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人群都是由城內往城外去,方才柳玉茹逆著人群走, 此刻順著人群, 便走得快得多。

她一面走一面思索著情況, 如今必然是起了暴亂, 這並不少見,在修黃河這樣的大型工程中,一旦有任何差池,都很容易出現這樣的情況。但是這往往是因為官府貪污太多,導致逼迫百姓強行修河產生的衝突。可顧九思在這些日子,河工的銀錢發放也好,平日膳食住宿也好, 他都是拼了命盯著, 不就算真的起了暴亂, 也絕不會打著找顧九思麻煩的旗號。

而且這些河工連喊話都格外統一, 聲音洪亮, 沒有半點雜聲, 明顯是早先訓練過, 而不是一時起意, 所以想了想去,那必然是當地鄉紳在王思遠死後狗急跳牆,意圖用這場偽造的暴亂刺殺顧九思。

柳玉茹想明白這各種原因, 又衡量了情況。大概揣度了一下現今狀況。

她帶著人急急趕到縣衙門口,剛到縣衙門口,就看見縣衙已經被一群穿著河工衣服的人圍了個嚴嚴實實, 那些人衝撞著大門,柳玉茹領著人看見這樣的景象,怒喝了一聲:「縣衙門前,爾等刁民怎敢如此放肆?!」

那些河工被這麼一吼愣了愣,柳玉茹雙手交疊在身前,儀態一派端莊景象,大聲道:「速速給我讓開,否則衝撞官府以下犯上,按律當斬無赦,滾開!」

「這麼說話,肯定是哪家官家太太了。」人群里有人冷笑出聲來,這麼一說,所有人頓時群情激憤,柳玉茹目光掃過去,看向那人道,「叫你家主子出來說話。」

「主子?」那人立刻反駁,「我不過是一個出來討分公道的小老百姓,哪裡來的主子,你不要含血噴人!」

「廢話給我少說,」柳玉茹冷著聲,「你們打什麼算盤我清清楚楚,你們想當刁民,那我就讓你們當。可你同王樹生說清楚了,煽動百姓衝撞官府,這可是謀逆。」

柳玉茹勾起嘴角:「這和刺殺欽差大臣,可又不一樣了。他不敢指使人刺殺欽差,卻敢讓人謀反,膽子倒是大得很。」

「你血口噴人!」

那人頓時大喝出聲來,柳玉茹嘲諷笑開:「不是沒主子嗎?」

那人面上僵了僵,柳玉茹雙手攏在身前,平靜道:「我入城之前便已讓人在城外候著,一旦我這邊給了信號,外面人即刻拿著我親筆寫下的供詞入東都,我看你們王家一家老小的腦袋,夠不夠砍!」

「你……」

那男人急急朝著柳玉茹撲來,柳玉茹退後一步,同時伸手掏出信號彈,護衛護在她身前,她拿著信號彈厲喝一聲:「你且再上前一步試試!」

那男人僵住了動作,柳玉茹便知曉,他們必然是還沒抓到顧九思了。

若是他們抓到了顧九思,此刻便沒了什麼顧忌。東都尚且有他們的人,這裡人都死了,他們到東都一番運作,哪怕有供詞,也未必能上達天聽。

可顧九思沒抓著,如果顧九思折返東都,又有供詞,他們就真保不住了。

柳玉茹心裡安了幾分,她看著死死盯著她眼前信號彈的男人,淡道:「你以為我會帶著人就直接回城給你們瓮中捉鱉?別想了,不做好萬全之策我怎會回來?我是顧及著貨才回來,你們打歸打,可別碰著我的產業。都給我讓開,我找李大人!」

沒有人動,柳玉茹笑了:「怎麼,不讓?」

這話讓人聽著有些膽寒,大家都看向和柳玉茹對話的男人,對方盯著柳玉茹,柳玉茹瞧著對方,直接道:「你若不讓,可別怪我動手了。你們一群刁民圍攻官府,我動手了可是白白挨刀。不管怎麼說,」柳玉茹放低了聲音,「我家夫君沒抓到,借你們一個膽子,你們也不敢殺我。你想殺我,不如問問王樹生願不願意?」

