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顧九思從府衙走出來,整個人的心裡都是沉著的。他直覺這件事有什麼不對, 這些時日他一直在暗查這滎陽上下官員, 尤其是王思遠和傅寶元。王思遠做事一貫是用王厚純當擋箭牌, 不觸及核心人物, 根本碰不到王思遠,而傅寶元不過一個六品芝麻小官,查了很久,也沒查到他做事的鐵證。

犯事兒是犯的,行賄受賄,但是一來數額算不上大,二來……他口碑的確也不差, 老百姓對傅寶元的印象, 基本處於, 上任多年, 雖然無功, 但也無過的狀態。

顧九思沉思著回了家裡, 洛子商去河上監工, 柳玉茹剛從碼頭回來。

自從第一批貨送到東都後, 商隊就開始正常運轉。他們價格低、速度快、安全性高,許多小商家為了省下成本,都將貨物交給了柳通商行, 由他們負責運輸。如今開業不過半個月,名聲已經傳遍大江南北,可謂生意興隆。

因為運輸方便, 加上資金開始迴流,瑩瑩和叶韻都給柳玉茹提了擴張的提議,柳玉茹不敢在這個時候貿然開店,但仍舊讓她們將計畫做好,然後開始規劃著籌錢。

叶韻和瑩瑩如今在各自的店鋪里都培養出來了一批人,如今生意已經逐漸變成了柳玉茹負責籌集資金,決定資金流向,而叶韻和瑩瑩負責經營的模式。瑩瑩在花容里逐漸積累了經驗,開始試圖規劃從日常女子用的東西開始逐步擴張到販賣皂角、梳子、衣飾乃至一些精品的傢具等等。而叶韻雖然當上神仙香主事不久,卻也開始因為神仙香供不應求,思索著買地產糧,以降低成本、擴大銷量。

柳玉茹沒有否決她們的提議,一面引導著商隊倉庫走上正軌,一面思索著到哪裡去再找錢。

顧九思坐在院子里,院子有一個鞦韆,平日里多是姑娘家在那裡耍玩,今天顧九思心裡發悶,就一個人坐在了鞦韆上,腳有一搭沒一搭蹭著地,輕輕晃在鞦韆上,不斷回想著從來黃河的所有事。

柳玉茹從外面回來,走上長廊高出時,印紅突然拉了拉她,指了下方的院子,低聲笑道:「夫人你看。」

柳玉茹順著印紅指的方向看過去,就看見正仰頭看著天空發獃的顧九思。

他換了家裡的紅色的常服穿著,他慣來喜歡這麼明艷的顏色,頭髮束著金冠,坐在鞦韆上,一雙明澈的眼靜靜看著天空。柳玉茹忍不住抿唇笑了,她覺得那落在他身上的陽光,彷彿是落在她心裡一樣。暖洋洋曬著,似乎在告知她,你瞧著,一切都沒變。

哪怕過了這麼久,這人仍舊心若少年。

柳玉茹提步走了過去,坐到了長廊邊上,手肘抬起護欄上,揚聲叫了一聲:「顧公子。」

顧九思聽出是柳玉茹的聲音,又覺得有些奇怪,柳玉茹怎麼會叫他顧公子?他有些發懵抬起頭來,迎面便見手絹從高處落了下來,顧九思下意識抬手,就握住了那一方絹帕,而後他再抬眼,就看見高處笑意盈盈的姑娘。

她眉眼生動,在午後陽光下似如寶石,熠熠生輝。

不知道什麼時候脫去了過往那份拘謹,笑容里隱約藏了幾分張揚,笑著道:「顧公子在做什麼?」

顧九思聽到這話,忍不住笑了,朗聲道:「想事情。」

「想什麼?」

柳玉茹撐著下巴同他閑聊,問了這話,卻見顧九思拿了她的絹帕,放在臉側,眉眼微挑,桃花眼裡頓時就多了數不清的風流春色,他瞧著她,張合了唇齒,慢慢說了兩個字。

那兩個字是無聲的,柳玉茹卻是一下子看了出來。

他說——想你。

其實本也是沒什麼的兩個字,但顧九思這麼說出來,她卻就覺得心跳突然快了起來,有種無端的熱直衝臉上,她低低說了聲:「孟浪!」

說完,她便站起身來,趕緊往房裡去了。

顧九思愣了愣,趕緊起身追了過去,大聲道:「玉茹,你別生氣,別走啊。」

柳玉茹哪裡敢在此刻搭理他,一路急急回了房裡,顧九思腿長腳快,在柳玉茹踏入房門後一步趕了上來,柳玉茹正要關房門,便被顧九思探近半個身子,用手抵住道:「別別別,讓我進去,別生氣。」

