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60章 劉店鎮之戰(2)

喊殺聲中,沒耳朵帶著流賊兵惶惶地逃出劉店鎮。剛出鎮子口,就看見鑽天猴帶著兩百兵撤了回來。

「怎麼回事?」沒耳朵怒問。

「老大,前面有官軍!」鑽天猴氣喘吁吁的回答。

「有多少人?」沒耳朵臉色發白。

「兩百左右。而且裝備很好,不像是衛所兵……」帶人衝出鎮子,往東邊追了一陣,鑽天猴就看到了楊軒在東邊道路上的列陣,作為一名經驗豐富的老流賊,他一眼就知道眼前的官軍絕不是容易對付的,加上鎮子里忽然竄起大火,還有喊殺聲傳來,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就急忙帶人退了回來,到鎮子口正遇上老大。

聽完鑽天猴的彙報,沒耳朵又喜又怒,喜的是官軍在東邊只有兩百,怒的是只兩百人就把鑽天猴嚇成這樣。

「廢物!兩百人怕什麼?隨老子沖,將他們全部幹掉!」沒耳朵揮舞長刀,縱馬向前。

他手下都是亡命之徒,見老大如此決絕,也都轟然吶喊的跟了上去。

鎮子里逃出的八百加上鑽天猴的兩百,一共一千人,就不信幹不了官軍的兩百。從沒耳朵以下,所有流賊都是這麼想的。

遠遠望見了兩百官軍堵在了道路上,沒耳朵勒住戰馬,仔細觀察。原本信心十足、殺氣騰騰的他,心頭忽然湧起一種不詳的預感——對面官軍清一色的鐵盔,人人有甲,將近一人高的長盾,以一種略為傾斜的姿態砸放於地,一根根閃著瘮人寒芒的長槍槍頭齊齊越過前面的大盾頂端,向前方伸了出來,雖然不能近觀,只遠遠感覺就知道比一般官兵使用的長槍更長更鋒利。

盾一排,槍三排,密密麻麻得擠在一起,宛如是一個披了鋼鐵、幻化大了百倍的刺蝟一般。

好齊整的陣型!

沒耳朵心中發冷。

雖然只有兩百人,見到千數流賊殺來,竟然紋絲不動。唯有隊伍中間那幾面三角的隊旗在風中擺動。

「這絕不是海興縣裡的兵!」

「沒耳朵」也曾經是一名大明的邊兵,他立刻就有判斷。

但事到臨頭,他沒有其他選擇,只能拚死往上沖了,他扭頭對流賊們吼道:「官軍不給咱們活路,要置咱們於死地,咱們跟他們拼了,後退者一律殺頭,殺一官軍者賞銀二兩!」

流賊的士氣被鼓動了起來,一個個揮舞著刀槍亂喊:「殺,殺官!」

「丈三尺,你帶步兵弟兄,將官軍給老子衝散了!讓他們多帶木盾,對面官軍可能有鳥銃!」沒耳朵惡狠狠地下令。

「是!」

丈三尺大吼:「兄弟們,跟我上!」

同一時間,楊軒站在隊列的最前方,遠望越來越近的流賊,厲聲道:「都穩住了,我京營軍法嚴厲,有戰場退縮、抗命者,軍官可以即刻斬首,沒有撫恤銀,田地沒收!有戰功者,立賞!」

剛才是鼓動,現在是威脅,對於初次上戰場的新兵,威脅遠比鼓動有效得多。

楊軒一番話講完,那些眼有恐懼的士兵知道沒有退路,眼神變的鎮定了一些。

「火器隊準備!」

「檢查火門!」

楊軒大聲下令。

看起來他最鎮定,最兇狠,但誰也不知道的是,他身上的冷汗早已經浸透了前胸和後背。

畢竟這是他的這一戰。

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是楊軒一直的嚮往,但他知道,那不過是傳說,戰場上還是要硬對硬的。尤其今天他犯了錯,壞了大計,無論如何他都不能讓流賊從陣前溜走。

往日的嚴酷訓練,在今日起到了極好的效果。雖然疾行了一百三十里,身心疲憊,雖然是初次上陣,但火槍兵檢查火門,列隊出陣,瞄準都是井井有條,沒一人掉鏈子,有兵丁緊張的臉色發白,但手裡的動作卻不受影響。火槍兵如此,長盾兵和長槍兵亦是如此,雖有些驚慌,但不亂陣腳。

「殺啊!殺官軍啊!」

沒有預備隊,也沒有什麼陣型,二當家「丈三尺」帶著五百多名步兵,一窩蜂的全沖了上來,雖然他們大多數都是走投無路的農民,被逼無奈才變成了流賊,不過卻不乏血勇,為了生存,他們可以做任何事情,手握長槍大刀,吶喊著衝殺過來,氣勢竟然頗為兇猛。