「夫人說話,我聽不懂。」

那男人冷靜下來,他知道自己是不能暴露身份的,畢竟現在還是暴民作亂,就算最後朝廷查起來,一切也都是暴民做的,與他們王家無關。

柳玉茹也沒同他啰嗦,直接同木南道:「拔刀開道,阻攔者格殺勿論,走!」

話剛說完,護在她身邊的侍衛齊齊拔了刀,柳玉茹站在中間,昂首挺胸,闊步朝著縣衙走去。

她走得極為沉穩,在手持兵刃的亂民之中,似乎也毫無畏懼,這樣的氣度讓周邊侍衛也隨著鎮定下來,一行人分開亂民,走到縣衙門口,柳玉茹報了名字,便等在縣衙門口。

外面上千人虎視眈眈看著柳玉茹一行人,柳玉茹神色不變。

李玉昌在內聽到柳玉茹來了,頓時安心了不少,讓人急急開了縣衙大門。

門房知道門口有多少人圍著,開大門時手都是抖的,等開門之後,他便見到女子長身而立,女子朝他點了點頭,門房忽地就冷靜了下來,他退了一步,開了門道:「夫人請。」

柳玉茹應了聲,隨後領著人魚貫而入,將近百來人,進門之後,就將院子佔得滿滿當當。

洛子商和李玉昌都在縣衙,李玉昌見到柳玉茹領著人進來,上前一步道:「顧大人呢?」

「李大人且裡面說話。」

柳玉茹抬手請李玉昌往裡,李玉昌看了一眼外面,猶豫了一下,跟著柳玉茹走進了房門。

進屋之後,李玉昌急忙道:「顧大人如何說?」

「我沒見到他,」柳玉茹立刻開口,「他應當還沒被抓到。」

「的確沒有,」李玉昌立刻道,「有一位少年之前就趕到我這裡來,說顧大人在河堤上遇襲,他逃走了,看方嚮應當是往城郊林子去了。」

聽到這話,柳玉茹頗有些擔心,顧九思身邊沒什麼人,被這麼多人追著,怕不會有什麼事。

李玉昌見她神色擔憂,又道:「你如何在這裡?」

「我本是趕去救他的,沒想到被困在了城裡。」

柳玉茹說著,她笑了笑道:「不過李大人也不必擔心,」柳玉茹安撫著他道,「九思在外面,必會想方設法救我們。」

「他想救,但如何能救?」

李玉昌有些憂心:「如今司州遲遲不出兵,他們又鬧了這麼一出,明顯是已經打算動手了,而司州也不管我們,他一個人,又能怎麼辦?」

「您別擔心,」柳玉茹平穩道,「總歸是有辦法的。」

李玉昌沒說話,柳玉茹鎮定如斯,他總不能比一個女人還失去方寸。他嘆了口氣,終於道:「你歇著去吧,我想想辦法。」

柳玉茹應了一聲,想了想道:「我如今帶來八十九人,都是頂尖好手。如今縣衙里上上下下加起來,我們的人應當有近三百人,他們就算強攻,也能抵擋一時。李大人還是看一看如今縣衙有哪些物資,若是最壞打算,我們能守住幾日,又能否突圍。」

李玉昌點了點頭:「明白。」

柳玉茹又安慰了李玉昌幾句,這才走出門去,出門後不久,就看見洛子商坐在長廊邊上,靜靜看著不遠處的小池。

柳玉茹頓住腳步,想了想,終於還是道:「洛大人。」

「柳老闆。」

洛子商轉過頭來,看向柳玉茹,他笑了笑道:「柳老闆該在碼頭上,怎的入城了?」

「奉命而來。」

柳玉茹是不敢信洛子商的,如今她給王家的說法,便是她是故意入城,如今自然不能在洛子商面前露出馬甲。洛子商聽到這話,卻是笑了:「柳老闆向來不同我說真話。」

柳玉茹沒接他的話茬,反而道:「洛大人如今也被困在這城中,可有什麼打算?」

洛子商聽聞她的話,轉過頭來,他靜靜注視著她,許久後,他卻是笑了:「你怕了。」

柳玉茹神色不動,對他的話恍若未聞,洛子商抬手撐住自己的頭,懶散又悠然道:「還以為柳老闆刀槍不入,原來終究也不過是個小姑娘。」

「洛大人好好休息,」柳玉茹直接行禮,「妾身先行。」

說完,柳玉茹提步離開,洛子商叫住她,淡道:「你莫怕。」

柳玉茹頓住步子,洛子商聲音平淡:「顧九思沒被抓,他在外面會想辦法。咱們只需要等著就行了。至於這城裡,」他說著,從旁接了一片落葉,淡道,「尚且有我,無妨。」

聽到這話,柳玉茹終於放下心來,她此刻才確認,洛子商這一次,並不打算和王家人站在一邊。

她舒了口氣,朝著洛子商再次行禮,雖無聲響,卻是表達了謝意。

洛子商淡淡瞧著她,輕輕點了點頭,沒有多說。

柳玉茹轉身行去,領著印紅木南回了李玉昌安排下來的卧室。

坐在卧室之中,柳玉茹思索著情況。

按照李玉昌的說法,顧九思最後去了城郊,現下王家還沒反應,應該就是還沒抓到人。既然進了城郊還沒抓到人,顧九思必然已經跑遠了。

他不會扔下她不管,跑了之後,無論如何他也會去一次碼頭,按著這個路線和時間來算,他應當是不會入城。那麼如今他肯定就沒困在城裡了。

如今司州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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