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三章 赫爾克里·波洛來了

我想我永遠不會忘記初次見到赫邱里·白羅時的感覺;當然,到後來,他那個樣子我已經看慣了。但是,一開始的時候,我感到驚愕,我想別人都會有同樣的感覺。

我不知道這以前我的想像中他是個什麼樣子——也許是一個有點像福爾摩斯的人物——瘦高個子,面帶絕頂聰明的樣子。當然啦,我知道他是外國人,但是,我沒料到他的外國味那麼重,你一定明白,明白我的意思。

當你看到他的時候,你只是想哈哈大笑。他是一個戲台上,或者漫畫上的人物。首先,他並不是一個身高五尺五寸多的人——而是一個可笑的、又矮又胖的人,年紀很大了,嘴唇上留著很大的八字鬍,腦袋像個蛋殼。他的樣子活像出滑稽戲裡的理髮師上

這就是調查誰害死雷德納太太的人!

我想我對他的厭惡多少已經表現在臉上,因為,他的眼睛忽然露出一種奇怪的閃光,幾乎馬上就對我說:「你不贊成我吧,ma soeur(我的護士長)?要知道,布丁唯有在吃的時候才能證明是好吃的。」

我想,他要說的是:布丁的美味要吃了才知道。

啊,那是一個很有道理的諺語。但是,我自己不敢說對它有多大信心!

星期日午飯過後不久,瑞利大夫就用他的車載他出城,到我們這裡來,他的第一個步驟就是要求我們都聚集在一起。

我們都集合在餐廳,圍桌而坐。白羅先生坐在頭位,雷德納博士坐在他的一邊,瑞利大夫坐在他的另一邊。

待我們都聚齊了時,雷德納博士清了清嗓門兒,用他那溫和、猶豫的腔調說話。

「我想諸位都久仰赫邱里·白羅先生的大名,他今天由哈沙尼經過。現在承蒙他的好意,答應中途在這裡停下來,幫助我們調查。伊拉克警察局各位及梅特藍上尉,我相信已經很儘力了——但是——這個案子里有一些情況——」他猶豫地停了一下,瞧瞧瑞利大夫,有求助之意,「——似乎——有些困難。」

「大家不完全是規規矩矩,『掉到海里了 』——對嗎?」坐在桌首那個矮個子說。怎麼,他連英語都說不好!

「啊,我們一定要抓住他!」麥加多太太叫道,「要是讓他跑掉,我們可受不了!」

我注意到那矮個子的外國人盯著她,打量打量。

「他?他是誰呀?太太?」他問。

「怎麼,當然是兇手呀!」

「啊,兇手。」赫邱里·白羅說。

他說話的神氣彷彿是兇手根本無關宏旨!

我們都目不轉睛地望著他,他對著我們,望望這個,又望望那個。

「我想,」他說,「你們當中,可能沒一位與兇殺案有過接觸吧?」

大家都低聲的一致承認。

赫邱里·白羅面露笑容。

「所以,很明顯的,你們對於這種情勢,一點基本知識都沒有。這樣的案子有令人難堪之處!是的,有很多令人難堪的事。譬如說,有嫌疑。」

「嫌疑?」

現在說話的是詹森小姐,白羅先生思索著瞧瞧她。我有一個感覺:他露出讚許的態度注視她。他仿沸在想:「這是一個通情達理,很有頭腦的人!」

「是的,小姐,」他說,「嫌疑!讓我們說得露骨些吧,你們這房裡的人都有嫌疑:廚師、僕人、廚房的幫手、洗罐的孩子——對了,還有古物考察團的全體同仁。」

麥加多太太跳起身來,她的臉氣得不住抽搐。

「你怎麼敢?你怎麼敢說這樣的話?這實在是可惡——讓人受不了!雷德納博士——你不能坐在那兒——讓這個人——讓這個人——」

雷德納博士疲憊不堪地說:「瑪麗,請你鎮靜些。」

麥加多先生也站起來,他的手發抖,眼睛充血。

「我同意,這實在是惡意中傷——一種侮辱!」

「不,不,」白羅先生說,「我不是侮辱你們,我只是請求你們都要面對現實,在一個有兇殺案的房子里,住在裡面的人,每人都有一些嫌疑。我問你們:有什麼證據可以說兇手是由外面進來的?」

