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意難平

有時候楚漣漪自己也分不清楚,她那樣就著唐樓,究竟是因為他的人還是因為他的身份,可唯一能確定的是,他看上的卻是自己的容貌。

唐樓眼裡赤|裸裸的驚艷楚漣漪從沒忽略過,從最初的喜悅到現在的害怕一直煎熬著楚漣漪的心,有時候她恨不得自己長得平凡些,希望唐樓喜歡的是自己這個人而不是這張臉。這也是楚漣漪為何不肯見唐樓的原因,只怕見得越多,彼此越了解,那喜歡卻反而少了。

日子翻書似的,眨眼就到了年尾,楚漣漪忙著安排給各家送的節禮,也忙著將莊子送來的年物和別家送的節禮入庫。

正是忙得不可開交的時候,暗香悄悄地走到楚漣漪的背後,將一張送禮的單子「唰」地遞到楚漣漪的眼前。

楚漣漪正要罵暗香嚇了她一跳,卻見那單子的落款是禹親王的印鑒,立刻捧了起來,臉不自覺地就紅了。

暗香笑嘻嘻地湊到楚漣漪的身邊,「姑娘,這王府就是財大氣粗,你瞅瞅王爺送的這禮,只怕是整個王府都恨不得送來給姑娘。」

「誰送來的?」楚漣漪雖然心裡雀躍,卻也不糊塗,禹王府明面上同楚府並無年節上的來往,連親事都不曾公開,有道是道不同不相為謀,自然是能避嫌就要避嫌的,絕不可能大張旗鼓地送禮給楚府,何況他如今還是邊關。

楚漣漪是萬沒料到唐樓會給自己送節禮的。

「是未來姑爺身邊的小廝,叫華安的。」暗香笑嘻嘻地回了,「東西就擱在外間,可要拿進來?」

楚漣漪瞪了暗香一樣,這小丫頭故意來戲弄自己,明知道該把東西趕緊拿進來的。

楚漣漪用手指點了點暗香的額頭,「你這促狹丫頭,當心姑娘我明日就給你找個人嫁了,讓你笑話我。」

暗香連連搖頭,「可不敢,可不敢。」

楚漣漪被暗香那做出來的驚恐樣給逗笑了,「那華安可有人安排了?」

「回王妃,已找了李管事相陪,只怕這會兒已經喝上酒了。」暗香雙手下垂,畢恭畢敬地道。

那一聲王妃,急得楚漣漪立馬站了起來,「你這丫頭,居然尋主子開心,瞧我不撕爛你的嘴,疏影,你快來幫幫我,我今日得好好治治這丫頭。」楚漣漪隔著桌子就追起暗香來,兩個人嬉笑之間,好不熱鬧。

「姑娘,別急,別急,這兒還有一封信呢。」暗香也不知又從哪裡變出一封信來,高高地揚在手裡。

楚漣漪跺了跺腳,「你怎麼不早拿出來?」

「這不是躲著姑娘,怕姑娘撕爛奴婢的嘴么?」暗香還好不委屈地道。

楚漣漪心裡暗罵了一句「唐樓」,如果不是他,自己何以被暗香這丫頭調笑,可是罵歸罵,心裡卻是極甜滋滋的,完全忘了往日關於這門親事的憂心和焦慮。

「姑娘,那華安說了,姑爺還等著姑娘給他回一封信,好似還有個什麼物件要托華安帶給姑爺的。」

東西自然是可以收的,可那信卻不能交給不信任的人,楚漣漪沉默了片刻,暗香又拿出一個細長的盒子來,「華安說,這盒子里是信物,說姑娘見了,自然就知道他是極妥帖的人。」

楚漣漪接過盒子打開一看,正是那日她送給唐樓的白玉並蒂蓮花簪,他既然肯將這樣東西交給華安帶來作為信物,自然是極信得過華安的。

楚漣漪這才點點頭。

「姑娘,我瞧著姑爺著實心細,知道姑娘謹慎,連信物都準備好了,只是那華安也說了,這簪子須還得隨信還給姑爺。」暗香瞧了瞧那簪子,「這簪子看起來好生眼熟,彷彿是夫人當日留給姑娘的那並蒂簪子,姑娘當日不是說丟了么?」

楚漣漪一抬頭就看見暗香促狹的笑容,當日不好解釋那簪子的去處,只好說丟了,如今倒被暗香翻出來笑,「我看你是太閑了,既這樣,你去外院看看,李管事可招待好了那華安,我瞧你左一個華安,又一個華安,是不是瞧上人家了?」楚漣漪抵擋不了,只好倒打一耙。

