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顧九思莫名其妙看柳玉茹一樣,江柔拉了拉顧朗華的袖子, 顧朗華冷哼了一聲, 摔了袖子, 和江柔一起坐到顧九思邊上, 僵著聲音問:「可好些了?」

說完,不等顧九思說話,顧朗華就道:「看你罵得動人,想必好得多了。」

「行了行了,」顧九思不耐煩道,「有話就說,別拐彎抹角的。」

「你這個逆子……」

「老爺, 不是說好好說話嗎?」江柔嗔怪, 顧朗華僵住了動作, 這才坐下來, 乾脆一句話不說, 扭頭看著窗外, 不搭理顧九思了。

顧朗華不搭理顧九思, 顧九思嗤笑, 扭過頭去,看向另一邊窗外。

不理就不理,誰慫誰是孫子。

柳玉茹瞧著這陣勢, 有些想笑,卻又要板著臉。江柔輕咳了一聲,柔聲道:「九思好些了, 我和你父親也放心許多。昨天的事兒,我夜裡和你父親商量過,覺得後續處理,應該同你和玉茹一起來。畢竟你們也成了婚,不是孩子了,我們也不能凡事兒都大包大攬,總要帶著你們學著些。」

顧九思聽了這話,垂了眼眸,低低應了一聲「嗯」。

江柔抿了口茶,接著道:「昨個兒我和你父親商量了,如今王善泉做這事兒,明擺著是沖著你舅舅來的。我們暫時不能確定背後的人是誰,可能是陛下,也可能是其他人,但無論如何,顧家還留在揚州,怕都有些風險。王善泉是節度使,咱們商家不與官斗。」

「嗯。」顧九思應聲道,「母親想得周到。」

「那是我想的!」顧朗華突然出聲。

柳玉茹沒忍住,「噗嗤」笑了出來。顧朗華聽到這笑聲,有些尷尬,柳玉茹也有些尷尬,忙低了頭,假裝什麼都沒發生過。

江柔輕咳了一聲,接著道:「我們在揚州產業太大,全都搬走也不現實,去新的地方,也要有個適應,所以我和你父親就想著,我們會先去探探路,看十三州里,哪裡合適一些。到時候我們就先在那邊開幾個店,然後逐漸將重心轉過去。在揚州的產業,土地莊園,我們也會慢慢變賣,但這事兒咱們不能讓人發現,不然王善泉會做些什麼,咱們不好預料。」

柳玉茹聽著江柔的話,想了想道:「那,不知何時才能定下來去哪裡呢?」

「快則一兩月,慢則半年。」江柔皺著眉,「我已經派人去京中尋我哥哥打聽消息。如今他沒有給我們消息準備,可見形勢算不上嚴峻,我們也不必杯弓蛇影,先好好過日子吧。」

柳玉茹沒說話,她揣摩著,若是皇帝決心除掉梁王為新皇鋪路,他已經病重,那梁王謀反就是這些時候的事。如果照著那夢境,江尚書逃不開,不僅逃不開,或許還牽扯頗深,所以如今也不敢給顧家通風報信。那麼這樣漫長的一個試探時間,或許正是最後顧家沒能逃出揚州的原因。

柳玉茹思索著如何開口,許久後,她終於道:「婆婆,不如去幽州吧。」

江柔有些意外:「為何如此決定?」

「咱們重新擇地安家,如今就看重三個方面,一來要易於經商,這樣我們商家才能立足。二來要上下安穩,我們能好好生活。三來要交通便利,這樣我們過去,才不會太過麻煩。就這三點來看,首先幽州位居邊境,與北梁交易頻繁,幽州向來崇尚經商,且不如淮南富庶,我們過去,有諸多商機。」

江柔和顧朗華點著頭,顧朗華應聲道:「的確也是如此,只是……它位於邊境,戰亂頻繁,是不是不太安穩?」

「這個公公不必擔心,我們不去最前線的城池,」柳玉茹平和道,「我專門查過,幽州雖然多戰,但是大榮強盛,這些年來多是北梁騷擾,幽州有長城阻攔北梁,大榮建國以來,長城之內未有一戰,所以幽州長城之外的確多戰,但長城之內卻十分安穩。」

「而且,我們如今憂慮的,其實是舅舅若是出事之事。兒媳揣測著,若是舅舅出事,那絕大可能,便是梁王出了事。」

「慎言!」顧朗華忙出聲,江柔卻是抬了手,同柳玉茹道,「如今都是自家人,話說出了口,出了這門,便是爛在了肚子里。」

「玉茹都敢說,你個老頭子怕什麼?」顧九思趴在床上開口,顧朗華怒道:「逆子閉嘴!」

顧九思嗤笑,揚了揚下巴,同柳玉茹道:「繼續說。」

「梁王出事,天下或大或小,都要有動蕩,幽州兵強馬壯,又有鹽稅免貢之權,可作一國。縱使天下真的亂了,先亂的,也必是揚州這樣的兵弱且富之地,而幽州,怕是外亂內穩,反而是最安全的。」

