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3章 維新之難

呂武並不矯情,也難以矯情。

現在的局勢是那樣,而局勢每時每刻都在發生變化,漢國不但在某一天會跟楚國結盟,甚至連遠在東邊的齊國只要不滅或頹廢下去也有可能結盟。

這個是地緣政治的因素,不取決於統治者個人的感情。

說白了,一個國家想要擴張只能沿著疆域往外推,哪有隔著異國去打下飛地並統治的道理。

歷史上魏國那麼搞過,他們後面發現飛地的統治很難維繼,強行堅持對國力的消耗很大,付出與收穫根本不成正比。

走了,呂武先後向熊招和呂光辭別,然後跟士匄和中行吳結伴踏上北上之路。

齊國那邊沒有馬上離開的意思,按照道理他們之前沒機會跟楚國好好交流,漢國、范國和荀國離去不就給齊國君臣跟楚國君臣親密接觸的機會了嗎?

齊國君臣應該是暫時沒有領悟遠交近攻的道理,單純是認為漢國、范國、荀國和韓國的多國一體還會維持很久,只能選擇跟楚國一塊玩耍。

這一次南下,交戰僅限於遭到了越人的襲擊,其它並不見血。

一直來到虎牢時,呂武讓下面進行統計,南下沒人戰死,倒是有十七人死於疾病。

范國和荀國的情況絕對比漢國這邊糟糕,只是三方現在已經不再一位國君治下效力,呂武也不是他們的元戎,兩方病死將士的精確數字無從得知。

呂武自己猜測,范國和荀國怎麼都要病死三百人以上。而這還是因為在包括趕路和逗留只在南方待了不到三個月。

他們在經由「新鄭」時,接受范國那邊的邀請入城參加各種活動,少不了就是一頓又一頓的吃吃喝喝。

在呂武看來,有九道防禦鏈的「新鄭」並不是那麼適合作為范國的都城,一來是城池有點小,再來就是以范國的實力並不需要九道防禦鏈。

「新鄭」之所以有九道防禦鏈,純粹是當時的鄭國在面對晉國或楚國時,沒有把握也無力保證能打贏野戰。

想像一下長三里、寬三里的一座城池有九道層層環繞的城牆是什麼樣,防禦倒是足夠強了,卻是犧牲了民生的需要。

「『虎牢』為雄關,為范國門戶之地。」中行吳已經察覺到呂武越來越冷淡,找機會就想改善一二。

只是吧,中行吳哪怕再怎麼伏低做小,好像也只是讓呂武表面上多了更多的客套。

這一座「虎牢」關隘差不多是攔在范國的「腰部」,很直接地讓范國分出了關南與關北兩地。

范國在關北的城邑是從晉國分家而來,關南則是從鄭國那邊奪取,源於兩個區域本來就是兩個國家,從語言和思想到認知上存在差異,有「虎牢」這座關隘讓那種差異變得更為明顯。

呂武前前後後花了十五年的時間來玩弄秦國,談不上改變了一代人,起碼有足夠的時間讓秦人接受漢氏子姓的存在,再過上幾年關中的新生代也將成年,等第二代成長起來,那種晉人和秦人的隔閡將會被降到最低。

鄭國沒有滅亡,他們在「湛阪」那邊苟延殘喘,士匄沒有接納熊招休戰的提議,接下來很大概率是子產不斷在楚國的逼迫下找范國的不痛快了。

單純以實力而言,子產統治的鄭國很難從軍事上對范國造成什麼威脅,存在的問題是范國才統治從鄭國奪來的地盤多少年?

現在這麼個年頭,黎庶怎麼想的根本不重要,他們很難形成一個團結的集體,從而也就無法對國家時勢起到什麼影響。

士匄設局將五氏給解決掉,沒有兇殘到殺光治下的鄭國貴族。

五氏死得稀里糊塗又足夠憋屈,算是給那些投降或歸附了范國的鄭人貴族敲響了警鐘。要說沒有造成離心離德,鄭人貴族的心該是多大?

呂武覺得范國未來幾年會得到一個不堪其擾的下場,國中也會有鄭人貴族不斷鬧事或乾脆起兵,舉國上下鬧得人心惶惶,范軍必將因為需要頻繁出戰而疲於奔命。

很簡單的道理,聰明如子產才不會帶著殘兵敗將跟范國硬剛,他會一方面襲擾范國的城邑,另一邊不斷派人聯絡那些鄭人貴族。

呂武跟中行吳維持著表面上的客氣,一直到出「虎牢」也就分別向西和向東了。

「漢王不再吝我?此後恐難有傾力相助之時。」荀會對此是一種茫然外加擔憂。

荀國強嗎?說強也強,要說弱也是弱,搞得這麼複雜跟范國的境況幾乎無二,他們吞併了衛國,荀氏化家為國一幫宗親變成了公族。

相對於范氏那邊家族內部沒幾個小宗,哪怕是最大的不穩定因素彘氏也是很輕易就被解決掉,荀氏的幾個小宗就沒一個省油的燈。

智氏的智盈長大了,即便沒長大之前也是一個很能搞事的人。

中行吳以中行氏宗主的身份成為一國之君,他們內部實力最雄厚的卻是荀氏。

只能算是監管荀氏的中行吳,他要不要讓荀氏有屬於自己的宗主?那樣的話,荀氏的資產又要不要轉給荀氏的新任宗主?

