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風不止

自從楚漣漪下了決心不嫁給唐樓之後,整個人便彷彿變了個人似的,連太夫人都覺得有些詫異了。

「碗丫頭,祖母瞧著你這段時日彷彿精神好了不少啊,正是該這樣,平日本只吃得下一碗飯,就該硬逼著自己吃兩碗,養得白白胖胖的,這才喜人。」太夫人笑著拍了拍楚漣漪的手,「什麼都好,就是這身子薄得跟柳似的。」

楚漣漪笑著道:「祖母難道想將孫女養成個大肥豬?如今京里貴媛都尋思著怎麼養出蜂腰來,祖母倒好,卻要孫女養個水桶腰來。」

「胡說,咱們碗丫頭是有福氣的人,不興學那些人的輕浮做派,這腰圓臀豐才是福相。」

楚漣漪心裡發苦,臉上卻不得不笑,只不知今後自己如不嫁唐樓,祖母可還會這般偏疼自己,可到底還是要爭取的,她就不信這世上除了唐樓,就沒有其他世家子弟肯娶自己的。

所以,唐樓納妾的消息楚漣漪知道後,雖病了半來月,但很快就好了起來,人不被逼永遠不知道自己的潛力。

雖然與唐樓那樁婚事並不是十拿九穩,可楚漣漪就是怕萬一木真的做成了舟,是以不得不提早做打算。趁著年節,京里人親客往的日子,每日以桃花膏潤臉,強打了精神逼自己主動同祖母和幾位嬸嬸出門去幾家走得近的親朋好友家玩耍。

說來也奇,以前楚漣漪的日子過得懶洋洋,身子也就越發懶洋洋,這幾日走親串客下來,應付得頭疼腳軟,那身體卻強了不少,這大概就是變相的運動吧。

當楚漣漪下定決心要表現的時候,別人自然奪不了她的風采。有才有貌,待人周到有禮,舉止優雅從容,衣衫有精緻別緻,很快也就結交了不少新友,從這些姑娘家的嘴裡知道了不少京里世家公子的事情。

如今楚漣漪才知道自己是孤陋寡聞了,原以為這些姑娘和自己一般平日都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兩耳不聞窗外事的,哪知各各都很有八卦精神,這京里能排的上號的世家公子,她們無一不曉無一不熟。

正月里去五姐姐的婆家靖文侯府走親,在場有幾個剛嫁人不久的女子,性子還彷彿女兒家一樣活潑,卻又添了些婦人家的大方,說起話來,不怎麼忌諱葷素,讓在場的一幫子女人都聊|性十足。

雖然先開始議論的是京里有頭臉又樣貌人品俱佳的世家公子,最後不知怎地又轉到了唐樓那裡。

「可惜了華姐姐,那樣年輕就撒手去了,聽說當年禹親王同華姐姐夫妻鶼鰈情深,身邊連個通房丫頭都沒收,府里那兩位側妃不過是華姐姐進門時,聖上一併指的,王爺雖無法拒絕,可也不時常去,否則王爺也不可能至今膝下也無子女。」說話的是如今靖文侯府的世子夫人,楚府五姑娘弟妹的姐姐安三奶奶。

「可不是,華姐姐去了也有幾年了,也不見禹親王新娶正妃,房裡也沒聽說添人,真是羨煞人的一樁婚事,可惜了華姐姐。」清文伯家的媳婦也附和道。

「不是聽說近來禹王府的老太妃正張羅要幫禹親王尋一房填房么?」這才是今日八卦的重點,京城裡頭號王老五要議親,也怪不得今日這幫子女人都彷彿打了雞血似的,連在場的還有幾個未出閣的姑娘這事都忘了。

楚漣漪也不說話,只在旁吃著小點,靖文侯府的糕點還是頗有特色的。

雖說做填房並不是件什麼光彩的事,可做王府的王妃卻是另一碼子事,那是極有榮耀的事情,一過去就是親王妃,何等的光彩,況禹親王又甚得聖上青眼,嫁了他不說一家子都可以得道升天,可那潑天的富貴肯定是跑不了的。

「可不是,這幾日可忙壞了各府的夫人了,就連安郡王府家的王妃也在幫她家的榮陽縣主求這門親事。」北靜侯府的世子夫人也插話了,她是禹親王府老太妃的表侄女兒,自然知道得多些。

「也難怪呢,這門親事真正是好。禹親王膝下無子,嫁過去不用做人後母,自己生了兒子,那就是親王世子,何況禹親王又年少有為,人又生得那般好,就連皇上都贊他羞煞衛玠呢,那些人自然趨之若鶩了。」鄭國公家的媳婦撇了撇眉毛,彷彿有些瞧不上那些紅了眼的夫人的做派,「有人甚至連禹王府家老太妃身邊的媽媽都去低聲下氣的迎奉,大丟身份。」

