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0章 大爭再起

呂武在「新鄭」逗留了八天,主要是跟子產聊一些「法」上面的話題。

總的來說,子產要變法以圖鄭國變強,大部分制定的「法」是用來限制和剝削貴族,少部分的「法」則是給泥濘階層打開了上進的通道。

在任何一個國家之中,肯定是普通人佔了多數,一旦作為多數的普通人爆發出某種熱情,能夠使得國家興盛,也能讓國家陷入萬丈深淵。

呂武跟子產的交流得出一個結論,真的要讓子產在鄭國變法成功,太久遠的未來不好說,短時間內鄭國必然會得到極強的國力增漲。

「侯氏所求攜土歸晉,彼土仍歸己有。」士匄以一種侯晉是個傻子的表情講了那麼一句。

侯晉之前只是不滿意在鄭國的上進通道被關上,近期子產變法一再損害鄭國貴族階層的利益,作為鄭國公族的那一批「主人翁」明白國家好了他們才能更好,公族封主願意忍耐一時的吃虧。

鄭國那些不是公族一員的貴族,國家變得強大他們當然能夠得利,心態方面跟公族封主則是不一樣的。

說白了,鄭國是公族的鄭國,輪不到他們這些外姓貴族掌握鄭國的話語權。

另外一點,鄭國跟很多由公族來主政的諸侯國一樣,外姓的天花板太低,日常遭受的各種剝削則是非常嚴重。沒有能力反抗只能默默忍受,有了別的出路誰還不懂用腳投票?

士匄說道:「我聽聞鄭執政弄法,公族多有漏洞,苦僅在外姓。」

用詞是「弄法」,不是「變法」。

說起制定律法,老范家是專業的呀。

晉國的很多律法就是出自范氏,得到國家層面的認可並執行,但也僅是在國家層面上,管不到有自己封地的貴族。

在這個「臣下之臣非君之臣」的時代,存在著大大小小的「國中之國」,每一名有封地的貴族都有權在自己的地盤選擇執行什麼律法,外人是無法也沒有理由進行干涉的。

所謂的「國家層面」可以理解為,一國之君有權力在既定框架上指使和約束眾貴族,也就是貴族的稅、賦和禮儀,一旦貴族完成自己的「義務」和「責任」,一國之君無權干涉眾貴族想在自己的領地上玩什麼。

同理,貴族一旦自己也搞了「分封」,他們的「臣下之臣」也就有了自己的「小王國」,一樣是在「臣下之臣」完成自己的任務後,無法也不能去強加干涉。

在這種「宗法」之下,玩的就是一種「套娃」的遊戲,一層管理著一層來維持整個國家的運作和協同。

那麼玩其實也沒有毛病,誰讓通信困難,道路交通又堪憂呢。

任何時期都有符合當代的制度,條件不成熟非要去玩太先進的玩法,最大的可能性是把自己折騰死。

呂武就沒有玩太多「先進」的玩意,陰氏內部執行的制度也是一種循環漸進的方式。

總不能在要求通訊會耗費至少半個月的時間前提下,要求每一處封地的負責人一旦出事在下一秒就進行彙報吧?完全不可能的嘛!