麥加多太太叫道:「他當然是從外面進來!這樣才合情理!啊——」她停了一下,然後說得更慢些,「任何別的推測都是難以讓人相信的。」

「毫無疑問,你說得對,太太,」白羅深深一鞠躬說,「我只是向你們說明,這件事應該由何處著手調查。首先,我讓自己相信這房裡的人,每一個人都是清白的。然後,我就向別處尋找兇手。」

「是否這樣做已經有些晚了?」拉維尼神父文雅地說。

「烏龜還追得上兔子呢,mon pere(神父)。」

拉維尼神父聳聳肩。

「我們悉聽尊命,」他無可奈何地說,「希望你儘快能夠相信我們在這可怕的事件上都沒罪。」

「我會盡量快些,把情勢說明給你們聽是我的責任。這樣,我也許會問得冒昧些,你們就不會起反感。神父,也許擔任聖職的人要樹立一個榜樣吧?」

「你高興問我什麼就問什麼吧。」拉維尼神父嚴肅地說。

「這是你第一次到這裡參加考古工作吧?」

「是的。」「

「那麼,你到此地——是什麼時候?」

「三星期以前,幾乎一天也不差,那就是二月二十七日。」

「從什麼地方來?」

「迦太基布朗克神父修道團,」

「謝謝你,神父,你在到此以前認識雷德納太太嗎?」

「不認識,我在此地和她認識之前從來沒見過她。」

「你可以告訴我悲劇發生時你正在做什麼嗎?」

「我在自己房裡翻譯一個石碑上的楔形文字。」

我注意到白羅的時邊有一張這個房子的粗略的平面圖。

「那就是西南角上,相當於對面雷德納太太卧房的那一間嗎?」

「是的。」

「你在什麼時候回到房裡?」

「午飯之後馬上就回去,那是大約差二十分鐘不到一點。」

「你在房裡待到什麼時候?」

」剛在三點之前,我聽到那個旅行車回來了——後來又聽到又開走了。我不知道是什麼緣故,便走出來瞧瞧。」

「你在你房裡的時候出來過嗎?」

「沒有,沒出來一次。」

「你沒有聽到或是看到與那件悲慘事件有關的事嗎?」

「沒有。」

「你的房間沒有面對庭院的窗子嗎?」

「沒有,兩個窗戶都對著田野。」

「你可以聽見院里發生些什麼事嗎?」

「不很多,我聽見愛莫特先生經過我的房間外面到屋頂上去,他上去過一兩次。」

「你記得是在什麼時候嗎?」

「不記得,恐怕記不得,你知道,我正全神貫注在我的工作上。」

停頓一下,然後,白羅說:「你能說出,或提示任何事情可以幫助我們了解案情嗎?」

拉維尼神父微露不安之色,他迅速地、帶點疑問神氣,瞧瞧雷德納博士。

「這是一個有些難答覆的問題。」他嚴肅地說,「你要是問我,我就得坦白地說,我以為雷德納太太明明很怕一個人,或者是一件事。毫無疑問的,她對於陌生人都感到神經緊張。她這種神經過敏的現象,我想是有理由的——但是,什麼理由,我毫不知情,她不信任我。」

白羅清了清嗓門兒,查看一下手中的筆記。

「聽說兩夜之前,這裡有小偷,引起一場驚嚇。」

拉維尼神父說,是的,然後,又將他看到古物室里有燈光。以及以後搜查毫無結果的事再說一遍。

「你相信,是不是,在那個時候,有人未經許可來到這房子一帶嗎?」

「我不知道該怎麼想,」拉維尼神父坦白地說,「這裡的東西沒丟一件,也沒有弄亂。也許是這裡的一個僕人——」

「或者是考察團的一位同仁?」

「或者是考察團的一位同仁。但是,要是那樣的話,那個人也沒有理由不承認那件事呀。」

「但是,一個由外面來的陌生人進來,也是同樣可能的呀?」

「我想是吧。」

「假定有一個陌生人到過這房子了帶,在第二天白天,一直到第三天下午,他能夠安全地藏匿起來嗎?」

他一半是問拉維尼神父,一半是問雷德納博士,他們兩人把他問的話仔細考慮一下。

「我想這幾乎是不可能的。」雷德納博士終於勉強這樣說,「我想不出他可能藏在什麼地方。你想可能嗎,拉維尼神父?」

「不,不,我想不可能。」

他們兩人似乎勉強把那種想法擱在一旁。

白羅轉過身來對詹森小姐說:

「那麼,你呢?小姐?你以為這個假設可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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