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柳玉茹愣了愣,顧九思知道適可而止, 替她整了整衣衫, 便笑著道:「我走了。」

說完便領了人, 風風火火走了出去。

等顧九思走出去後, 柳玉茹才慢慢回過神來。其實她是有些不明白顧九思意思的,她已經許了他一輩子,還不算將心交給他嗎?

他想要再多,可再多的……

柳玉茹心裡有些忐忑,她垂著眼眸,暗自思襯著,她也給不了更多了。

她心裡琢磨著, 印紅走了進來, 笑著道:「夫人今日不去鋪子嗎?」

「去呀。」

柳玉茹趕忙道:「好幾天不去, 我怕那些死丫頭要造反。」

印紅抿唇笑起來, 也沒多說。

柳玉茹收整了衣衫, 便往外走去, 到了門口, 她就看見沈明規規矩矩站在馬車邊上。

他換了一身衣服, 帶了半邊面具,遮了他臉上的疤痕。柳玉茹愣了愣,就聽他道:「大人叫我隨行。」

柳玉茹看了一樣旁邊的印紅, 印紅輕咳了一聲,小聲道;「姑爺說他拳腳功夫好,沈明跟著, 他才放心。」

柳玉茹輕嘆了一聲,她明白,這一次黑風寨的事兒,的確是把顧九思嚇怕了。如今顧九思身邊又沒有個拿得出手的人,沈明的確是他唯一能放心下來保護她的人了。

柳玉茹點了點頭,也沒多說,便上了馬車。

到了店鋪里,柳玉茹先清點了賬,花容步入了正規,柳玉茹給每個做了詳細分工,於是所有事兒井井有條,哪怕她不在鋪子里,也不會有什麼岔子。

這樣的模式,方便她將花容複製下去,安陽的店鋪開起來了,雖然才是幾天,但從進賬上看,也算不錯。芸芸瞧著,小心翼翼道:「少夫人,要不要再著手準備下一家分店?」

芸芸跟著柳玉茹和蘇婉過來,她尚年輕,就在這鋪子里做著事兒。姑娘人機靈,又對這些貨物敏感,呆了一陣子,柳玉茹就將她提成了掌柜。

柳玉茹聽了芸芸的想法,她瞧著賬,想了想,她搖了搖頭道:「先把安陽的鋪子穩定下來,買一百兩銀子的幽州債。」

「一百兩?」芸芸愣了愣,這對於店鋪來說,並不是個小數目。柳玉茹點點頭道:「放心買吧,沒事兒。」

沒了幾天,幽州債第一個月就到期了,記得這事兒的人上門來領錢,顧九思特意將領錢的地方設置在了府衙門口,長長的隊伍排著。

一個月千分之五的利息,有些人的錢都不夠一文,但要麼記在賬上,若是不願記賬,就用米給它量出該有的份額,領回家去。

可是這樣量出來的米的分量很少,大多數人還是選擇了記賬,然而卻也確信了,這幽州債的確是發錢的,統統回家去同家裡人說了。

至於城中大商戶,顧九思則是直接讓人將錢抬了過去。

他們買的數額巨大,例如有一家買了近一百萬的,當月便有五百兩的利息。這些錢送到商戶手裡,所有人都有些懵,萬沒想過,顧九思竟當真是還錢的。

這樣發錢下去,隔了兩日,便又有許多人回來,買了許多幽州債。這幽州債基本在商戶手裡,只有一百多萬在市面流通,第一個月之後,百姓拿到錢,又得知只要親友買,自己也能得錢,於是爭相推廣。

第二個月時,市面上的幽州債便已經賣完了。顧九思八百萬湊齊,而這時候那些被顧九思逼著買了幽州債的商戶,就將長期的幽州債拿出來售賣。如此一來,幽州債便開始如同貨品一樣,小範圍流通起來。

顧九思籌得銀子,心裡高興,而柳玉茹便每日打聽著幽州債的價格,遇到高買的,就將手中的幽州債出一部分出去,低賣的,又買一部分進來。

她還專門準備了一個冊子,記錄著每日幽州債的價格。每天顧九思回來,就看見柳玉茹坐在房間里,小算盤打得啪啪啪響。

顧九思忙完了錢的事,必須開始處理整個望都的行政事宜。

望都雖然只是縣級,卻是整個幽州的首府,幽州所有商政名流,達官貴人都住在這裡,顧九思每日往上要管殺人命案,往下要管丟狗走雞,往左要管財政農商,往右要管城建教育。他之前一心撲在錢上,這些也就是隨便管管,如今總算騰出手來,他就得好好管。

於是他每天忙得完全不著地,回家來以為能看見柳玉茹安睡等他,誰知道每天回家,他驚訝發現,自己娘子比自己還忙!