其實這位國公府剛過門的媳婦也是不甘,她如果再晚定親些時日,指不定就不只是國公媳婦了。

其他婦人和姑娘聽了自然只有掩口而笑的份。

「我那表姐的心事這一次也不知道能不能成。」說話的是晉陽侯的侄女兒黃四奶奶。

這是一樁大家都知道的公案,卻唯有少出門的楚漣漪不知道,她看著大家都在笑,私下問了問五姑娘這才清楚了。

那位黃四奶奶口裡的表姐便是京城有名的才女,辦了玉蘭詩社的那個晉陽侯大小姐。這位大小姐今年都十九了,卻死活不肯嫁人,一心只想著那位禹親王。奈何她抹下臉來,甘心入府為側妃,那位禹親王卻沒接那繡球,惹得這位大小姐至今也是雲英未嫁。

楚漣漪只為這位晉陽侯小姐可惜,又想著那華姐姐不知道是何等人物,如今唐樓的罪狀又添了一籌,除了納小妾之外,還添了一條心繫她人,這種人自己如果真的嫁了,那才真叫虐心虐身。

眾人將這件事議論了開來,楚漣漪才明白唐樓在京里貴夫人心裡那搶手的女婿地位。後面見那些人將唐樓贊得只應天上有似的,楚漣漪終忍不住了,道:「我瞧著嫁了那禹親王也未必好。幾位姐姐都說那禹親王與先王妃鶼鰈情深,現今嫁過去的王妃豈不可憐?」

眾人回頭看了楚漣漪笑,也不避諱她,只因她被退過親,彷彿就又比那沒出閣的姑娘理所應當在這些事上該大方些似的,「傻姑娘,禹王爺再怎麼與先王妃情深,可如今嫁過去的新王妃才是那王府的主人,生的兒子才是未來的禹王,怎麼會可憐?」

楚漣漪恍然大悟,雖然大家都愛聽才子佳人的戲,可真到了現實里,卻還是「財子」、「權子」來得可愛些,楚漣漪也想自己是不是不該太在意那情感,可思索了一番後還是覺得寧可玉碎,不為瓦全,真是一副自虐的命,楚漣漪嘆息。

將那禹親王議論夠了之後,眾人這才轉了話題,又說道其他幾個當婚的世家子弟,少不了又互相給姊妹撮合的,聊得好不熱鬧,楚漣漪從中倒打聽出不少人來,門楣也不錯,也有與自己年歲相當,因什麼原因耽誤了至今不曾訂親的。楚漣漪在心裡打算得好好的,私下裡也小心打聽了幾位,如果這些人肯上門提親,指不定祖母能不給自己指給那樁搖擺不定的親事。

所以楚漣漪在那幾家夫人面前格外的乖巧柔順,也肯去那些和這幾家有來往的家裡走走,漸漸的倒還真有幾家看楚侍郎升了楚尚書,想要攀親的。

正月二十是楚府太夫人五十大壽,這一日楚府門口車馬喧闐,賓客滿棚,出嫁的姑娘在京城的都歸寧在家,太夫人屋子裡已經許久不曾這般熱鬧了。

早已搬出楚府的柳姨媽也攜了柳茜雪前來賀壽。只因楚太夫人和六太太給柳茜雪介紹了不少人家,但柳茜雪不是嫌棄別人出身不好,就是嫌棄對方樣貌難看,柳姨媽又心疼自己這個寶貝女兒,柳茜雪說什麼就是什麼,弄得柳茜雪高不成低不就,後來太夫人心也就淡了,有時候稍微說了柳茜雪幾句,沒多久柳茜雪就攛掇著柳姨媽搬了出去。

她只道是寄人籬下日子不好過,卻哪知孤兒寡母的門前也難清凈,柳茜雪又長得花似的招人,後來也是靠楚府出面才壓制了許多想尋便宜的地痞無賴,越是這樣柳茜雪越是下定決心要找一門事人都羨慕的親事,定要讓楚府的人刮目相看。

楚漣漪也知道柳茜雪的心思,她清高自傲,自尊得有些過多了,反而過猶不及,但她二人素來不交心,也就沒與柳茜雪多交談。

今日柳姨媽攜了柳茜雪來拜壽,太夫人自然要問一問柳茜雪的婚事的,柳姨媽長嘆短嘆,卻也沒奈何。柳茜雪只比楚漣漪小半歲,如今都是快要十七的人了,這親事還不定豈不讓人焦心。

「茜姐兒也大了,如今是她挑人,再過些時日只怕別人要嫌她歲數大了。」太夫人瞧了瞧柳茜雪。

「婉姐姐還沒嫁,茜雪怎敢僭越。」柳茜雪向太夫人欠了淺身子,這話倒是說得漂亮,卻是揭了楚漣漪的傷疤。

好在如今太夫人並不為楚漣漪的親事擔心,所以也沒往心裡去。

這時有府清侯夫人領了大兒媳婦來給太夫人祝壽,太夫人親自迎了出去,兩人寒暄了幾句。府清侯夫人就拉了楚漣漪的手道:「好俊的姑娘,難怪京里都說楚府的水最滋養女兒,別說這太夫人的嫡親孫女,就連親戚家的女兒也長得如此好。」

府清侯夫人連著將楚漣漪同柳茜雪都贊了一番,因見楚漣漪風姿卓然,心下喜歡,立時又從自己手上脫了金鐲子,硬要送於她,直說「自己要是也有這麼個閨女就好了。」

楚漣漪瞧著府清侯夫人這般喜愛晚輩,人又極和氣,也是極喜歡的,想如今府清侯家聖眷頗隆,定然也是極好的親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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