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太監來的時候,顧家一家正在用飯。聽得這話, 江柔猛地站起來, 急聲道:「可是我兒出事了?」

太監擺著手:「您放心, 顧大人無礙。只是有一些事兒, 需要顧少夫人進宮來處理。」

這話讓江柔放下心來,柳玉茹也鎮定下來,她擦了嘴角,站起身子,同太監道:「公公稍等,妾身去換套衣服。」

說完柳玉茹便吩咐了人去照顧太監,而後轉進了房內。

她在房中換了一套正裝, 便跟著這位太監入了宮, 太監看上去很急, 似乎是宮裡的人都在等著他們一般, 柳玉茹不由得道:「公公, 若不是我家郎君出了事兒, 宮裡到底是因何事如此著急召見妾身?」

「這您也別多問了, 」太監面上露出幾分悲憫, 「您到了,便知道了。」

聽到這話,柳玉茹心裡沉下去。

可以確定顧九思是沒事的, 但顧九思沒事,又不是好事,還要她進宮, 又是為著什麼?

她揣測不出來,只能是穩住心神,一路進了宮裡。

太監領著她進了後宮,柳玉茹越走心裡越是有幾分茫然。她不太明白,為什麼接見她的地方變成了後宮。她緊皺眉頭,不由得道:「公公,可是走錯了?」

「沒錯,」太監立刻道,「太后和陛下一同召見您,所以是在夜央宮會見。」

太后和皇帝一同召見。

柳玉茹心裡隱隱有了一個人的名字。她緊皺眉頭,卻不言語。

走了許久,她終於到了夜央宮門口,她按著禮儀進屋去,尚在外間,就隔著帘子跪下去,展袖而後將雙掌貼在地面畫了個半圓交疊在前,恭敬道:「民女見過陛下,見過太后娘娘,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太后千歲千歲千千歲。」

帘子內沒有聲音,許久後,裡面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道:「這位想必就是顧少夫人了?」

「正是。」范軒的聲音也響起來,他聲音裡帶著笑意:「顧少夫人是個見得大義的女子,與公主相處,想必也不會有什麼芥蒂。」

聽到這話,柳玉茹愣了愣,心中驟然升起一種不好的預感。

這時候,范軒接著道:「雲裳公主,你同顧少夫人說吧。」

說完,柳玉茹便聽見面前珠簾似乎是被人掀起來,而後便有一個女子移步到了柳玉茹身前,柳玉茹跪在地上,沒有抬頭,接著就聽李雲裳道:「玉茹姐姐,日後我可能要進顧家大門,與姐姐一同侍奉顧大人,還望姐姐多多擔待。」

柳玉茹腦子「嗡」的一下,她跪在地上,沒有出聲,沒有抬頭。她彷彿是僵了似的,整個人都是懵的。

旁邊太后聲音響起來:「陛下說要給我兒賜門婚事,我兒當年與顧大人便有婚約,她心裡有顧大人,本宮便想著,不如成人之美,讓他們成天作之合。公主金枝玉葉,自然是做不得妾,本宮本想著讓你做妾,但陛下說你與顧九思乃結髮夫妻,還有功於朝廷,我兒又為你求情,本宮才答應讓你與我兒共為平妻。我兒年紀比你小上幾個月,名義上雖然都是妻子,但尊卑之分,你心裡要明了。」

柳玉茹不說話,太后等了片刻,接著道:「怎麼,還不謝恩,是有什麼不滿?」

柳玉茹聽得這聲詢問,內心才慢慢緩了過來。她說不出是什麼情緒,她不敢深想,只是把所有感覺封閉了,像年少時那樣,她告訴自己,她不能難過,不能悲傷,不能絕望。她要冷靜,要詢問清楚一切。

她深吸了一口,抬起頭來,卻是看向范軒,詢問道:「陛下,敢問我家郎君如今何在?」

這話出來,所有人似乎都有些尷尬,范軒輕咳了一聲,隨後道:「顧愛卿如今還在偏殿歇息。這是他內院的事兒,你答應了,去告訴他和顧老爺夫婦便可以了。」

柳玉茹沒說話,她靜靜看著范軒,認真道:「陛下,婚姻大事,當由當事人做主。娶公主殿下的是我家郎君,我怎能替他做決定?請陛下讓妾身詢問夫君意思,再做定奪。」

「大膽!」太后猛地拍在桌上,怒道,「天子賜婚,公主下嫁,還容得他挑挑揀揀?柳玉茹,你別給臉不要臉,也別問他允不允,本宮這就讓他休了你再娶便是了!」

「太后,」范軒皺起眉頭,破有些不滿道,「玉茹一個婦道人家,想著詢問自己夫君,也是常理,您也別太過激動,當體諒才是。」

「本宮體諒她,她便蹬鼻子上臉,從揚州來的粗鄙婦人,配得上顧家這樣的人家?也不知道是顧朗華那腦子進了什麼水,竟是娶了這麼不知規矩的婢子!」

「娘娘!」聽得這話,柳玉茹猛地提了聲音,她慢慢起身,清亮的眼定定盯著珠簾後的女人,「妾身出身清白人家,有名碟在身,雖不是大富大貴,卻也絕非太后口中的『婢子』。妾身嫁給郎君,於危難之時不曾離棄,相扶至今。妾身未曾犯七出之條,更在顧家落難時一路扶持相隨,我不曾因貧賤嫌棄顧家,顧家如今若因富貴驅逐我,是對夫妻之情的不忠,對恩義之理的不義。太后是要將公主,下嫁給如此不忠不義之郎君嗎?」

