彙報,大部分的時間還是凝駐在軍糧轉運和開封戰局的問題之上。

晚上,作為隨軍文官,吳甡將今日經過詳細的寫了一份奏本,急急送往京師。

不止他,山東官員也都寫了奏本,一時山東通過京師的官道上,馬蹄如雨,急報不斷。

不過官方是官方,民間是民間。

幾乎是同一時間,伴隨著城中四起的哭聲,關於太子的一些武斷看法,已經通過那些受害家屬的哭訴,向山東、向大江南北傳遞開來。那些自認聰明的商人士子都不相信,官兵的忽然屠戮,只是因為劉澤清被殺。

他們習慣用陰謀論看待問題。

何況經過搜捕,城內並沒有發現李青山的餘黨,所謂李青山的匪徒,完全就是一個假議題。

「太子暴虐,容不下不同意見……」

「豈止是容不下?怕是見必殺之。我瞧劉澤清不過就是一個背黑鍋的替死鬼。」

「暴儲啊!~」

……

深夜,朱慈烺秘密接見蕭漢俊。

蕭漢俊一一稟報。

「劉澤清是被十字弩箭射死的,十字弩為廣西一代使用較多的一種弩,勁大力足。設置在劉澤清身後不遠的二樓上,三弩共射了三箭,其中兩箭貫穿劉澤清的胸口,箭頭染有劇毒,所以劉澤清立刻就斃命了,巡城兵丁在二樓找到了三張十字弩,但三個弩手卻已經不見。」

「三天前,劉澤清的府上曾經來過一個神秘的客人,拿的是首輔周閣老的名帖,臣以為,劉澤清的怪異行為,怕是跟此人有關。但可惜,臣還沒有找到此人的蹤跡。」

聽到周延儒三字,朱慈烺微微皺起眉頭。

蕭漢俊繼續道:「率先呼喊為劉澤清報仇的那名家丁死在了混亂中,無法判斷他是自己主張還是受人指使?」

「城中柳巷後面的陰溝里,發現了十具屍體,據辨認,都是李青山的餘黨,其中就有李青山的六弟,不過從死亡時間判斷,昨晚他們就已經被殺了,根本不可能參加今日之亂。」

「羅錚在錦衣衛幾十年,斷不會是流賊或者是建虜的姦細,倒是聽說,他最早曾經是東廠番子。」

「羅錚是被短劍刺死的,從現場跡象看,他應該是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忽然被人捅死的。」

「在那處宅子里,臣發現了幾個比較奇怪的物件,都是宮裡公公們喜歡使用的。」

「終上所述,臣有一個大膽的推斷,此次之亂,怕是跟東廠脫不了關係。」

最後,蕭漢俊說。

朱慈烺默默不語,不驚奇,也不害怕,只有繞不開的疑團。

「就算王德化深得陛下信任,但給我潑髒水,降低我的聲望,對他王德化有什麼好處嗎?再者,他有幾個腦袋,敢行此大膽之事,難道就不怕誅九族嗎?」朱慈烺的話,像是問蕭漢俊,也像是在問自己。

因為沒有證據,只是猜測,所以朱慈烺無法稟報父皇,只能忍耐。

蕭漢俊不能回答,沉默了一會,他拱手道:「殿下勿憂,給臣一定時間,臣一定將此事調查的水落石出!」

朱慈烺點點頭,見蕭漢俊臉色凝重,和平常輕鬆不羈的表情完全是兩人,心知他心理壓力很大,於是寬慰道:「不必自責,這事你已經儘力了,誰也不會想到,他們的目標不是我,也不是慫恿劉澤清造反,而是要傷害那些請願的商人和士子。」

「臣應該想到的。」蕭漢俊臉有苦色。

朱慈烺微微一笑:「好了,不說這個了,將你探聽到的闖賊情報詳細的講給本宮聽吧。」

……

京營在臨清修整了一天,這一天里,除了軍務之外,朱慈烺特別關注了一下臨清鈔關厘金稅的收入,他驚訝的發現,雖然自厘金稅實施以來,臨清鈔關的徵稅標準從過去的三十抽一,改成了奢侈品加倍,最高三倍,但整體收入,竟然沒有多少的提升。

