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顧九思的話讓所有人都沉默下去,顧九思抬眼看向江河, 冷靜道:「舅舅, 如今已是非常時局。」

不拼了命, 哪裡還有半分活路?

他們手中無兵無將, 卻要同時平衡住近乎是三國之力,哪裡還能讓他們有喘息之機?

江河也明白顧九思的意思,他嘆了口氣,拍了拍顧九思的肩膀,只是道:「便聽你的吧。」

江河雖然不掌握實權,但在東都底層卻多有建設,他們規划了一條到時候顧九思逃跑的路線出來, 而後安排了下去。

第二日, 西鳳在樂坊中排舞, 楊輝早早便來了, 西鳳與他調情了一番之後, 被他在暗處摟在了懷裡, 西鳳似是有些緊張, 背對著楊輝, 低低喘息著道:「你會迎我入府嗎?」

「只要你願意。」楊輝笑起來,低聲在她耳邊道,「我已同陛下說了。」

「你同陛下說了?!」

西鳳高興回頭:「陛下同意了?」

「一個舞姬而已, 」楊輝見她歡喜,不由得也笑起來,「陛下不會為難。」

西鳳聽到這話, 踮起腳尖來,親了楊輝一下。楊輝少有享受這樣小女兒姿態,他笑呵呵沒有說話,西鳳正要在說什麼,突然又皺起了眉頭,楊輝不由得道:「怎的了?」

「你說,」西鳳抬眼看他,小心翼翼,「我昨日宮宴,見陛下似是與另外兩位將軍起了衝突,不會為難你吧?」

這話讓楊輝臉色有些變了,可他維持住神態,淡道:「陛下寬厚仁德,昨日的確茲事體大,怪不得陛下。陛下待我仁厚,你大可放心。」

「你這樣說,那我便放心了。」

說著,西鳳靠近了他,掛在他身上,歡喜道:「你何時來接我?」

楊輝想了想,商量著道:「明日?」

說著,他攬住西鳳的腰,低頭在她頸間深深嗅了一口,迷戀道:「你可真香,今夜好好收拾,明日一早,我讓人到樂坊來迎你。」

「那我等著你。」

西鳳放低了聲音:「以後我就是你的人了,你可要好好對我。」

「那是自然。」

楊輝朗笑出聲來。

兩人依依不捨分別之後,已是黃昏,西鳳回了樂坊廂房中,便開始梳妝。

她重新畫了一個艷麗的妝容,眼角尾線高挑,看上去美艷動人。

等到黃昏時分,月娘便來了她屋中,低聲道:「劉公公從宮裡來人了,你快些。」

西鳳應了聲,盈盈起身來,朝著月娘一福,低聲道:「多謝照顧了。」

月娘回了她一禮:「應當是我們謝你才是。」

說著,兩個人直起身來,看了對方片刻後,俱都笑了起來。

「快走吧。」

月娘催促她,西鳳點了點頭,便走了出去,而後進了宮中來的轎子,她被小轎抬入宮中,而後便站在寢宮之外,寢宮外同她一樣站著的還有幾個女孩子,西鳳認出來,也是樂坊的舞姬。

這幾個舞姬生得遠不如她,站在一旁瑟瑟發抖,裡面傳來范玉罵人的聲音,似乎在咒罵著誰,沒了片刻,就聽見女子尖叫起來,不一會兒,寢殿門開了,一個女子的屍體便被抬了出來。

西鳳同其他女子一起抬眼,目送著那女子離開,而後便聽裡面傳來范玉帶了幾分不耐的聲音道:「進來吧。」

西鳳聽得這話,便提步走了進去,其他幾位舞姬戰戰兢兢跟在她身後,范玉轉過頭,便見西鳳朝著他盈盈一福,恭敬道:「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她和旁邊顫抖著的女子形成鮮明對比,范玉挑了挑眉道:「你好像不怕朕。」

「陛下乃天子,」西鳳恭敬道,「奴婢的命便是陛下的,便是為陛下赴死也甘願,又有什麼好怕?」

「當真?」

范玉挑了眉,從旁邊抓了一把劍扔了過去:「自己抹脖子上路吧。」

聽到這話,劉善忙要開口,卻見西鳳毫不猶豫拔了劍就朝著自己脖子上抹過去,不等劉善出聲,范玉便立刻道:「慢著!」

范玉直起身來,看著西鳳,抬手道:「你,今夜留下來。」

西鳳放下劍,朝著范玉盈盈一拜:「謝陛下恩寵。」

「剩下的,」范玉百無聊賴道,「都拖下去喂狗。」

「陛下!」

房內女子頓時哭成了一片,范玉轉頭看向劉善,劉善忙揮手道:「下去,都帶下去!」

劉善一面哄著其他人,自己也一面跟了出去,等他們走了之後,房間里就剩下了范玉和西鳳,范玉看著西鳳,頗為玩味道:「你的命都是朕的?」

「是。」

西鳳答得果斷,范玉靠在床上,靜靜看著西鳳,許久後,他笑了一聲:「你喜歡朕嗎?」

西鳳沒有說話,她注視著座上少年帝王,他生得也算俊美,衣領敞開,髮絲散亂下來,讓他看上去有幾分不屬於他的頹靡,西鳳溫柔又平靜注視著他,片刻後,她跪著上前去,將手覆在了范玉側面。