這話問的所有人愣了愣,柳玉茹大聲道:「太后若將女兒嫁給如此不忠不義之人,是向天下人說,哪怕不忠不仁不義,也並非不可,是嗎?」

「這自然不是,」無論是前朝還是大夏,品性都是一個官員最終要的考核。哪怕是太后,也不敢在此刻反駁柳玉茹的話,她僵著臉,尷尬道,「所以本宮讓你當著平妻,男人三妻四妾本屬常事,你莫因善妒阻攔。」

「妾身不攔,」柳玉茹神色平靜,「只是此事當由我夫君本人做主,妾身不敢裁定。」

「少夫人說得也是,」這時候,李雲裳出聲,轉頭同太后道,「便讓少夫人去問問顧大人吧,顧大人若是不願,也莫要強人所難。」

「他敢?」太后冷笑,轉頭看向范軒,「這可是陛下賜旨,他總不能抗旨不尊吧?」

范軒僵了僵,他輕咳了一聲,同柳玉茹道:「你去勸勸他,要當戶部尚書的人了,該懂點事兒。」

柳玉茹聽到「戶部尚書」四個字,神色動了動,她什麼都沒說,站起身來,便由太監領著到了偏殿。

顧九思正在偏殿看書,他盤腿坐在榻上,懶洋洋靠著窗戶,面前放了一盤花生,他磕著花生,看上去十分悠閑。

柳玉茹走進去,他轉頭看過來,不由得愣了愣。片刻後,他急忙從床上跳下來,驚訝道:「你怎麼來了?」

柳玉茹沒說話,她靜靜看著他,顧九思直覺不好,趕緊走到她面前去,拉住她的手道:「怎麼了?可是出了什麼事兒?受了什麼委屈?」

柳玉茹靜靜注視著他。

他是真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他甚至還在問著,她是不是進宮來接他的。

她看著他這樣意氣風發的樣子,突然有些明白李雲裳的意思。

范軒要嫁李雲裳,以李雲裳和親做為要挾,逼著太后同意把顧九思的案子移交。而太后必然是同意了,所以他們達成協議,讓顧九思當戶部尚書,而李雲裳則提出在這時候嫁給顧九思,以此作為案子移交的附加條件。這不算什麼大事,范軒便答應了。可李雲裳應當是料定顧九思不會答應的,顧九思如今一旦拒絕,那就是拒婚,他剛剛得到范軒信任,就這樣打范軒的臉,范軒便會認為顧九思不好掌控,顧九思在君王心中的仕途,或許也就止步於此了。

柳玉茹想明白李雲裳的話,看著面前的顧九思,她覺得有什麼哽在心口,她張了張口,什麼都說不出來。

顧九思知道她是有話說不出口,他沉默了片刻後,抬起手,將柳玉茹攬進了懷中。

「我知道你必然是受了委屈,」顧九思低聲道,「可是不管受了什麼委屈,你都別多想,你都要信我,我能解決所有事,你別擔心,也別害怕,嗯?」

這樣溫柔的聲音,讓柳玉茹忍不住抓緊了顧九思的袖子。

「你別這樣好……」

柳玉茹聲音裡帶了沙啞。

我會戒不掉。

她暗暗想。

這樣好的男人,這樣好的夫君,若是未曾遇見也就罷了,遇見了,心徹徹底底給了,再要捨棄,那就是剜心之痛,苦不堪言。

顧九思聽著她的話,卻更是抱緊了幾分:「我偏要對你這樣好。對你這樣好,你便捨不得我,不會丟下我了。」

這話出來,柳玉茹眼淚奔涌而出,顧九思慌了神,忙道:「這是怎麼了?你別哭啊。」

柳玉茹低下頭,抬手擦了袖子,她抽噎著,小聲道:「顧九思,你怎的這樣壞?」

顧九思也不知柳玉茹為何這樣說,只能是一面給她擦著眼淚,一面哄著她道:「怎的了,可是誰有氣讓你受了?」

柳玉茹低著頭落著淚,她低啞著聲,小聲道:「陛下打算讓你當戶部尚書,讓我來同你說一聲。」

顧九思聽著這話,愣了片刻。直接讓他當戶部尚書,他是全然沒想到的,但他也很快接手過來,忙道:「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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