和其他鈔關不同,臨清一直都有徵收三十抽一的貨物稅,相當於是原始的厘金稅,即便如此,照朱慈烺的推斷,在新政之後,臨清鈔關的收入也應該大幅增加才對,所以對現在的結果他很不滿意。

抽著軍議的空隙,將臨清鈔關的官員召來詢問,一問之下就更是生氣,鈔關官員竟然振振有詞,絲毫沒有為稅收的原地踏步而有所慚愧,那個叫黃健庭的巡河御史甚至說,朝廷不應該與民爭利,厘金稅沒有增加不是壞事,而是好事,太子殿下您不應該生氣,而應該高興啊。朱慈烺氣的咬牙,心說我他么高興得起來嗎?你給我拿錢發軍餉、賑濟災民啊?若不是吳甡出言呵斥,將黃健庭罵了一個狗血噴頭,面紅耳赤,他說不得會將黃健庭拉下去重責六十大板。

冷靜下來之後,朱慈烺心中滿是苦澀,他徹底明白張居正當年的難處了,在大明朝推行新政實在是太難了,朝堂上的高級官員反對掣肘,中下層的官員陰奉陽違,各有主張,完全不會因為朝廷的一紙命令而改變。想要撤換,但這樣的官員太多了,根本撤不完。原以為厘金稅今年能為朝廷貢獻三到四百萬兩銀子的收入,抵上遼餉的窟窿,現在看來自己有點想當然,必須另做其他的打算了。

厘金稅如此,鹽政改革也陷入凝滯,追逮賦之事想必也不會順利,朱慈烺隱隱有種預感,自己提出的四策,除了廢遼餉之外,其他三策怕都是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很難達到預期的功效。

開封之戰在即,朱慈烺暫時只能忍下這口氣,等度過今年的危局,再收拾這幫「平時袖手談心性,臨危也未必一死報君王」的庸吏。

高興事也是有的,朱慈烺檢閱了臨清分營,在董琦的督率之下,臨清營三千將士精神旺盛,虎虎生氣,儼然有了強兵的雛形,朱慈烺到營中時,隊列操練使韓琛正在操練隊列,見太子駕到,急急來拜見。

一個多月不見,感覺韓琛又晒黑了許多,如果不知道實情,誰也不會相信,眼前這個皮膚黝黑,目光堅毅的少年竟然會是一個小太監。當日在東宮,挑選小太監操練隊列時,朱慈烺就看出了韓琛的機靈和韌性,不過韓琛能有今日的模樣,還是有點出乎朱慈烺的預料。

第二日,京營大軍離開臨清,向濟寧進發。

去往江南買糧的趙敬之已經將首批四萬石的糧米運到了濟寧,此時正在等待大軍的到來。

雖然不如臨清,但濟寧也在京杭大運河上的一個重要節點,且濟寧距離商丘不遠,只有四百里,又有運河支撐,是一個進可攻退可守的有力地點,因此朱慈烺決定將解救開封的大本營設在濟寧。

「先生,你說李自成會離開河南,派大軍襲擊濟寧嗎?」離開臨清時,朱慈烺問吳甡。

吳甡道:「臣以為不會,闖賊不止狡詐,行軍作戰一向也非常謹慎,濟寧屬於是客地,闖賊從未在這邊經營,而且相比於開封,濟寧只是一個小地,闖賊斷不會舍開封而到濟寧。」

朱慈烺笑:「我倒希望他來。」

吳甡肅然道:「殿下想用自己用誘餌,誘闖賊大軍到濟寧,此事萬不要再提,臣絕對不會同意!」

朱慈烺笑一笑,不再說。

就在京營大軍離開的同時,第一批在街頭殺人、被判為死刑的劉澤清親兵在臨清街頭被公開處決。人數大約有一百,消息傳出,全城轟動,百姓奔走相告,紛紛前去觀刑。

劉澤清死後,山東總兵的職務暫時由副將鄭隆芳代理,鄭隆芳是劉澤清的妻弟,本人並無能力,只是靠著裙帶關係才成了領兵的副將,朱慈烺不擔心他叛亂,只擔心他能力不足,無法駕馭山東的局面,因此臨行之前,特意叮囑董琦,一定要提高警惕。

山東巡撫王永吉,布政使邱祖德帶著山東文武在城門口送行太子。

出了這麼大的事情,王永吉和邱祖德都以為肯定是要被責罰了,甚至是烏紗不保,不想太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