「那,」江柔想著,慢慢道,「若是說兵強馬壯,有鹽稅免貢特權的地方,十三州中除卻幽州,還有其他選擇,為何是幽州?」

「這就是第三點,」柳玉茹平靜道,「我們此番要離開揚州,不可大張旗鼓,否則王善泉絕不會讓我們走。我們要將大筆資產短時間移過去,幽州交通最為便利。」

「這……」江柔有些想不明白,「幽州與我們隔著兩州,怎麼會便利?」

「幽州沿海。」這時候,顧九思突然點名出來,江柔和顧朗華恍然大悟。

他們竟是忘了!

淮南之地,最善用船,凡是大批貨物,都是走水運。水運比起陸運,載重多,成本小,時間快。

幽州雖然和他們隔著青州與永州,可是他們可以從水路入海,然後沿海到幽州!到了幽州之後,就不必擔心王善泉等人,再轉陸路,就安全得多。

而且若是走陸路,每一個州都要遞交一次入關行文,然而海運的話,除了必須停靠的幾個碼頭之外,幾乎沒有官府所在,而碼頭主要管事,其實也是漕幫在管,官府勢力極弱,這樣他們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將顧家舉家搬遷到幽州。

「玉茹真是太聰慧了。」

江柔忍不住感慨:「假以時日,玉茹必將有一番作為。」

聽到這話,柳玉茹愣了愣,她從未聽過有人這樣形容一個女子,她輕咳了一聲,隨後道:「只是隨意想想,到底行不行,還是要婆婆和公公才能做決定。」

「行。」顧朗華立刻道,「你這法子可行。我在漕幫有幾個朋友,這些時日我們就想辦法將地都賣了,然後將分散兌換黃金白銀,加上古董字畫,走水路運送出去。我再派人在那邊開店,買一條船,早早做好準備,如果出事,咱們就直接離開揚州!」

「那為何……不直接離開揚州?」柳玉茹斟酌著道,「不瞞大家,其實早在之前,我便做過一個夢,這夢裡不大吉利,就是王榮找了顧家麻煩,顧家……」

柳玉茹沒說完,她嘆了口氣道:「所以我想著,能早走,就還是盡量早些走的。家產可以讓下人幫著變賣,我們先走比較好。」

「玉茹,這出揚州,並不是你想著這麼容易。」

江柔聽柳玉茹的話,耐心解釋著道:「我們無論是走水路還是陸路,只要離開百里之外,必須要靠著揚州官府給的路引,才能出入城池。路引上要寫明從哪裡出發,到哪裡,做什麼。」

「顧家是揚州大戶,每年揚州稅賦,我們佔了大半,官府盯得緊。平日我若出行,老爺就得在揚州,老爺若出行,我和九思就得在揚州,從無舉家出行的情況。若是我們舉家一起申請路引,還要去幽州,怕是路引沒到,兵馬就先到了,隨意尋一個理由給你,將你拖一拖,你也沒有辦法。若是不拿著路引,走出揚州一百里,你哪個城都進不去。」

柳玉茹愣了愣,她從未出過揚州,這才頭一次想起路引的事情,柳玉茹不由得道:「那怎麼辦?」

「所以我們得先辦一個假的身份文牒。」顧朗華開口,思索著道,「我私下買通人,先給我們弄四個身份文牒,再拿著這個文牒去官府開路引,然後我們買下船來,坐船去幽州,只在停靠補給的碼頭看一下就行了。碼頭上多是漕幫的地方,管得不算嚴格,應當無事。」

「那又需要多久?」

柳玉茹焦急道,顧朗華想想:「快則一個月,慢則兩三個月。」

「這中間若是出事了……」

「玉茹,」江柔拉住她的手,柔聲道:「只是一個夢,切勿為此太過傷神。有警惕是好的,但是若是為此惶惶不可終日,便得不償失了。」

「夫人說得對,」顧朗華說著,起身道:「我這就去辦,盡量快些。」

「老爺,」江柔叫住顧朗華,顧朗華回頭,江柔笑道,「路上切莫著急,慢行。」

「知道了。」顧朗華笑道,有些無奈道,「我多大人了還操這個心。」

顧朗華說完,擺擺手便走了出去。

等顧朗華出去後,江柔抬眼看向柳玉茹道:「近來查賬如何?」

「還有三家鋪子的賬沒查完,」柳玉茹恭敬道,「我再過五日可給婆婆一個結果。」

「辛苦你了。」江柔點了點頭,安撫道,「熬過最初這陣子,便好了。」

「不辛苦的,」柳玉茹聽著卻是笑了,「婆婆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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