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94章 兩送天子

所謂惡,並不是指他的人性不好,而是因為他身為大明武將,卻不能勝任武將的職責,甚至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南明弘光朝和隆武朝的兩朝斷送,鄭鴻逵都負有相當的責任。

第一次,弘光元年,鄭鴻逵任鎮江總兵,鎮江是江防要地,南明朝廷任他為鎮江總兵,賦予他重任,鎮江能否堅守直接關係到明朝能否與清朝劃江而治。但最終的結果令人失望,鄭鴻逵軍與清軍剛一接戰便兵敗撤退,毫無堅守死戰之心,以至於長江天險變得無險可守,清軍輕易渡過長江。

如果是崇禎帝在位,只這一罪就足以殺頭了。

鄭鴻逵退往福建的過程中,結識了一位藩王——唐王朱聿鍵,也就是後來的隆武帝。

朱聿鍵是南明幾個君王中最有才幹,也最能有所作為的一個,但可惜他遇上了坑爹的鄭家兄弟。

二人結識後,鄭鴻逵將唐王迎往福建,並和其兄鄭芝龍一起擁立唐王在福建登基稱帝,是為隆武帝。

隆武帝登基後多次命令鄭氏兄弟出兵援助江西和浙江的抗清行動,但是鄭氏兄弟只是一味敷衍,根本不願意出兵。1646年正月,聞清軍逼近,鄭鴻逵下令撤退,將福建天險仙霞關送給了清軍,自此福建無險可守,隆武帝得知消息大為惱火,指責鄭鴻逵「始則境內坐糜,今複信訛撤轉,不但天下何觀,抑且萬世遺恥。未有不能守於關外而能守於關內者!」並將鄭鴻逵降職處理。

但已經不能挽回軍事上的劣勢了。數月之後,清軍攻入福建,隆武帝在撤退途中被俘,絕食自盡,隆武政權宣告失敗。

如果當日鄭鴻逵能堅守仙霞關,以仙霞關的險峻,清軍絕對難以突破,隆武朝必然可以轉危為安。

兩朝兩天子,都間接喪於鄭鴻逵之手。

為什麼有天險卻不堅守?這跟鄭家兄弟總是想要保存實力、自私自利的海寇性格有很大關係,當然了,歸根結底是缺乏忠義之心。

不過比其兄鄭芝龍稍強一點的是,鄭鴻逵最後並沒有投降滿清,而是跟隨侄子鄭成功起兵抗清,但糊塗事卻也沒少做。永曆五年(1651年),廈門之戰中,鄭鴻逵率軍截住了敗退的滿清提督馬得功退路,原本是到手的大功,不想鄭鴻逵最後竟然放走了馬得功,只因為馬得功以他母親的性命做要脅。一軍之主將,竟然如此兒戲,只為一母,就置萬千將士的犧牲於不顧,可想鄭鴻逵這個人是何等糊塗。

朱慈烺對鄭鴻逵不喜,甚至是有點厭惡,不過卻不能表現出來。他現在必須竭盡全力拉攏鄭家兄弟。

美酒下肚,又有太子的嘉獎之言,氣氛更加的輕鬆。東宮典璽田守信目光微掃,站在鄭鴻逵身後的那個宮女心領神會,又為鄭鴻逵斟滿了一大杯。鄭鴻逵喝的喜笑顏開,鄭芝龍示意少喝點,他也假裝沒看見。

眼看差不多了,朱慈烺忽然問:「鄭提督,本宮聽說海運利潤豐厚,一艘船出海一次,一趟能賺一百兩銀子,是真的嗎?」

鄭鴻逵不但糊塗,而且貪杯,桌上的美酒喝了一杯又一杯,儼然是快醉了,鄭芝龍根本制止不住,這樣的人最好套話了。

「一百兩?殿下你被騙了,一艘船一次怎麼可能只掙一百兩?零頭也不止啊,哪怕就是去最近的呂宋島,運最不值錢的貨,一趟也能賺五六千兩銀子!」美酒讓鄭鴻逵忘乎所以,他說話舌頭都大了。

鄭芝龍臉色微微一變,朝鄭鴻逵使眼色,意思是閉嘴!但鄭鴻逵酒精沖腦,反應遲鈍,已經根本注意不到他的指示了。

「那麼多,若要是值錢的貨物,豈不是賺的更多?」朱慈烺驚訝的瞪大了眼。

「那當然!」鄭鴻逵打著酒嗝,得意地道:「我大哥有一次去倭國,一艘船就賺了十萬兩!」

鄭芝龍臉色登時大變。

當鄭鴻逵說話時,他就感覺到不對了——太子安排的座位很有深意,鄭家父子兩人在右首,鄭鴻逵一人在左首,以至於鄭芝龍想要阻止鄭鴻逵說話,除了高聲呵斥之外再沒有第二種辦法。但在太子殿下面前高聲呵斥,那可是衝撞無禮的罪過,不但萬不得已,鄭芝龍絕不敢嘗試。

而且鄭鴻逵說話太快,他想要呵斥也來不及。

中國人歷來信奉的是「財不外露」,鄭芝龍也不例外,更何況他現在是朝廷命官,鄭鴻逵所說的一艘船賺十萬,明顯就跟他官員身份不符,如果太子動怒問罪,他不但官職不保,說不定還會被下獄論罪。

鄭芝龍額頭的冷汗立刻就冒出來了,急忙站起來辯解:「殿下,鄭鴻逵胡說八道,臣自從招安之後就謹守朝廷律法,再沒有經營海船,向倭國走私之事!此心日月可鑒,如有一句虛言,願接受嚴懲!」說完噗通跪倒在地。

鄭芝龍這麼一鬧,鄭鴻逵的酒意一下清醒不少,知道自己惹了大禍,嚇的臉都白了,連忙從桌子後面滾了出來,跪在太子面前:「殿下,臣酒後狂言,您萬萬不可當真啊。臣說的是過去,過去一趟卻是能賺不少銀子,不過也沒有十萬兩……」

父親和叔父都跪倒了,鄭森當然不能坐著了,也從桌後走出跪倒。

「這是幹什麼?快起快起,不就是閑聊嗎?」朱慈烺假裝驚訝:「守信,快扶他們都起來!」

田守信親自攙扶,鄭芝龍卻不敢起,只是叩首。

鄭鴻逵更是叩頭如搗蒜,恨不得打自己兩個嘴巴。

朱慈烺勸慰道:「鄭總鎮何必如此,你從前在海上靠海為生,不管是到呂宋還是到倭國,也不管賺了多少銀子,都是過去的事情了,朝廷絕不會計較的,快起來快起來……」

見太子確實沒有怪罪的意思,且態度真誠,鄭家兄弟這才從地上爬了起來,鄭芝龍臉色發白,鄭鴻逵一頭冷汗,眼睛裡都是懊悔——腦子裡的酒意一下就清醒了不少,他知道,自己玩完了,老大一定不會放過他,怎麼辦?越想越急,越想越怕……

鄭芝龍顧不上埋怨弟弟,他臉色蒼白的想著該如何補救?但不等他補救,太子的問題就來了:「海貿利潤豐厚,這一點本宮早就聽說過,鄭總鎮海上經驗豐富,能否和本宮講講,海貿利益究竟何在?為什麼紅毛人佛郎機人西班牙人拼了命的也想要跟我大明做生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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