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54章 出征踐行

火藥廠。

自從得了「帶天出征」的聖命之後,朱慈烺就馬不停蹄的連軸轉,安排京營軍務,調派人馬和糧草,準備各種各樣的出征事宜,幸虧有吳甡幫忙,不然他一個人絕對忙不過來。

即便如此,他也必須來一趟火藥廠。

火器是決勝根本,而火藥是火器之根本,沒有火藥,鳥銃和火炮就是一堆廢銅爛鐵。此次出征,火藥消耗一定會是一個天文數字,大軍出征時會帶一批,再然後火藥廠要將生產出來的火藥,源源不斷的送往開封,以支援大軍作戰,為免出什麼漏子,朱慈烺非要到火藥廠看看不可。

田守信、佟定方、兵杖局褚憲章等人隨行。

火藥廠掌廠太監齊寧早早就在門口迎接。

比起上次見面,感覺齊寧不但是瘦了,而且也精幹了許多。

雖然一直沒有來火藥廠視察,但朱慈烺卻聽到了不少關於齊寧的傳言。說齊寧齊公公將「認真」兩字發揮到了極致,甚至是已經有點不正常,每日里親自坐在秤房裡,監督匠人們幺料,產出來粗料檢查一遍,細料檢查兩遍,最後做出來的火藥更是要檢查三遍,但有不合格或者濫竽充數者,一律銷毀,匠人重罰。

靠這股認真勁,在沒有增加人手的情況下,齊寧硬生生地將火藥質量提了上來。

齊寧是一個可用之才,但還是有點笨,朱慈烺告訴過他,不必事必躬親,只要訂出制度,嚴格執行就好。可他倒好,事事親力親為,火藥質量倒是保證了,可時間長了,他身體怎麼受得了?

「奴婢叩見殿下。」見到太子,齊寧又露出了他招牌似的傻笑。

朱慈烺微笑點頭,忍不住說一句:「看你又瘦了啊,要注意身體,不然你要是病了,本宮的火藥廠可怎麼辦?」

得太子關心,齊寧眼眶一下就紅了:「殿下放心,奴婢的身子硬著呢,絕不會生病!」

朱慈烺搖頭:「生病這事可不由人。」轉對褚憲章:「這事還是交給你吧,在火藥廠定一套制度出來,從選葯配藥到最後的成藥,各個環節都要詳細規範,標準和責任都要寫的清清楚楚,不許稀里馬虎,掌廠太監也不必事必躬親,下面各有分攤,以後不管誰做掌廠太監,都遵照執行。」

「是。」褚憲章躬身。

進到火藥廠,見秩序井然,各級工匠認真細緻,精神狀態非常好,絕無敷衍混日子的那種怠慢。而大軍所需的火藥,火藥廠也已經準備齊整,第一批一百輛大車正在裝車中。

問起產量和各種細節,齊寧對答如流。

朱慈烺暗暗點頭。

和火器廠盔甲廠不同,火器廠不能二十四小時生產,天亮開始,天黑之前就得收廠,因此除非是擴大生產,否則產量提高不易,而現在火藥廠每日的產量比過去提高了三分之一,且都是質量過硬的好火藥。

這都是齊寧的功勞啊。

最後來到紙包彈的裝填車間,見實際操作的都是男工匠,從二十歲到五十歲都有,雖也還算熟練,但總覺得有點彆扭。朱慈烺轉頭看褚憲章:「褚公公,裝葯填彈可是一個細緻活,男人馬虎大意容易出錯,為什麼不使用女子?」

聽到此言,眾人都是驚異,不說這是一個男尊女卑的社會,只會男女授受不清的禮法,就不可能讓女子拋頭露面到火藥廠來工作,如果是其他人這麼說,不但會遭到眾人嘲笑,也會遭到褚憲章的訓斥,但對太子,他卻不敢訓斥,尷尬的笑:「殿下,我朝女子沒有工作的先例啊……」

「不對吧,本宮聽說在江南地區,女子紡織做工有很多。」

褚憲章更尷尬:「那不一樣……」

「怎麼不一樣?江南可以,京師更可以!更何況紙包彈的重要性,豈是紡織絲綢能比的?立刻想辦法招募年輕女子,從今以後,這等細緻之活,都要女子來做。」朱慈烺板起臉。

「是。」褚憲章不能違抗,只能苦笑聽令,心說我該怎麼向王公公和陛下解釋呢?