柳玉茹沒理會他,只想著關門,顧九思用手抵著門,盯了她片刻,卻是笑了。

「你笑什麼?」

柳玉茹抬眼瞧他,顧九思抿了唇,低下頭來,湊在她耳邊,低聲道:「原來小娘子不是氣惱了,是羞惱了啊?」

「你出去!」

柳玉茹頓時激動起來,伸手去推他,卻被顧九思一把握住了手,順勢擠進門裡,將門用腳帶上,一把抱在了懷裡。

他低頭笑著瞧著柳玉茹,柳玉茹頓時覺得自己弱勢了許多,再和他鬧,便顯得似乎是打情罵俏一樣,她一時就僵住,看上去倒也就乖了。

顧九思看她手足無措,心裡便高興起來,他低頭倍兒響的在柳玉茹臉上親了一口,高興道:「你瞧著我喜歡,我便高興。」

柳玉茹說不話,側過臉去,似乎是有幾分不服氣的模樣。顧九思握著她的手放在唇邊,親了親道:「能把你養出幾分這樣的驕縱性子,我更是高興了。」

這話點名了柳玉茹這些舉動里的嬌氣,柳玉茹一時僵住了,忍不住有了幾分尷尬。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在顧九思面前,就這麼失了進退。顧九思知她又開始反省了,攬著她的腰的手用了力,趕緊道:「我的好娘子,你可千萬別多想了,這男女相處又不是商場朝廷,禮數什麼的都不作數,你這樣若是外人,那看著覺得做作,但若是夫妻,看著就可愛得很。」

「別……別說了。」柳玉茹開口有些結巴,似是不好意思,顧九思低低笑著,柳玉茹靠在他胸口,能感覺到他胸腔的翁動,過了片刻,他輕嘆出聲,無奈中又帶了幾分寵溺道:「你呀。」

兩人正說著話,外面突然傳來了急急的腳步聲,顧九思和柳玉茹對看了一眼,隨後就聽見沈明焦急的聲音道:「九哥?九哥在嗎?」

顧九思聽到是沈明,就覺得有些頭疼,他抬手捂住額頭,嘆了口氣。柳玉茹推了推他,抿著唇道:「叫你呢。」

「不是時候。」

顧九思小聲嘀咕,想了想,又親了一口,得了柳玉茹一眼嗔怒,他才滿意,放開了人,整理了衣衫,開了門出去,雙手攏在袖間,看著沈明,沒好氣道:「做什麼?不會讓人通報?」

「我叫你也需要通報了?」

沈明有些發懵:「不都是我幫人通報給你嗎?」

之前的確是這樣,這話把顧九思問得噎住,他更不高興了,冷哼一聲道:「趕緊說。」

「陰陽怪氣。」

沈明直接開懟,顧九思正想回擊,就聽沈明道:「秦楠找不到了。」

顧九思愣了愣,片刻後,他立刻道:「什麼叫找不到了?!」

「他這個人做事兒極有規律,」沈明立刻道,「這些時日和我相處得也不錯,一般有什麼事兒都會知會我一聲。今天他和以往一樣去了縣衙辦公,然後回家,我手裡還有些事兒要查,就先去查事,等我去他家找他的時候,秦府的人都沒了。」

「可是外出了?」

顧九思皺起眉頭,開口詢問。沈明搖了搖頭:「不是外出,我一開始也以為是外出。但一來秦楠如果外出,他知道我一般會下午去找他,至少會和我打個招呼,或者留個信給我。二來,我翻牆進了家中,發現家裡一片雜亂,就連鍋里都還放著還沒煮好的米,可見一家人是匆匆離開的。甚至可能是還沒有準備,就離開了。」

「為什麼是離開?」

顧九思追問中間的字詞:「米尚在鍋中人不見了,不該是被擄走嗎?」

「家中珍貴的東西都不見了。還有一些日常穿的行李。」

沈明分析著道:「他的官印,還有平日喜歡的東西,甚至於他夫人的牌位,他重要的、需要的都帶走了,因為這些東西與他生活習慣完全相符,除非是他自己本人,或者極其熟悉他的人,否則就算想偽造他是離開的樣子,也做不到東西拿得這麼精確。而且如果已經決定偽造他們是離開,也不必留米在鍋中這麼引人猜疑的痕迹。」

「你不在,監視他們的人呢?」

「沒了。」沈明沉下聲來,「我到時候,在他宅院外不遠處,發現了打鬥的痕迹,看守他的人不知所蹤了。」

顧九思沒有說話,沈明接著道:「所以,現在最大的可能就是他遇見了什麼事,臨時突然決定舉家離開。我們的人是他的人動的手,或者就是之前我們發現的另一批人動的手。」

顧九思不語,他靜靜思索著,沈明有些焦慮:「九哥,怎麼辦?」

「他有老母親,還有這麼多僕人,應該會分散出行。」

顧九思慢慢道:「他母親年邁,一時走不了,估計還在城中。他應該是出滎陽城,你往西邊東都方向以及南邊通往益州方向去追。」

「是。」

沈明領了命令,立刻就趕了出去。顧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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