他們已經回到「新田」,各自休息了半個月才復工。

范氏現在主導南方,並且呂武還將鄭國、宋國和吳國的邦交權給了他們,等於說在南方事務上有著壓倒性的話語權。

士匄對於呂武的「饋贈」自然是滿意到不能再滿意,范氏也很想像陰氏打崩秦國和兼并白翟、狐氏那般來玩弄鄭國,可能會加上曹國,達到獨霸的目標。

鄭國侯氏還是呂武搭橋牽線才跟范氏聯絡上,侯晉開出來的價碼明顯有些高了。

侯氏並不是對鄭國有異心的五個氏族之首,作為真正大佬的其實是尉氏。

這個尉氏有一個叫尉止的人擔任司馬(不是管軍事,算是執法官),他在子駟當政期間沒少提出異議,但也只能是一再反對無果罷了。

另外三個氏族是司氏、堵氏、子師氏,僅是看「氏」多少能明白他們的出身。拿「子師氏」來說,其實就是某任國君或儲君的老師。

這個「子師氏」是鄭國公族的一員,血脈關係上遠一些,同時也沒落了。

為什麼尉氏明明才是真大佬,反而讓侯晉那麼活躍?聽說過「幕後之人」這個稱呼嗎?尉氏顯然想扮演這個角色。

呂武帶著一種很有意思的心態在聽士匄述說鄭國那邊的情況,大體上並沒有什麼內心波瀾。

事實上,一應是公族政治的列國,他們內部的矛盾並不比晉國這邊小,只是列國的矛盾跟晉國掉了個而已。

晉國這邊是卿族壓制了公族。

各個諸侯國則是公族對非公族的貴族形成全面壓制。

認真說起來,晉國這邊的情況在當前時代才是一種不對勁,偏偏晉國非但沒有霸權即將衰弱的跡象,反而變得越來越興盛,給予很多人一種錯覺。

什麼錯覺?各國的公族以為自己是錯的,非公族的貴族則是認為公族封主已經腐朽,到了應該「換新天」的階段了。

呂武聽完士匄的講述,問道:「你欲如何?」

士匄連猶豫都沒有,直接說道:「不可使子產『弄法』功成。」

沒什麼意外。

從國家的角度,鄭國變法圖強對晉國一時有利,長遠角度則是對晉國有害。

現階段晉國在楚國的爭霸遊戲中用得上鄭國,也就是所謂的一時有利。

晉國不可能永遠跟楚國糾纏不輕,不管是晉國在爭霸中勝了或敗了,乃至於是出現一個不敗不勝的局面卻是不再繼續爭霸,有一個強大的鄭國當鄰居都不是好事。

所以,長遠角度思考下來,鄭國變強對晉國明顯是有害的。

范氏卻沒想那麼遠,他們對鄭國已經產生野心,哪能容忍鄭國圖強的嘛!

士匄覺得自己大體上能了解呂武的執政方針,說道:「鄭不可強,亦不宜過弱。我可驅之與楚相爭?」

呂武補了一句:「宋與楚乃世仇。我觀吳亦敗之不甘。」

鄭國弱嗎?那是相對於晉國和楚國而言。

換作衛國、曹國、等等一些三流國家對上鄭國,一下子就會顯得鄭國很強大了。

強或者弱,要列上相爭的所有對象,不然單純講強弱就是在瞎幾把扯淡。

鄭國和宋國是公認的二流強國。

吳國有點不好單純從國力角度來評價強弱,要看看他們到底有多會玩。

宋國和鄭國這兩個二流強國再搭配一個不講規矩的吳國,有中原霸主在後面虎視眈眈,怎麼都能跟楚國掰一掰腕子的吧?

士匄當然有那麼想過,也就是讓鄭國、宋國和吳國能合作一塊搞楚國。

想法是有了,怎麼去操作很考驗智商,甚至關乎到交際手腕。

現在沒縱橫家,該怎麼不實際出力,單純依靠一張嘴巴去「遙控」別人,沒有成套的理論架構來支撐,一切從空白自己搞出方法,簡直是太難了!

范氏是玩「法」的。讓他們整出一套又一套的律法框架是本職工作,將律法成型再自己使用起來都未必能百分百執行,何況是去玩一個完全陌生的領域。

呂武一聽士匄求助,怎麼來讓鄭國、宋國和吳國聽話,詫異道:「你乃中軍佐,攜伯國之勢,有何難處?」

有那能力就操作得大家都認為有必要,心甘情願地去付出。

不懂玩太複雜的操作,以勢壓人還不懂怎麼玩嗎?

讓呂武去製作出玩法的策略,再分出該怎麼玩的步驟,到底是范氏負責,還是陰氏負責?產生了能夠收割的利益,怎麼處理?

范氏肯定不想陰氏在南方插一腳,想平白無故得到陰氏的幫助,有點想多了。

跟普通人為人處世的道理沒什麼區別,貴族與貴族的交往不是那麼一回事,有來有往才能友誼長久。

呂武送走了士匄,看著士匄的背影想道:「如果范氏玩不來,陷入泥潭對我也不是壞事。」

這個跟什麼呂武心理陰暗沒什麼關係,換作陰氏陷入泥潭的話,其餘的卿位家族也會是那樣的心態。

畢竟,晉國的卿位家族既是合作也是競爭的關係,真不是什麼關係上無比單純的朋友。

時間在大家都有事情做的過程中流逝。

又是一年的秋去冬來,再迎來春暖花開。

呂武一直捉摸不透自己所處的年代到底是公元前多少年,後來也就不再瞎琢磨了。

在這一段時間裡面,楚國對吳國的戰爭一直在持續。

宋國那邊給晉國遞了消息,傳聞中楚軍進行了分散,大肆地攻掠吳國人的定居點,雙方並沒有因為第三次「蕪湖之戰」分出勝負而減少流血,相反是流的血更多了。

這一次楚軍表現得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殘暴,卻也因為楚軍的殘暴而讓吳人的抵抗更堅決。

雙方在森林之中,在山地之上,在河流駕舟,在農田泥濘,一處處都有互相搏殺的身影。總的來說,楚軍的傷亡遠比吳人更少。

吳人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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