「我心疼陛下。」

「心疼我?」范玉嘲諷出聲,「朕有什麼好心疼?朕問你喜不喜歡朕,你說心疼,這就是不喜歡了?」

「陛下,」西鳳嘆息出聲,「只有喜歡一個人,才會心疼。」

「若陛下身邊有諸多喜歡陛下的人,」西鳳凝視著他,范玉聽著她的話,竟是有些愣了,他看著這個女人似是有一雙看透人心的眼,她慢慢道,「陛下怎會問奴婢這樣的話?」

「奴婢只是一介舞姬,不比陛下天子之尊,」西鳳低喃著靠在范玉胸口,柔聲道,「奴婢的喜歡值不得什麼,可陛下若問起來,奴婢得說句實話。」

「奴婢走到這裡,便是因為喜歡。」

「陛下可記得當年您還是太子,駕馬入東都?」

西鳳的話讓范玉有些恍惚,他慢慢想起當初他隨著范軒一起入東都,當時他以為,天下至此,便是他們父子的了,所有人都當臣服於他,都當打從內心裡尊敬他、喜愛他。

於是他意氣風發,張狂無忌,那天夾道都是百姓,歡呼著他們入城,他們雖然沒跪,卻也讓他高興極了。

西鳳靠著他的胸口,手指在他胸口畫著圈,柔聲道:「那時候,看著陛下的模樣,奴婢便覺得,喜愛極了。」

聽到這話,范玉一言不發,他一把將西鳳推到床上,拉下了床簾。

第二日清晨,顧九思剛剛醒來,便得到了宮裡傳來的消息——

西鳳被冊封為貴妃。

而這也是范玉登基以來,第一個正式的妃子。

這一點出乎所有人所料,便是顧九思都有些意想不到。可對於他們來說,這一點是極為有利的,這證明範玉心裡,至少是喜愛西鳳的。

顧九思想了想,轉頭同望萊道:「周高朗到哪裡了?」

「至多五日,」望萊有些緊張道,「周高朗就要到東都了。」

「沈明呢?」

「今早的消息,」望萊壓低了聲音,「秦城怕快要守不住了,五日內,他們必須要退守到守南關。」

守南關是豫州——乃至整個大夏最險要的天險,如果退守到守南關,這一仗對於沈明來說會好很多。

但是這是絕對不可能的。

「玉茹那邊傳來消息了嗎?」顧九思急促道,「玉茹那邊若是沒把黃河的事兒解決,沈明絕不能退守到守南關。」

守南關上游就是黃河,洛子商之所以一直還沒動黃河,就是等著沈明退守守南關。一旦沈明退守,黃河決堤,八萬人馬和城中百姓,那都沒了。

「夫人還在找。」

望萊稟報道:「昨日來信說,夫人每日只睡不到兩個時辰,怕是身體要熬不住了。」

聽到這話,顧九思垂下眼眸,他手搭在沙盤上,好久後,才慢慢道:「你讓人同她說……」

然而話沒說完,顧九思又止住了聲音,最後卻是道,「算了,不說了。」

又有什麼好說呢?

他又能怎樣呢?

所有的勸慰不過是安慰一下他自己,叮囑一句彷彿就是做了什麼,但實際上,沒有到她面前去,沒能幫她,甚至不能為她端一杯水,空說這些沒有意義的話,讓自己心裡好過一點,又有什麼價值?

顧九思深吸一口氣,扭過頭去,同望萊道:「安排一下,等楊輝見了西鳳以後,我同三位大人見個面吧。」

望萊應了下來,而後便退下去安排。

西鳳封為貴妃的消息很快傳開,楊輝也不例外,在府中得了這個消息。這是他的人剛從樂坊回來,他派人去接西鳳,轎子抬過去,又空蕩蕩抬了回來,下人戰戰兢兢道:「樂坊的管事兒說,昨夜宮裡來了人,召了一批舞姬進宮,西鳳在裡面,而後便留在了宮裡。」

「胡說八道!」楊輝聽得這話便怒了,「我才求過陛下,陛下也答應我將人留給我了,樂坊的人不知曉嗎,還將人送進宮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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