畢竟都是沒出閣的姑娘,誰聽了不害羞,這下輪著暗香跺腳了,「好個姑娘,自己想讓我去打聽姑爺的消息,卻說我瞧上人家了,好沒羞。」暗香颳了刮臉。

楚漣漪聽了臉越發紅得鮮艷,「好你個丫頭,瞧我今日不治了你。」

暗香嬉笑著跑出門,「不敢不敢,奴婢這就去打聽去。」

直到暗香跑出大門,楚漣漪才鬆了口氣,用手冰了冰自己的臉頰,回頭見疏影正在自己背後輕輕地笑著,好在沒有暗香那般促狹。

疏影絞了熱帕子給楚漣漪凈了手,這才將信送到楚漣漪的手裡,「姑娘快瞧瞧吧。」

楚漣漪是死鴨子嘴硬的性格,「誰要瞧了,手裡的帳還沒忙完呢,先擱著吧。」

「這可不成,那華安既是私下來的,只怕也待不了多久,還指望姑娘趕緊看了信,好給迴音呢。」

楚漣漪想了想,也不再矯情,將信紙取了出來,細細看了。

「漣漪親親,見字如晤。」

好沒羞恥,楚漣漪被唐樓對自己的稱呼給羞得暗啐,趕緊收緊了信紙,不讓疏影看見內容。

「邊關月寒,地凍如鐵,欲覓一二鮮果而不得,幸有春里卿所贈之香橙蜜,以解心饞,唯憾杯水車薪。不知今秋卿又以何物入蜜,盼卿再贈香蜜一二,可托華安送回。」

這一句處處雙關,哪裡是說吃的果子,明明就是在調戲自己,楚漣漪暗罵了一句,傻瓜,那新蜜卻不是今秋所作,自己無端失了兩盒香蜜,沒奈何只能夏天就做起口脂來,卻是用的西瓜。

「佳節將至,愚不能與卿共度,分食節慶飲食,心下甚憾。雖知卿衣食無缺,僅送上小禮聊表寸心,望卿笑納。四月里,本擬與卿于吉祥齋共選衣飾,然不知卿可是身體不適,終緣慳一面,那日所選之物,吉祥齋自會妥善奉上,以添卿之妝奩。」

楚漣漪心裡一陣溫暖,這世家大族,表面上看起來風光無限,可家底子未必就豐厚,只因收入頗多,花費也頗巨,這是他變著方兒地給自己添嫁妝呢,卻還要妥善措辭,以免自己生氣。

雖是如此,言辭間卻頗有埋怨自己四月失約的事情,還不忘表明,他是去過吉祥齋等自己的,還選了禮物以作證據。

楚漣漪咬唇笑著,繼續看著信。

「秋日入原狩獵,得一白一火二狐,愚觀白狐毛色瑩潤,唯卿之顏色得襯,已囑華安帶回。」

「偶得百年人蔘三支,一併奉上,寒冬臘月,雪重霜寒,望卿珍重再珍重。樓,一切安好,勿念。」

楚漣漪收起信紙,心裡笑道:「誰念他來著。」

旋即想起唐樓信中所提白狐皮,又見雲柳已將唐樓所送之禮拿了進來,不過一個小包袱並一個不起眼的盒子。

解開包袱,那白生生,盈潤潤地白狐皮就展了開來,饒是見過不少好東西的疏影也「哇」了一聲,「好美的白狐皮,姑娘你瞧瞧著長毛,白璧無瑕,這等好的白狐皮可少見得很吶。」

楚漣漪拿出那白狐皮在臉頰上蹭了蹭,光滑溫暖,要找這無一絲雜毛的又是正白的白狐皮甚為困難,可遇而不可求。記得當初母親有一領白狐皮滾邊的大氅,毛色略泛灰色,已經是珍愛得不得了了。

楚漣漪笑了笑,「正好可以做一件披肩。」

楚漣漪心裡嘀咕,不知道那頭火狐狸的皮又美不美,只是明明說獵了兩頭狐狸,卻為何只送了白狐皮來,隨之又想到也許是他自用了。

疏影又在一旁勸楚漣漪趕緊對禮品單子,打開那盒子,兩個人眼睛都亮了。十二粒龍眼大小滾圓圓的東珠,耀眼奪目,這種珠子單賣已是價格不菲,能找得十二粒這樣上等的卻是極為艱難,說它是價值連城也不為過的。

難怪暗香說,唐樓真是恨不得把整個王府都送了來。

盒子雖小,下一層卻放了不少寶石,有碧璽、蜜蠟,紅、綠等各色寶石各幾粒,其中以那貓眼石最為神秘漂亮,楚漣漪翻了翻,居然還有幾粒極璀璨的小鑽。

疏影倒吸一口冷氣,「天哪,姑爺也真是太捨得了,姑娘,這可得好好收起來。」

楚漣漪望著素來鎮靜的疏影臉色露出來的驚喜,心裡不得不承認她的虛榮心被極大的滿足了。

疏影收好東西,催促楚漣漪道:「姑娘可是要趕緊回信,奴婢這就磨墨。」

楚漣漪一人坐在炕上,手裡拿著那並蒂蓮花簪,思索著自己給唐樓的信要寫些什麼,一時思緒紛擾,如果寫得太親近了,只怕那登徒子太過得意,可是如果寫得疏離了些,又怕他心裡不好受,正為難之際,暗香卻進了門,一臉的怒氣。

「這是怎麼了,誰惹你了?」疏影看暗香神色憤憤便出口問道。

暗香偷偷瞧了瞧自家姑娘,卻還是忍不下那口氣,一股腦地說了出來,「禹親王在錦州納了一房小妾。」

屋子裡瞬間就靜了下來,只聽得「啪啪」兩聲,卻是楚漣漪手裡把玩的那白玉簪掉在炕沿上,又摔在了地上的琺琅彩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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