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04章 長沙岳陽

作為一個穿越者,朱慈烺對北京的市容市貌,還有尋常百姓的生活狀態,一直都充滿好奇,倒不完全為了探秘,而是因為,了解尋常百姓的日常生活,體察民情,對他逆轉歷史,再造大明朝的輝煌,有莫大的幫助。所以每一次在街道上縱馬行走,他都會細心觀察街道兩邊的人情和物景。

不知道是心理作用還是遼餉減半的作用,朱慈烺總感覺今日看到的百姓比往日生機了許多,臉上的笑容也多了一些。

「殿下,吳牲和新任武庫司郎中成德剛剛進了瀟湘居。」田守信小聲彙報。

朱慈烺點頭。

歷史上,武庫司郎中成德也是一名忠臣,甲申之變時,他寫信給馬世奇曰:「主憂臣辱,我儕不能匡救,貽禍至此!惟有一死報國。」城破當日,遇兵部尚書張縉彥於午門外,成德以頭觸其胸曰:「若輩平日不聽我言,故至此!」知崇禎駕崩後,成德歸家見母,殺妻及妹,遂自縊。

馬世奇,吳偉業之後的詹事府左庶子,甲申之變自縊死,與華允誠,龔廷祥三人並稱為「錫山三忠」。馬世奇此時還在翰林院。

瀟湘居在京師酒家中並不是什麼有名的地方,只是一家普通酒樓,成德這一次能升任武庫司郎中,多虧了吳牲。朱慈烺昨天蒞臨兵部,點出了前任武庫司郎中的貪墨,嚇的陳新甲立刻撤換,並且按照朱慈烺的要求,挑選一名清名能幹之人接任武庫司郎中的位置。

但陳新甲一時想不出合適人選,於是吳牲推薦了成德,陳新甲一查,果然是一名幹吏,且非常清名。

就這樣,成德成了武庫司的新任郎中,原本他只是一個主事,擔任郎中等於是高升一級。大明朝不成文的規矩,推薦人和被推薦人,是有師生情誼的,成德設宴向吳甡表示謝意也是應該,不過成德沒什麼錢,加上也不想太惹人注意,於是就選了這麼一家普通酒樓。

而吳牲也是一個不拘小節之人,如果是蔣德璟或者其他東林大佬,是絕對不會參加這種宴席的。

朱慈烺帶著田守信和六個錦衣衛來到瀟湘居。

因為不是飯點,整座酒樓冷冷清清,門前不見幾個人,也聽不到裡面有喝酒吃飯喧雜聲。

見朱慈烺來人不少,小二趕緊從裡面迎出來,滿臉堆笑:「這位公子爺,可是要個雅間?」

「岳州閣,訂了位子的。」田守信粗著嗓門回答。

小二滿臉堆笑,道:「岳州閣在二樓,公子爺這邊走,公子爺請抬腳。」

一名錦衣衛甩了賞錢過去,打發小二離開,朱慈烺上了台階,一路走到二樓雅間。明代的東西就是雅緻,哪怕就是這麼一間酒樓,若是放到前世,也是價值連城了。

岳州閣。

隔壁就是長沙閣,此時吳牲和成德正在裡面小聲說話。

進了岳州閣,朱慈烺坐了下來。

照這時的習慣,酒樓一般先上酒水點心,等客人談完了正事才傳菜開席。隔壁長沙閣雖然來得早,但吳牲和成德顯然有很多話要談,因此直到現在還是酒水,一盤菜也沒有上呢,朱慈烺當然也不餓,坐下來之後,一邊品嘗酒樓的點心,一邊側耳靜聽隔壁的動靜。

他對吳牲的了解,一半來自史書,一半來自朝堂印象,吳牲私下裡究竟是一個什麼人,他還不知道呢?

不過吳牲和成德說話的聲音實在是太小了,根本聽不清。

正想著是不是要放棄,直接把吳牲喚過來談話時,就聽見成德提高聲調,憤然道:「少司馬大人,照你所說,朝廷對遼東已然無能為力,那大片的國土就要交給建虜了嗎?」

原來他們在討論遼東。

朱慈烺心說正和我意。

吳牲不知道又說了一句什麼,成德不但忿然,甚至是凄然了:「我大明疆域遼闊,人口眾多,只要主帥有謀,將士用命,區區一個建虜又豈在話下?都是楊楊鎬、袁應泰、熊廷弼等人無能啊……」

吳牲又說了一句。

這一次朱慈烺聽清楚了,吳牲說的是: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個人如此,國家也是如此。

朱慈烺笑一下,對田守信說:「去請他們兩位過來吧。」

不一時隔壁間便靜寂下來,緊接著響起了緊促的腳步聲。田守信是東宮的典璽太監,吳牲和成德都是認識,兩人不敢有絲毫怠慢。

吳牲和成德一前一後的走進岳州閣,吳牲還算鎮定,成德卻臉色發白,心想:太子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剛才我二人所說的那些話,太子又聽到了多少?

「見過殿下。」

因為不是朝堂,雙方也都沒有穿官服,按照禮制不必下跪,吳牲和成德都是深深一躬。

朱慈烺看著兩位大臣竭力維持鎮靜的樣子,心中不由覺得好笑,然而這份笑意在臉上卻沒有絲毫表現,他看向成德,淡淡說:「成德,聽聞你升任武庫司郎中,本宮很是欣慰,武庫司品級雖小,但關係重大,我大明將士能不能用上好甲胄,能不能在屍山血海中保有性命,就全看你了。日後工部軍器局送來的兵器甲胄,但有不合格者,一律退回,如有誰敢為難你,你只管推給本宮就是了。」

「殿下放心,但有臣在,工部那些破爛家式,一樣也進不了武庫司!」

本來不用下跪的,成德一時激動,忍不住就跪在地上了。

工部軍器局管製造,兵部武庫司管儲藏和分配。如果成德不驗明合格,軍器局的一刀一槍也進不了武庫司,如果是質量問題,追查起來,軍器局的那些官員吃不了兜著走。

朱慈烺心說這成德也是一個直男憤青,怪不得在兵部這麼多年,雖然勤勤懇懇,卻一直都升不上去呢。

「起來吧。」朱慈烺笑,端起茶盞,看向田守信:「替成郎中把賬付了。」

「是。」

成德受寵若驚,他雖然耿直,但並不愚笨,見朱慈烺為他付賬,又端起了茶盞,知道是送客的意思,對著朱慈烺深深一禮,轉身退出去了。

田守信和錦衣衛也離開,岳州閣只剩下朱慈烺和吳甡兩個人。

朱慈烺放下茶盞,對吳牲笑:「先生請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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