從火藥廠離開時,朱慈烺嚴令褚憲章和齊寧必須保證火藥廠的生產,開封前線的火藥絕不允許出現任何短缺,至於所需銀兩,內廷會全額撥付,兩人都是聽令。

翻身上馬,朱慈烺急急向皇宮而去。照禮部擇選的日子,明天上午京營大軍就會誓師出征,今晚將是他留在京師的最後一夜,崇禎帝為他準備了家宴,周后甚至親自下廚做了幾個小菜,此時全家人正在宮中等著他呢。

太子「代天出征」足以鼓舞前線的將士,但對於父母,擔心憂慮總是難免的。即使周后這樣賢德識大體的皇后,聽聞兒子要領軍出征之後,第一反應也是擔心流淚,惹得崇禎帝也煩惱了起來。

周后、袁妃、定王、永王、坤興、昭仁,加上太子和崇禎,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吃了一頓家宴,宴中誰也不提太子即將出征之事,連坤興都是乖乖的。顯然崇禎和周后提前交代過。只是等到家宴即將結束之時,望著談笑自若、好似胸有成竹,但臉上稚氣未脫,還只是少年的太子,周后的鼻腔像是被堵住了一般,鼻子一酸,眼淚忍不住的就流了下來……

周后這麼一哭,崇禎帝也低下了頭。

壓抑了一個晚上的坤興再也忍不住,衝過去扯住太子的袖子,嬌嗲的聲音裡帶著哭意:「太子哥哥,你要早點回來啊……」

朱慈烺淡淡笑,但眼眶忍不住也紅了。

小昭仁也跑了過來,學著坤興,奶聲奶氣:「太子哥哥早點回來。」

定王臉色漲紅,什麼也沒有說,原來,知道太子領軍出征的消息後,定王居然向周后提出想要隨太子哥哥一起到前線殺敵,結果被周后責罵,罰跪了一上午。到現在,定王心中的那口氣都還沒有緩過來呢。

這一點,還真有點出乎朱慈烺的意料,沒想到羞澀的定王竟然有這般的膽氣。

但真正讓朱慈烺驚奇的是永王。

永王冷靜地祝太子哥哥旗開得勝。雖然三個皇子中數他年紀最小,但那份鎮定卻已經不亞於太子。

關門的鐘聲響起之前,朱慈烺離開皇宮,離開前,他在崇禎帝和周后面前深深跪拜:「父皇母后勿憂,兒臣一定會擊潰中原流賊,大勝歸來。」

崇禎帝點頭。

周后的絲帕卻已經濕透了。

等太子身影消失在殿門口,周后獃獃了半晌,忽然對徐高道:「徐高,吩咐下去,太子得勝回京之前,坤寧宮要一直素齋。一乾女官,隨我早晚誦經,祈求神佛保佑……」

夜晚。

精武營軍營,千總魏闖巡營完畢,正要回房,卻看見前方的崗哨前,有人在招手。

原來是他姐夫徐文朴。註:魏闖和徐文朴的關係,在六十一章有增添。

魏闖走過去,抱拳行禮。

徐文朴端著姐夫的架子,瞪著眼:「明天就要出征了,今天你怎麼沒去看你姐姐啊?」

魏闖道:「軍中事務多,我實在忙不開,再說了,只是出征,又不是死別,未來能看我姐姐的時候多的是。」

「少給我說屁話!」徐文朴惡狠狠地道:「你姐姐等了你一天卻不見你身影,你知道她哭的多傷心嗎,老子的心肝都快讓她哭出來了!派人給你傳話,你居然不聽,你心裡還有我這個姐夫嗎?」

魏闖不說話,只是笑。

徐文朴氣的咬牙,真想一腳踹過去,終究還是輕輕一嘆:「老子知道你的心思,你想立個大功,不負太子殿下的器重,但看你姐姐一眼,也耽擱不了多少時間啊,你怎麼就……你真氣死老子了。」

見姐夫為難的樣子,魏闖心頭湧上歉意,抱拳道:「等得勝歸來,我一定去向姐姐賠罪!」

「這還差不多。」

徐文朴翻一個白眼,左右看了看,壓低聲音:「當姐夫的勸你一句,你別跟彰武伯府的楊軒置氣,雖然沒有襲爵的權力,但怎麼著人家也是勛貴後代啊,跟咱們這樣的泥腿子不同,能讓的,你就讓他一下。」

魏闖笑:「姐夫你有所誤會,我和楊軒可不是置氣,我們比的是練兵,這一次出京比的更是誰能打勝仗!楊軒雖然是勛貴出身,不過我瞧他也沒有什麼勛貴之氣,每日里和士卒們摸爬滾打,一旦都不嬌貴,尤其是那一把鳥銃玩的好,我對他還是很佩服的。」

徐文朴搖頭:「那也要當心,我聽說你們還有彩頭?」

「有。」魏闖道:「誰輸了誰送一頭豬到對方的營中。」

「你小子別讓人當豬送了就好。好了,該說的我都說了,你自己看著處理。」徐文朴也不再多說,他這個妻弟雖然脾氣有點倔,但心智和本事卻也超過一般人,他不擔心妻弟輸,只擔心萬一贏了,楊軒背地裡使絆,但轉念一想,我這個小舅子是太子看上的人,誰又敢在背後使絆?

這麼一想就放心多了。

和妻弟談話結束,徐文朴快步返回自己營中,臉上的輕鬆也變成了凝重,他清楚知道,此次出京非同小可,不止是因為面對五十萬流賊大軍,更因為這是太子殿下的首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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