僅僅是這個問題沒有解決,中行吳面臨的麻煩就夠大,別提還有一個齊國專心致意要跟荀國過不去。

「我家需變法。」中行吳權衡了很久,還是提出變法的意向。

這一下,不管是荀氏,還是中行氏、智氏、程氏,有一個算一個要麼是沉下臉來,不然就是一臉的擔憂。

現在有例子的變法不多,提到最先變法就不能漏了齊國。

齊國在管夷吾時代變法了一次,讓齊國一躍變成霸主;當下是晏嬰在主持齊國的新一輪變法。

只要看一看齊國給荀國造成的壓力,能夠猜到齊國新一輪的變法肯定是有成效的。

「並衛國、侵長狄,我家並未因此而盛,乃至多受牽絆。」中行吳知道變法會有阻力,自己也沒有在實力上能壓制公族,只能依靠說服了。

他一臉愁容地說道:「漢並秦雖日久,行新政使之原有屬民、舊秦人同有晉身之路。如此,再無晉人、秦人、狄人、義渠人、烏人之分,皆為漢人,願共奔大道。」

一句話,說出了呂武到底兼并了誰,又把誰滅掉再納為治下。

那樣算的話,也就能看一看近二三十年來呂武完成了多少壯舉。

荀家呢喃道:「漢王兼并之多,治下並無禍亂?」

並不是陰氏之前其實有出現亂子也很輕鬆鎮壓下去,化家為國之後則是沒聽說再出什麼亂子,能夠從這一點來推測漢國執行新制度的效果。

中行吳問道:「漢國、齊國維新,楚國似有效仿之意。當世大爭之局已顯,維新可圖強,我家豈可頓足不前?」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中行氏的人可以緊閉嘴巴,荀氏、智氏、程氏和幾乎沒有存在感的輔氏不講點什麼?

荀會很是為難地說道:「子產變法逼反貴族。」

什麼?

中行吳要的又不是子產的那種變法。

子產的變法是侵害非公族那些貴族的利益,小小肥了國家的同時,大多數的好處其實是落到了一幫鄭國公族的口袋裡。

一樣在場的孫林父偷瞄了一眼荀會,又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中行吳,內心裡一定後悔為什麼要投奔荀國了。

荀國的公族數量眾多,非公族的貴族數量佔比大概是三成左右。

有了子產的變法在前,荀國搞子產那一套的話,荀國非公族的貴族會坐著等死?

中行吳不太能夠將內心的真實想法說出來,講了一些先效仿漢國和齊國放寬徵兵條件的事情。

「齊廣徵民壯,來年必將侵我。我家便是『盡於徒』,舉國之兵不過七萬,不可使之全數向東,多地需有留守。」中行吳的那個『盡於徒』指的是所有夠資格上戰場的人都進行徵召。

荀會又不是傻子,很清楚中行吳大概是想將變法緩緩圖之,一旦徵兵條件的更改得到通過,下一步是要搞漢國的兵權歸於中央,還是玩齊國那邊的路數?

漢國的貴族還有自己的私兵,但是貴族沒辦法再帶著成建制的私軍進入軍隊服役,對外和對內的征戰權力都在中央了。

齊國則是依然搞老舊的那一套,國君作為命令的發布者,徵兵和提供物資的還是貴族。

「君上,何以成法?」荀會問道。

說唄,軍權收歸中央,還是任由貴族亂來?

漢國那邊征戰權力歸於中央,士兵的裝備以及後勤補給是國家來出,作為條件是獲得爵位之後的產出要交稅。

齊國其實是在用爵位誘使加入軍隊征戰的民壯付出更多。他們需要武裝自己,連帶後勤也是自己承擔,同時還讓貴族有了更多的私兵。

所以了,呂武得知齊國變法是怎麼回事,甚至親自跟呂光和晏嬰詳談,認為齊國或許能強盛一時,得出日後必有大患的結論。

從本心上來講,中行吳當然更願意效仿漢國,要命的是荀國的武器裝備和糧秣儲備不足。

「公族擴招罷。」中行吳選擇了單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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