其中沖在最前的十幾個流賊最是悍勇,他們手持步弓,一邊跑一邊搭箭,準備用弓箭攻擊官軍。另有三四十個流賊高舉著木盾,顯然那是為了防備官軍的鳥銃。

官軍紋絲不動。

鳥銃都已經裝彈完畢,並且瞄向了前方,但楊軒遲遲不下開火的口令,他咬著牙關,眼睛死死盯著衝上來的賊寇——京營操練有教程,不到六十步,絕不能開槍。

「嗖嗖嗖……」

官軍沒有開火,但流賊的弓箭手卻已經提前開射了,那十幾個沖在最前的悍匪停下腳步,朝官軍猛射,似乎都是練過的,片刻間每人就射出了三四支。而在他們停頓的時候,舉著木盾的流賊已經超過了他們,衝到了隊伍的最前面。

噗噗,因為距離尚遠,流賊射出的箭支大部分都落在了官軍前方一米之內,只有零星的散箭落到了官軍陣中,發出丁的響,那是被鐵鱗甲格擋出去的聲音,雖然普通士兵都是半身鐵鱗甲,但因為前方有長盾,陣型密集,同袍的甲胄就是彼此最好的衛護,少數的箭雨很難造成大傷害。

喊殺聲中,流賊越來越近了,已經進入了六十步,但楊軒還是咬著牙。

六十步是基本要求,但對楊軒來說,卻遠遠達不到最好的效果。

一百火槍手,對面衝過來五百人,只要拿捏好了,只一輪齊射,就可以讓流賊崩潰。

五十五步,五十步,當流賊的眉目都已經清楚可見,鳥銃手握銃的的手都在微微發抖之時,楊軒終於命令:「長盾手閃開,鳥銃手出列,瞄準……開火!」將一直捏著手中都已經捏出汗的竹哨塞到口中,猛地吹響。

「滴——」

尖銳的竹哨聲划過天空,壓過了流賊震天的喊殺。

「砰砰砰……」

長盾向兩邊閃開,隱藏在長盾之後一百名鳥銃兵閃身而出,稍一瞄準,立刻叩動扳機,連珠爆響,前方和上方冒出大股白煙,一百枚鉛彈呼嘯而出,向流賊傾射而去。巨大的轟鳴聲震得所有人都耳鳴不已。

如同是割草一般,在一片慘叫聲中,最少有七八十個流賊倒在了地上,沖在最前的,除了幾個舉著木盾的人僥倖沒有被鉛彈擊中之外,其他人全部中彈,十毫米左右的鉛彈輕鬆破開他們的身體,在肌肉和內臟中翻滾變形,形成一個個外小內粗、難以醫治、不停出血的創口。巨大疼痛根本無法忍受,流賊倒在地上,捂著傷口,疼的亂滾。

這突然的襲擊,打得流賊一陣大亂,而同伴們中彈後滿身是血的凄慘景象,更是刺|激到了他們,令他們驚恐不已,腔子里的那點血勇忽然就不見了影蹤。發了一聲喊,一個個瘋狂的就往後逃。

二當家「丈三尺」在後方壓陣,只聽見槍響,還沒明白怎麼回事呢,就被自己人裹挾著退了回來。

五百個流賊,一下就死了七八十個,將近百分之二十的傷亡,根本不是流賊所能承受的。

「日他釀的……」

整個潰敗的過程,沒耳朵在後方看得清清楚楚,沒想到官軍這麼能沉住氣,四十步才開槍,讓他白高興了半天,以為兄弟們能衝到官軍陣前,將官軍殺個落花流水呢。

更讓他驚訝的是,他居然沒有看到火繩。

官軍的鳥銃好像不用點火,直接就可以擊發。

這是什麼鬼玩意?

不知不覺,沒耳朵的額頭上已經滿是冷汗,到現在就是傻子也能看出來了,對面的官軍訓練有素,又有強大的火器,不是容易對付的,但鎮子里的騎兵更兇殘,兩廂比較,他倒寧願在這裡賭一把,因為只要步兵貼身靠近,和官軍糾纏在一起,他五百騎兵兩翼包抄就可以將這兩百官軍擊潰。

「丈三尺,誰讓你退回來的?只死了十幾個人就把你嚇死了?拿好木盾,只管衝過去就是!再敢後退者,一律殺頭!」

沒耳朵策馬上前,怒斥丈三尺。

丈三尺面露慚愧之色,大喊一聲:「想活命想睡小娘子的就跟老子殺官軍啊!」

流賊們齊聲響應,不過卻再沒有剛才的氣勢。在沒耳朵和丈三尺的嚴令之下,五百流賊再次向官軍攻去,這一次他們學乖了,都縮在了木盾後面,而官軍的鳥銃手也不再隱藏,全部在陣前列陣,等流賊靠近。一聲竹哨,鉛彈又呼嘯而出。

砰砰砰,雖然有木盾護衛,但還是有幾十個土匪倒地,眾賊剛剛鼓起的勇氣瞬間又消散了,呼啦又想要後退。丈三尺發了狠,揮舞長刀,連續斬了兩名逃跑的流賊,這才壓住了陣,稍微調整一下,又向官軍攻來。

不同於前兩次,這一次,一直在後方觀戰的流賊騎兵也參加了對官軍的攻擊,由三當家鑽天猴帶領,從步兵的兩翼向官軍衝去。原本照沒耳朵的策略,是想等步兵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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