他每天回家,柳玉茹在打算盤。

洗完澡,柳玉茹在打算盤。

他擦乾了頭髮,躺在床上,把衣服拉開,叫柳玉茹:「玉茹。」

柳玉茹抬眼看了一眼,冷靜又果斷開口:「你先睡,我還得再算算怎麼買才划算。」

顧九思:「……」

錢財蒙蔽了柳玉茹的雙眼,讓她對所有美色視而不見。

有一日顧九思終於忍不住了,他頗有氣勢坐在床上,認真道:「玉茹,你忙好生意就好,幽州債沒有多少利息,你為此熬壞了身子不值得。」

柳玉茹抬頭瞧他,一臉認真道:「郎君此言差矣,幽州債很賺錢的。」

顧九思有點發矇,年五厘的利息,怎麼賺錢?

柳玉茹知道顧九思在錢這事兒上不敏感,便直接給他結果:「郎君,我之前投了一百兩本金進去,如今快速出手,高賣低買,已翻了兩倍了。」

兩倍,一百兩。

他當衙役時,一月二兩的俸祿,現在當了縣令,增到一月八兩,外加炭銀布匹和一石米粟,和老百姓比可說是不錯了,但在一百兩面前……

這是他十年薪水,柳玉茹就在家撥弄算盤,兩個月不到就掙到了。

顧九思陷入了沉思,後面的「我養你,你趕緊來睡」全都咽入了口中。

他發現——養不起,這個娘子,真的養不起。

因著柳玉茹忙著賺錢,顧九思其實也是在百忙之中強撐著想要撩一撩,被這麼一拒絕,他便完全歇了其他心思,只在每天早上出門時,無論如何都要柳玉茹親親他。

最初柳玉茹親他的時候,總是紅著臉,親了兩個月,終於可以做到臉不紅心不跳的親了。

商人總是有著超出朝廷想像的法子。

幽州債作為商品流通還沒有超過一個月,竟就有人開始炒賣。柳玉茹是其中之一,但她也不過就是一個小蝦米,手中握著幾十上百萬幽州債的那些富商門見了機會,趕緊就將幽州債想盡辦法鼓吹,往其他州賣過去。

而這個時候,梁王謀反一事,終於傳來了定論。

東都淪陷,大榮改朝換代。皇室子孫四處逃散,梁王血洗東都。

各地紛紛舉事,藩王自立,節度使擁兵為王,從大榮元德盛世到如今四分五裂,不過十幾年光景。

梁王攻入東都的消息傳來時,顧家正在吃飯,虎子走了進來,將消息報給顧九思,顧九思頓了頓碗筷,下意識看向江柔。

打從在望都定下來之後,江柔就想盡辦法打聽著東都的消息,她那哥哥還在東都牢獄之中,如今梁王稱帝,按理來說,江尚書也應該出來了。

然而所有人都高興不起來,等虎子走了後,顧九思垂下眼眸道:「娘,差人去和舅舅說一聲,與梁王斷了吧。」

江柔沒敢說話。

她那位哥哥向來是個有主意的,若是能斷了,早就斷了,又怎麼會走到今日?

「先找人去探探消息。」

江柔嘆了口氣:「能勸就勸,勸不了,也無法了。」

說著,江柔勉強笑道:「吃飯吧,別煩心這些。」

大伙兒吃了飯,江柔站起身走了回去,柳玉茹和顧九思一起回了屋裡,柳玉茹察覺顧九思情緒不大好,她忍不住道:「你在擔心舅舅?」

顧九思回了神,他嘆了口氣,點頭道:「我舅舅他這個人……其實對我還可以。我希望他能好一點。」

「那你……」柳玉茹試探著道,「有沒有考慮去投靠梁王?」

顧九思聽了,他淡淡瞟了柳玉茹一眼:「我腦子有坑嗎?」

柳玉茹愣了愣,顧九思停住步子,看著天邊明月:「梁王之所以能夠攻陷東都,不是因為梁王強勢,而是因為大家都指望著梁王當著這個出頭鳥。沒了正兒八經的皇帝,梁王這個逆臣,誰都能扯個大旗去打,你說他能撐多久?」

「咱們家不能趟這趟渾水。」顧九思垂下眼眸,「只願最先打倒梁王進入東都的能是范軒,這樣咱們或許還能救下舅舅。」

「放心吧。」柳玉茹握著他的手,溫和道:「會的。」

顧九思抬頭看著柳玉茹,他輕輕笑了笑:「玉茹,」說著,他握著她的手,似是有些靦腆,低頭道,「其實你在,我就什麼都不怕。」

柳玉茹愣了愣,她知道這人又是在說好話哄她。

現在他就是這樣,整天撿了時候,就甜言蜜語的灌,從來沒有見過哪家郎君,這麼沒事兒就來哄人開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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