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暗自嘆

此話一出,楚漣漪覺得自己胸口如遭重鎚。

也許別的人家來提親,說是聘為側室,楚漣漪並不會有太大的感覺,她名聲是那般,即使不甘也只能認了。

可這個人萬萬不能是唐樓。

一個女人一旦遭遇了愛情,就難免會對對方吹毛求疵,他一點點的舉措,就能傷人之心如歷臘月寒冬。

如果說唐樓他不口口聲聲說他的「願得鴛鴦美」,楚漣漪也許會覺得嫁給一個自己不討厭的人做側室,只要是父母之命,她也未嘗不可,只是他那樣行事後,讓楚漣漪只覺得自己的輕率傾心只是場笑話。

他於她是命中之人,她於他卻只是短暫的風景,並不配成為他的正妃,雖然他口口聲聲說只是那些人欺負她年小失母,可到底邁不過心裡的嫌棄。

楚漣漪的決心剎那就下定了,絕非理智,她只想即使嫁給街上的乞丐,也決不願做他的側妃。

楚青全見楚漣漪臉色煞白,知道自己的女兒從小就心高,絕不甘心為人妾氏,如果宜和還在也定是不許自己女兒給人做妾的,雖說是側妃,有夫人之爵,卻到底也只是側妃。

「你若不願便罷了,咱們家也不差你一口飯,爹養著你就是了。」楚青全不善安慰,這話對楚漣漪來說卻是最好的定心丸。

楚漣漪淚盈雙睫,歷年來對父親冷落自己的怨念,因這一句就消散了,到底是血肉至親才最為包容。想起父親有這樣一個被退親的女兒,顏面上也是難看,在外面被人在背後指指點點也總是難免的,可他從不曾責怪過自己一句,也從沒過問過自己管家之事。

想至此,楚漣漪的淚珠串線似的滾落,「爹,女兒,不願嫁。」楚漣漪以女兒的心思完全依賴於這個父親,哪怕任性也好,就任性這一次也好。

楚青全點點頭,「這事我自然會跟你祖母說,回了禹王府,你不用擔心。你身子不好,且回去休息吧。」

楚漣漪拭了眼淚離開。心裡知道讓父親拒絕親王府的提親有多為難,而且以唐樓那種欲得之而不惜手段的情狀看,父親要頂住的壓力不容小覷,可眼下她只能將父親當作那把為自己擋風遮雨的傘,只求以後能好好侍奉他。

楚漣漪回到百花深處後,靜靜躺在床上,心想自己兩世為人,怎麼就輕信了男人的花花言語,真是智商倒退了。雖說感情不深,可到底是傷了心,病了足足兩個月人才算清爽了些。

其後再也沒有禹王府那邊的消息,雖是如此,可楚漣漪到底還是從閣樓搬到了樓下,又讓疏影、暗香輪流陪著她睡在同一張床上,安排婆子輪流在百花深處巡夜,兩人一班,再不許偷懶。

即使如此,楚漣漪也曾在夢裡被忽然傳來的冷梅香氣驚醒,張嘴就喊著「疏影,我渴。」夢醒後,也不知道那香氣是自己的臆想還是真實。

由夏入秋,楚府的六姑娘出嫁了,忙了好一陣子。其後楚漣漪安心在家,為秋姨娘的信哥兒新請了一位聲名頗著的夫子,又忙著為家裡開源節流,想著小時候母親同父親經常議及的等孩子大了,父親便要辭官,攜妻四處雲遊,也不枉來這世上一遭的事來。

近日給父親請安時他眉間的疲憊,楚漣漪便想著多存些錢財,以後若父親真的辭官了,日子也不會難過。

雖然不出二門,日子一樣過得忙忙碌碌,禹王府的芳姑娘又下了幾回帖子,楚漣漪都沒去。就是自己的五姐那裡有宴請,楚漣漪也一樣稱病不出。至於其他人家見禹王府的芳姑娘對楚漣漪這般看重,也有送帖子來的,楚漣漪都一一拒絕了,簡直比寺廟裡的僧尼還能守寂。

這些日子楚漣漪唯一奇怪的便是太夫人的態度。那幾日拒了禹王府的求親,太夫人臉色並不太好,雖不曾責備,但言語間偶爾也會流露出認為自己不懂事的意思。春末的時候,也提到過,若京城裡找不到合適的人選,就讓江陵的二叔幫自己留意。

江陵的二叔便是二房,過繼給了當初老太爺的大哥,留在了江陵守著楚家的祖業。

可這都到秋天了,再也不見祖母提及自己的親事,後來言語間的細微責備也不見了,反而處處點撥自己,做人做事上楚漣漪跟著太夫人都學了不少。

彷彿對禹王府的拒婚不過是風吹落葉去無痕似的。楚漣漪的日子過得越來越舒坦,太夫人對自己越來越照顧,比起被退親之前,甚至可以說日子過得只好不壞,也真不知道那嚴府是自己的福星還是災星。

到了冬里,忽然傳出旨意,楚漣漪的父親進禮部尚書,晉東閣大學士加太子少師銜,這可是天大的喜事。這些年楚青全的官運彷彿到了盡頭,在二品上一直停滯不前,如今驟然陞官,著實讓人驚訝。

親朋好友中來賀者眾,楚漣漪設宴請戲一一安排得宜,太夫人那邊也甚為滿意。遇有交好的世家夫人過府相聚,太夫人居然次次都將自己喊在跟前,同以往大家恨不得自己躲到地縫裡別出來真是兩番景象。

如此幾月,楚漣漪在待人接物方面也大有進展,京里的貴婦人,貴小姐都結識得七七八八了。

年下又傳來坊間流言,說那嚴府三公子的媳婦,沒足月就產下一女,都說是婚前就珠胎暗結,甚至將嚴公子與那王大姑娘如何在京郊濟雲庵相遇相識,又在那濟雲庵知客尼靜通的掩護下如何偷嘗雲雨之事講得仔仔細細有聲有色,連那不信的人都信了三分。

未過幾日,又傳出那靜通尼姑出門遠遊的消息,更是證實了那流言,於是就有人說那嚴府退親,不過是因那嚴公子與王大小姐作風不端,偏還將屎盆子扣在了楚府十二姑娘身上。

京里的貴婦圈子更是力挺楚漣漪,都說她最是知書達理,行止端莊,絕不是心毒之人,如此一來楚漣漪的名聲倒是好了許多。

正月元宵節上,嫁了的六姑娘回來邀九姑娘以及楚漣漪和柳茜雪等人去燈節,楚漣漪因想起那人說過在燈節上看到過自己買棗泥盒子吃,也是在那晚他誤闖自己的閨房,一時百般情緒浮上心頭,便謝絕了六姑娘的好意,也拘了院子里的丫頭、婆子不讓出門,只讓小心門戶和燭火。這般小心總算沒出什麼事,楚漣漪也不知道自己是失望還是高興。

越年到了二月里,楚漣漪也快滿十六了,太夫人忽然喚了楚漣漪去宜蘭院。

「祖母。」楚漣漪膩到太夫人跟前,如今再不是裝模作樣,反而真將這位祖母當成了自己最親近的親人。

太夫人拉著楚漣漪的手問近幾日可生病了,吃了葯沒有,家裡年下配的人蔘養氣丸,烏雞白鳳丸等材料都是上佳,又讓寶荷給了楚漣漪兩盒子。

如此絮叨過,太夫人才進入正題,「碗丫頭也大了,該辦及笄禮了,日子就定在三月三吧。」

太夫人這話便是定下了。

一旁站著的三夫人、五夫人和六夫人都愕然,那四夫人早隨丈夫又去了任上,否則指不定也要詫異。

按大夏朝的規矩,女子如若婚配許人,十五便要行及笄禮,即使在貧民之家,禮節雖簡單些,但都是不能少的。可如若是未許配人家的女兒,則到二十歲才辦及笄禮。

楚漣漪如今被退親,又沒許配人家,按理,也該等到二十歲或是許配了人家才辦及笄禮,卻不知太夫人怎麼忽然想起給自己辦及笄禮了。

「祖母。」楚漣漪有些擔憂地看著太夫人,不知道她怎麼冒出這個想法。

哪知太夫人並不解釋,拍了拍楚漣漪的手道:「日子過得真快,轉眼碗丫頭也要成大人了,這及笄禮不用你操心,讓你幾位嬸嬸給你準備就是了。」

太夫人說過後,那及笄禮果然不讓楚漣漪操心,到了三月三,楚府門前車水馬龍,都是太夫人邀請的觀禮的賓客。

楚漣漪換了采衣采履,跪坐於楚府正堂「善嘉堂」的東稍間,心裡想著也不知道祖母給自己請了誰當正賓。

如果正賓的身份尊貴,連帶著被她加笄的女子也要尊貴些。只是不知道自己如今這身份,會由誰來當正賓。

楚漣漪側耳聽見外面喧鬧後忽然靜了下來,便知道定是正賓就位了,片刻後果真聽見自己父親的聲音響起,這是父親在致辭。

隨後有人來請楚漣漪的贊者,出嫁近一年的楚府五姑娘,片刻後楚漣漪才走出堂來,面向南,向觀禮的賓客行揖禮,跪坐於笄者席上,由五姑娘為她梳頭。

再然後便是楚漣漪的有司從正堂西側的席上端了第一盤加笄用的禮服過來。楚漣漪這才看到這位有司是程國公夫人,楚漣漪有些驚訝,按理說國公夫人能給自己當正賓那都是極有面子的事情,如今她居然只是有司。

禮樂起,正賓起身凈手,楚漣漪轉向東坐,國公夫人奉上羅帕和發笄,正賓上前為楚漣漪吟頌祝辭,梳頭加笄,這便是一加。

楚漣漪趁回房更衣時,抬頭看了那正賓,卻是眼生得很,到後來太夫人才給她介紹那是惠言公主,當今皇上的胞妹。

平素楚府與惠言公主府並無往來,卻不知道父親或者祖母是怎麼請動這位公主的。

楚漣漪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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